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瞬間,紀文成感覺自己如墜冰窖,渾身都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他猛地将視線轉向了身邊的沈烨霖,注視着對方淡然平靜的臉,心髒又猛地抽痛了一下。
就在五年後,對方會因車禍身亡,永遠地離開人世。
意識到這件事的紀文成,想到五年後那個崩潰又絕望的自己,原本準備出口的話到了嘴邊,又艱難地咽回了喉嚨裏。
他何其有幸,竟然能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知道了未來的事情。既然老天給了他走向第二條路的選擇權,那他便會好好抓住,決不允許讓這個機會白白浪費在眼前。
“對不起,我騙了你。”紀文成思考片刻,開了口,“其實我最近是一直在躲着你,因為我對你做了件無法原諒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聽到實話,我會告訴你。”
他認真地盯着沈烨霖:“一字不落,全部都可以說給你聽。”
沈烨霖:“……?”
這人突然發什麽瘋?
以沈烨霖對紀文成的了解,對方絕不是願意将輕薄了發小這種丢人事情說出口的人。以前不知道紀文成對他有意思,他便以為是紀文成逆反心理太重,為了反抗父母,才做出了這麽一副逍遙情場的風流浪子樣。結果卻被系統殘忍地告知了紀文成的真實心聲——人家那純粹是為了遮掩真實心跡,順帶為了讓他吃醋,才搞出來的這麽個人設。跟青春期叛逆延後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全怪他魅力太大惹的禍。
既然都這麽說明了,那紀文成搞出的那些事也實屬意料之中。沈烨霖無意去幹涉別人的生活方式,但紀文成肯定不是那種為了圖一時爽快,就會腦子發熱跑來選擇告白的人。在紀文成心裏,維持住兩個人的關系,一定比機會渺茫的告白更為重要。
所以,現下又是個什麽情況?
見沈烨霖沉默不語,紀文成便又說:“烨霖,其實有句話在我心裏藏了很久,但我一直不敢跟你說。因為我怕說了以後,我們連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頓了一下,不給沈烨霖反駁的機會,立刻接着道:“不過我今天突然改了主意,我想借這個機會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從初中起,我就一直在偷偷喜歡你了。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可我還是要把它說出來,否則我的心就無法踏實。至于前幾天做的事情也是。我看到你醉酒,竟然鬼迷心竅地想要趁這個機會親你。還好你及時打醒了我,對不起。”
沈烨霖:“……”
正在圍觀的系統,手裏的瓜掉了:“……宿主,他說出來了!!他說他喜歡你!!”
“……閉嘴。”沈烨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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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頭疼的微微皺起了眉,不由開始思考自己該怎麽平和地拒絕掉這個告白。倆人朋友當了很多年,兩家的商業往來也不少,可以說是牽扯頗深。因為這一件小事就斷絕往來是不可能的,紀文成想必也看準了這個,才會突然向他開口。雖然沈烨霖不清楚是什麽導致了紀文成思想上的改變,但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一件好事。
沈烨霖問道:“紀文成,是不是也重生了?”
剛剛還在為周圍暴漲的桃花值狂喜亂舞的系統,當即就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它想了想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很明顯,紀文成在進房間前還是很正常的,但在進了屋子之後,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還突然改了口,把自己做過的事情都給坦白了一遍,生怕沈烨霖不清楚那天晚上他做的到底有多過分。
難不成,他們進的還是個忏悔屋嗎?!
系統心驚膽戰,生怕自己又被沈烨霖嫌棄廢物,道:“要不……我再去查查看?”
“不用了。”
沈烨霖對系統的本事心中有數,明白再查下去,估計也出不了什麽結果。便對紀文成道:“我的回答只有一個,至于是什麽,你心裏應該清楚。”
“……我清楚。”
聽到預料之中的答案,紀文成縱使早有預料,心底卻還是難以控制地浮現了一絲痛楚。他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對沈烨霖道:“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輕易放棄掉對你的感情。”
話說到這裏,已經沒什麽好繼續談下去的了。
沈烨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紀文成說:“伯母跟我說,希望你能夠成熟一些。現在我話帶到了,其他的,說多了也沒意思。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
撂下這句話,沈烨霖便朝屋門的方向走去。在他握上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卻又忽地飄來了紀文成的聲音。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厭惡我的作風和習慣。”他的聲音低沉,微有些沙啞地說,“我會全部都改掉的,你盡管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了。”
沈烨霖微覺詫異地回了頭,看到他略顯嚴肅的表情,明白了紀文成這次是認了真的。雖然他已經決定先晾着對方一陣兒,讓紀文成自己好好反思反思。但發小決定改過自新,也不是什麽壞事兒。便沒再多說什麽,不置可否地收回了目光,轉頭出了房間。
紀文成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不由攥死了手心。
上天選擇在這個時間,告知了自己五年後會發生的事情,便是意在提醒自己,不要讓五年後的事情再度重演。雖然這一切看起來像是個虛無缥缈的夢,可就算只是他醉酒後産生的幻想,紀文成也不敢去賭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他不知道五年後的自己究竟是如何熬過去的。但只要一想到對方可能死去,心髒就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握住了。它撕扯着他心尖上的肉,一刀刀地割得他生疼,幾乎再也站立不住身體。
紀文成走出包廂,看着朝着自己湧過來的那群狐朋狗友,漸漸沉下了眉宇,道:“今天到此為止,都散了。以後我不會再參加這種聚會,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他轉過頭,又在角落中看到了戰戰兢兢的司瑞,“至于你,以後也別再讓我看到你的臉。”
司瑞哆嗦了一下,忙不疊地點頭應了。
衆人乍聽到這聲命令,驚訝得險些下巴都快掉了,紛紛目瞪口呆地盯着神色微沉的紀文成。畢竟任誰能想到呢?貫來沉溺于享樂,簡直是紙醉金迷這四個字真實寫照的紀氏大少爺,進屋跟發小談了一通話,出來就一副要改邪歸正、浪子回頭的模樣?要知道,這位紀大少爺,可是連他親爹都管不住的神人啊!
他們不由對剛剛離開的沈烨霖肅然起敬,頓時明白紀夫人為何要找他來尋紀文成了。
這比求神拜佛,指望老天爺顯靈還要靠譜啊!!
衆人被沈烨霖的本事驚呆了。其中一部分哀傷着自己好不容易抱到的大腿就此蒸發,另一部分則悄悄記住了這位沈氏繼承人的模樣,心中打起了別的算盤,琢磨着怎麽才能攀上沈氏的這棵大樹。
一石激起千層浪,可紀文成這會兒卻沒心思去觀察這衆生百态。他叫來了在會所外等待的司機,坐車匆匆趕回了家,随後盯着喜出望外的紀夫人的臉,心平氣和地喊了一聲“媽”,和她真心地道了歉。旋即又上樓來到了書房前,向一臉嚴肅的紀父誠懇地承認了自己過去的錯誤,并表達了自己想要進入公司的意願。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能再浪費手中意外得來的時間。一定要在那場意外發生之前,掌握住紀氏大半的資源。這一世,他不僅要好好保護好沈烨霖,還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想讓對方成為自己的人,和他永遠地在一起。
面對這樣的紀文成,兩人不由都有幾分驚奇,卻也沒說什麽。紀父淡淡地向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告訴紀文成,自己會考慮他的想法,盡量早日安排他進入公司鍛煉。
……
沈烨霖疲倦地回了家。
在會所發生的事情令他異常的心累,坐在後座上緊抿着唇,表情愈發冰冷。司機見自家老板明顯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便沒有多問,安靜地開了一路車,直接将他送回了住所。
系統這回也不敢在沈烨霖耳邊叨逼叨了。畢竟紀文成那反應,怎麽看都像是重生了。這鍋算來算去,肯定怪不到沈烨霖頭上,要怪,只能怪它幹事不力,在關鍵地方掉鏈子。雖然說到底,傅建義和紀文成這兩個人重生了對沈烨霖個人的影響也不是很大。但它這位萬人迷宿主既然魅力這麽大,還能母胎單身這麽多年,那明顯就是一副“本人不談戀愛,有事請燒紙”的态度。怎麽都不可能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欣喜。
作為宿主的貼心小棉襖,系統堅決以宿主的意志為第一準則。沈烨霖都說了不喜歡,那肯定就是自己身上的鍋!
系統快被自己兢兢業業的抱大腿行為感動哭了。
沈烨霖伸手開了卧室的燈,手機卻忽地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人名,發現是紀文成的母親,便接了電話,和對方問了一聲好,然後道:“不知道您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文成那邊有什麽事情嗎?”
“烨霖,這麽晚還打擾你,實在是不好意思。”對方很溫和地對他說,“其實我打電話過來,是想特意感謝你的。剛剛文成他已經到家了,還跟我和你伯父認認真真道了歉,說要改過自新,向你好好學習。他能一夜之間成長這麽多,全是你規勸的功勞,真是麻煩你了。”
“您客氣了。”沈烨霖道,“舉手之勞而已,況且要是他聽不進去我的話,我說再多也沒用。”
“哎呀,你才是客氣了。”紀夫人笑吟吟道,“烨霖這周末可有空?來我們家裏坐坐吧,伯母想好好感謝你一番。正好也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到時候給你做伯母的招牌菜。”
這句話把沈烨霖給說得陷入了沉默。
他前腳剛拒絕掉紀文成的告白,後腳就答應紀夫人的邀請前去紀家做客,這肯定不合适的。但若是讓他編出一套謊話,去诓騙一個真心實意待他的長輩,卻也有點過于為難他了。
恰逢此時,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開了上帝視角。在沈烨霖沉默的這段時間內,他的手機恰到好處地蹦出了一條消息,內容也十分符合他當下的需求——
「這周末,不知道沈總有時間嗎?
想邀請您與令妹來我投資的一處會所來玩,不知沈總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