第1章 (改作話)
眉山鎮。
眉山醫學院院門外。
“先生,能不能看在我勤奮好學的份上,先收了我呢?興許我入學之後,便能進步很快呢。”
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姑娘操着一口嬌滴滴的吳侬小語求着書院的老先生。
這裏是眉山鎮上唯一一個收女弟子的醫學院。黃昏時分,學院已經下學了,醫學院的弟子們陸陸續續從裏面走出來,目光詫異地看着宋貴貴。
老先生很不愉快地擺擺手驅趕宋貴貴:“走吧,走吧。我只負責放榜,不負責招弟子。況且,你考得那麽差,破格也不敢收你,快走吧。”
“可……”
宋貴貴還想說,見老先生雙目微瞪,硬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
老先生也要回家了。
宋貴貴鼓了鼓勇氣,咬了咬牙,橫下心厚顏無恥地問:“那能把應試紋銀退給我嗎?”
老先生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說什麽!”
宋貴貴原本就理虧,這會兒被老先生忙不疊地一吼,聲音頓時弱了下去,低着頭吞吞吐吐:“我就是想……想能不能退一點報名費,哪怕退一半……”
“我就可以……”
宋貴貴再次擡起頭來,卻發現老先生理也不理地早就徑自走遠了。
醫學院的學生們一擁而散,眉山學院門前原本還是熙熙攘攘地一群人,這會兒都散了去。
學院門前一瞬間也安靜了下來。就剩宋貴貴一個人了。宋貴貴開始眼眶紅了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考眉山學院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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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第一次考學院的是她好不容易積攢了半年才攢了下來,索性沒考過也是自己的錢。可這第二次考試的錢……是她向隔壁借馮二狗的!
馮二狗是個吝啬鬼,而且整日裏面看人都色眯眯的。可惜就是家裏有錢,馮二狗自己也有一手的木匠工手藝,日日的收入叫人看了眼饞。若不是宋貴貴實在不想放棄這次招生入考的機會,打死她也不想跟這種小無賴扯上半點關系。
原本宋貴貴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可以考的上,才賭了一賭。因為女弟子如果考上了學院,不僅僅頭個月免了學費,還可以邊學習邊行醫收診金。
診金可比她賣胡餅賺錢多了,更別提還馮二狗那一點報名費。可惜,宋貴貴這次照舊名落孫山。答應了一個月之內連本帶利還給他,這會兒美夢落了空,馮二狗拿不到錢肯定會逼她還錢。
逼她也沒用,逼她她也生不出一個子來。到時候馮二狗鐵定會告訴爹娘了,爹娘要是知道她平時扣了賣胡餅的錢去報名考試,這次還借錢去考試……
宋貴貴覺得生無可戀,眼淚串成了線開始不住地掉。越掉越心裏委屈,從默默流淚,到嘤嘤啜泣,宋貴貴還是覺得心裏憋屈。乘這會兒眉山學院外空無一人,宋貴貴覺得人生總得縱情一會。然後,她開始縱情哭泣……
發洩了一會,宋貴貴又自個抹幹了眼淚,站起身子,心裏嘲笑自己一千遍。哭沒有任何用處,這個道理她自幼就知道,左右是今日心中沉郁至極,才容自己這樣放縱發洩一場。
發洩完了,該做的事情仍舊一件不能少。宋貴貴十五年華,卻不得如尋常姑娘家在母親面前撒嬌取寵,小小年紀,她就在外面擺攤做餅,風吹日曬,養活家中生計。
回到胡餅攤,謝過替她看攤的隔壁嬸嬸,宋貴貴提不起精神。這個時候已近黃昏,再呆不久,她就會收攤回家了,此刻加上心情不好,便也沒有心思放在生意上。
“一個餅,怎麽賣?”
宋貴貴顧自想着心思,猛得被這個聲音激了下,沒回過神來。
來人見她沒有反應:“不賣了?”
“賣,賣的。”宋貴貴趕忙熟練地夾起一個熱乎乎的胡餅,包好了遞過去。
這才看清楚來人的面目。
是個少年公子,身着靛青色絲綢衣袍,腰配玄青玉,手持百褶搖扇。宋貴貴心裏撇嘴,貴氣外漏,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多有錢一樣。一張臉卻長得精致絕倫,劍眉英目,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英氣中不失柔和。
而且,少年看起來生得頗為高大威猛,宋貴貴估量自己高不到他的肩頭。縱使隔着錦衣華服,宋貴貴也能感覺到那薄薄衣衫下鼓鼓的腱子肉。
宋貴貴驀地不敢再看,低下頭去。
那公子接過胡餅,仍舊站着不走。宋貴貴心中思索再三,不得已問道:“公子還要買什麽嗎?”
不曉得為什麽,宋貴貴的聲音突然變得小小的。宋貴貴原以為說話聲音這麽小,那少年聽不見,哪曉得他竟然聽得一清二楚。
“今日不買了。”
“哦。”
可他還是不走,似乎還盯着自己看了一會兒。正當宋貴貴忍得頭皮發麻時候,卻聽那少年饒有趣味地笑了聲,然罷顧自離去。
宋貴貴被這輕浮行為撩得有些惱,卻不好發作,也不能發作。這種有錢的公子哥,窮人是不敢惹的。
送走了這個貴客,宋貴貴更無心繼續做生意了,幹脆收攤回家。
雖說是收攤比往日早,可今日是實在心情郁悶,走路也沒勁。宋貴貴回到家的時候,天色早就完全暗了下來。
爹又不知道去哪家喝酒了,娘的臉色比想象中得更難看。
宋貴貴的娘不是她的親娘,是後娘,街坊都叫她麗娘。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俗話說有個後娘就等于有了後爹,在宋貴貴身上實實在在地印證了這句俗話。
宋貴貴的爹怕麗娘怕得狠,半句話不敢多說。家裏頭理所當然的是麗娘做主。後娘當家做主,宋貴貴的日子自然不好過。
“這麽遲回來,等着吃現成飯啊。”
麗娘扯着大嗓門,尖着嗓子叫。
桌子上的飯菜還剩不少。也是,家裏也就麗娘和麗娘的親生兒子宋重兩個人,再吃也吃不了多少。可麗娘一下下地收拾桌子,半點沒有留給宋貴貴繼續吃的意思。
“杵在那裏幹什麽,過來幫我幹活啊。”
宋貴貴不吭聲,還是默默地走過來開始擦桌子。
“等下把鍋碗刷了,再把衣服洗了。”
麗娘白了她一眼,大屁股一扭,回了屋。
這是每天宋貴貴習以為常的事情。
還好,她沒有多問今日怎麽回家晚了。賣胡餅的錢她通常一月一繳,沒到時間麗娘也不會提前催。弟弟宋重在隔壁屋讀書呢,聽見她回來了,也不出來看看她。
不過這些宋貴貴早就不在乎了。自從娘離世開始,宋貴貴早就學會了一個人生活。
宋貴貴麻利地幹起了活。刷洗鍋碗,打掃屋子,一家人的衣服全部浣洗幹淨以後,宋貴貴才從胡餅攤上拿出幾塊白日裏面沒有舍得吃完的碎餅開始一口口地啃了起來。
啃着啃着,顧自地想掉眼淚。硬是忍着憋了回去,夜間漱洗完畢,一個人縮在床角,嗚嗚咽咽傷心了很久。
農家小院晚上多是早早地歇息,次日還需辛苦勞作。梁家大院此刻就不同了,往日這個時候,梁夫人一般都在院中戲閣再陪老夫人聽上兩場好戲再歇寝。但是今日,戲班子沒有到府上來,梁家大小卻在廳堂裏面聚了個齊全。
梁夫人衣着鎏金牡丹繡袍,發插金制鑲以翠玉步搖,一貫的貴氣作風。梁老爺就沒有夫人精神,臉色發沉,顯得心不在焉。梁老爺夫婦今日坐了次座,主位上是個不怒自威的老奶奶,正是梁老太太。
再下面的就是孫輩,梁老爺的三個兒子。長子梁斌,次子梁冀,再就是幼子梁孺。一家人圍在一起,沒幹別的,就一個主題,分家。因為幼子梁孺今年剛滿十八歲,依照眉山鎮梁崗村的規矩,幼子也成年之時,梁家就該給三個孫輩各自分家立戶。
梁家三子只有梁冀是現在的梁夫人所出,如今梁夫人理家,有母親撐腰,最是氣焰茂盛的一個。梁斌出自二房,母親早年歸土,雖然是長子,但是地位一直受梁夫人母子打壓。梁孺呢,在梁家更談不上地位,他的母親至死都未進梁家大門。
此時一家人剛剛經歷一番家財分割的理論,梁斌和梁冀各自都上了些火氣,都認為自己吃了虧,不公平。誰也沒有覺得,小弟梁孺分的才是最少。
梁老太太看着兄弟幾個分毫不讓,心中悲痛,一時觸景傷情,眼眶微紅,欲要掉淚。畢竟是一家之主,老奶奶強行忍着。梁老爺低着頭,不明所想。梁夫人撅着嘴,堵着氣,暗自咬牙定要給自個兒子争個高下出來。梁斌和梁冀心裏頭都挂着自己,沒工夫管別的。
梁老太太的一番傷心只有一個人注意到了,梁孺。梁府一家掉入一陣沉默,氣氛顯得尴尬。
梁孺實在忍不住,站起身來,聲音不高,卻很堅定:“不麻煩了。把我的那份計算下分給大哥,二哥。這樣兩位哥哥心裏該覺公平,如此一切都解決了。”
梁孺這句話一說,連梁老爺都擡起頭詫異地看着這個平日裏毫不起眼的兒子。梁夫人眼光中閃過一絲譏諷,心道他惺惺作态。
梁斌雖說知道這個弟弟說一不二的性子,但也不可置信,追問了句:“三弟當真?”
梁孺笑了笑:“自然當真,你可以拟字句,我可以按手印。正反我的那份家財也不多,分給兩位哥哥,護了和氣,豈不是更好。”
梁孺說完,梁夫人的臉色不好看。計算家財的時候,她的确将梁孺那份克扣了。可是梁老爺明眼看出來了嘴上也不說,那她也就沒什麽顧及。但這會兒臺面上被梁孺捅出來,梁夫人臉上多少是挂不住的。
梁孺片刻不想再呆下去,向各位長輩行了告別禮:“祖奶奶,爹娘,二位哥哥,明日我還需入學,打算今日回鎮裏。簽完軍戶狀,還需收拾細軟,這就不耽擱了。請祖奶奶容我先回去打點。”
梁老夫人目露心疼,心緒轉了萬千,緩緩點頭默許。
梁孺鞠躬告退,臨到門邊,忽然聽見梁老太太喊道:“阿孺,去賬房多支些銀兩。一個人在鎮上,勿虧待自己。”
梁孺點頭:“祖母放心。”頓了頓,梁孺又道:“月中佳節,我就回來看祖母。今日事情已經解決了,祖母莫再擔心了。”
廳堂的人還在商議細節,梁孺先退了出來。
若說這一屋子的人,他還在意的,也還關心他的,就剩下這個表面威嚴,實則和藹可親的祖母了。
梁孺對梁家沒有什麽依戀,唯一心裏頭舍不下的就是這個老太太。自從去了鎮中求學,梁孺逐漸少了回府的次數,這次不是為了複簽軍戶狀他也不會回來,哪想回來還趕上了分家産的事情。
為了一點家財,拼個頭破血流,梁孺才不想浪費時間做這些事情。他一個人在鎮上倒也自在,簡單收拾了換季的衣物,便一人一包上了路。
梁孺并沒有去賬房支銀子,他有一門手藝,足夠養活自己,就愈發不想再從梁府支出了。雖然,名義上,骨子上,梁府都是他的家,但是他沒有家的感覺。
沒有雇車,十幾裏路就這麽走過來了。
路過眉山學院,梁孺的心念一抖,白日中所見劃過心頭。梁孺停下了腳步,在這裏略作停留。
真是的,多大點事情,就哭鼻子。想到白日裏那個姑娘,梁孺唇角微一哂笑。沒考上學就如此傷心,若是遇到
他家裏這些事情,還不得尋死覓活。
梁孺搖頭,明日若再遇到這個姑娘,需好好教訓一番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相遇都是緣分,如果有一點點喜歡我,
請麻煩各位小姐姐收下我的
作者專欄吖!
冬天看甜文,包你不怕冷。
收一收我最甜的文《我多疼疼你》,勾搭一個疼死人男主呗。
不吃虧!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