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過神後,天色漸晚,既然阮古墨不開口攆人,淩舉言便心安理得的留下來蹭飯吃了。
雖說是塞了一肚子的甜點零嘴,到底也能再繼續吃下的,淩舉言理直氣壯的想着。
“你怎麽今日這麽得閑?”
飯菜上桌,阮古墨才勉強想起來有個正在分羹的人。
“若不是今日閑的無趣,我能過來找你?”
“你倒是有什麽好忙的。”阮古墨鄙夷道:“整日裏的是忙着糖廠,還是入朝為官了?”
淩舉言低頭吃飯,并不理會,更是讓阮古墨生出了好奇心,淩舉言實在有些反常了。
“總不能...”阮古墨試探着:“你有了什麽新歡?”
淩舉言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幾乎要紮進了碗內。
“不會吧,”阮古墨故意驚詫着:“你能有什麽新歡。”
都是往日裏說慣了的笑話,以前取笑淩舉言存在感過低時,淩舉言也會不吭聲,對于存在感極低的事不以為意,仍舊坦然自若。
阮古墨不敢置信的望着淩舉言:“你...”
“吃飯。”
“不會...”
“吃飯吧你。”淩舉言認真的夾菜給阮古墨。
“什麽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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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到底瞞不住的。淩舉言用筷子戳着碗內的米飯,說的含糊:“沒多久的。”
“我說怎麽幾個月沒見你,原來暗度陳倉啊。”阮古墨抿嘴笑着,讓淩舉言只能幹巴巴的陪笑着。
“哪天帶着他來給我見見?”阮古墨開玩笑道。
“好啊。”淩舉言認真了:“我明日便帶他來見你。”
阮古墨望着淩舉言幾乎不敢相信了:“剛不還不想承認嗎。”
“既然被你知道了,索性坦蕩一些。”淩舉言挑眉笑着。
第二日早,阮古墨早早的便起床了,根本沒心情去管崔元寶,任由稻穗跟着他忙前忙後的。
畢竟是淩舉言的大事,總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剛過晌午,人便來了。
“這是阮古墨,和我與淩舉為自小一起長大的,阮家老幺,最得寵愛的纨绔子弟了。”淩舉言轉頭笑道:“這是十七。”
十七抿嘴笑着,頗有幾分拘束:“您安。”
阮古墨笑道:“常聽舉言提起你,如今一見,真是言符其實。不不不,舉言說的還不夠詳細,倒是難怪了舉言會這麽羞澀的,不舍得讓你見我們。”
“他能說我什麽好話?”
“哎,這話可多心了。”阮古墨笑道:“中午可曾吃了?”
“吃了吃了。”淩舉言笑道:“難不成你要請我吃?”
“哎,這話說的,你一向不是最喜歡我家廚子了麽,總得請十七也給點意見。”
淩舉言抿嘴笑着:“難為你偏心了。”
“你倒是偏心,說我說的詳細,十七只說了名字,其他的我倒也一概不知了。”
淩舉言也笑了:“幹嘛讓你知道?”
“這話說的沒來由的讓人傷心,”阮古墨捂着胸口,聲情并茂的演繹着:“總歸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這點情分都沒有嗎。”
“你倒是先理順你的事吧。”
阮古墨神情略微一變,剎那的收回了,繼續的若無其事的嬉笑吵鬧着。
幸而如此,十七心內十分慶幸,他才能在阮府如此放松了。
晚飯時分,雖是阮古墨再三挽留,十七仍是要回府內陪老夫人吃飯,阮古墨不好再說什麽,只能送他們出去了。
送十七與淩舉言出府時,阮古墨一直送到了府門外,這倒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了。
看着崔元寶仍舊是跪在地下認真的用力刷着,仿佛不知來人,淩舉言率先打了招呼:“你脾氣不錯。”
崔元寶困惑的擡起頭,神情中寫滿了你在說什麽?
阮古墨輕嗤笑道:“你管他做什麽,我倒覺得十七不錯。”
正與崔元寶目不轉睛的互相看着對方,在想着什麽的十七被喚回來了思緒,應道:“啊?什麽?”
阮古墨噗嗤的笑出聲音:“什麽也沒有。”
淩舉言揮手示意着:“我們先回去了。”
“若有時間,十七來玩兒呀。”阮古墨殷勤道。
“多謝。”十七有些羞赧,并不知如何才能得體,幸而阮古墨不以為意。
望着淩舉言和十七的回到了自家府門前,阮古墨剎那如同換了張臉般,斥責道:“你能不能長點心刷?”
崔元寶懶得同他吵了,一整天的跪在這裏膝蓋早已酸麻,沒了什麽氣力。
“小少爺您說的是。”
阮古墨扔下鄙夷的冷哼,滿意的轉身回屋。
既然已經回了自家,淩舉言對于剛才的困惑,便不準備藏着了。
他剛見到了崔元寶與十七都是目不轉睛的看着對方,好似在想些什麽。
“你剛剛...”淩舉言斟酌了下詞彙:“你認識崔元寶?”
十七有些困惑:“我好像見過他。”
“在哪見過?”淩舉言忙應聲問道。
十七皺緊眉頭用力的回想着,用着不确定的語氣:“畢月閣?”
诶?淩舉言望着十七眨巴眨巴眼睛,互相沉默片刻後,淩舉言若無其事的繼續笑着,給十七喂着吃吃喝喝。
淩舉言偷偷存了個心眼,他并不想看着阮古墨吃虧,雖說損來損去的,但遇到事了,還得一心不是。
若說崔元寶是清白人家,自然是沒所謂的,若是崔元寶出身煙柳,有手腕會說話,阮古墨的性子還不被吃的死死的。
可不能這樣,淩舉言心內清楚着呢,若是必要,告知阮家也未不可行。
可直到臨睡前,十七也沒有想起,是在哪裏見過崔元寶了。
唉,淩舉言心內盤算着,要不明日遣人出去問問吧。
他的确見過崔元寶的,在閉月閣的老鸨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去了另一家搶生意的。
月明星稀,崔元寶躺在了床上,不禁苦笑。
今日他見到十七時候,便認出他了。
仍是舊時樣子,仿佛一點未變,那段記憶刻在了腦海裏,怎麽會記不住呢。
傳說裏,閉月閣只做女子的皮肉生意,其他的都是藏起來說話了。
而他所在的花柳巷不管男女,但凡皮肉生意都做,不過低調很多,不比畢月閣聲勢浩大,畢竟是做見不得人的暗娼生意。
那時候,崔元寶是等價待沽的小清倌。
花柳巷的老鸨雖說仁義,到底也是要指着手下的人吃飯的,他雖然還是清倌,但陪着客人吃飯喝酒,仍是要變着法子哄了客人開心。
這樣他才能賣出個好價格。
若不是花柳巷越做越大,有些飄飄然已,甚至不甘于此,出頭搶了畢月閣的客人,想必不會鬧成那樣。
畢月閣自然不會像咽下這口惡氣的,摩拳擦掌的上門來讨個公道,卻被花柳巷的老鸨唇槍口舌說的無地自容,甚至在客人面前掃了面子,被客人哈哈笑着,只差以武力收場了。
奈何雙方人數差距多大,畢月閣實在沒有什麽勝算,老鸨心內再是怒火中燒,也得強忍着退出去了。
也幸而閉月閣的老鸨去了淩家舉報。他才能在花柳巷全身而退,雖說是賠了大筆的銀子。
畢竟老鸨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過了他這顆搖錢樹,雖是如今不得已,畢竟崔元寶的賣身契在她的手上,索性跟着崔家人獅子大開口的說了個天價,總得賺一點的。
想起那段經歷,崔元寶不自覺的渾身僵硬了許多,仿佛寒氣湧入心底,無法暖和了。
怎麽又想起來了呢。崔元寶苦笑着,推诿斡旋使出渾身解數了,聊以保全,得過且過,永遠不知明日會如何的日子。
可是…
所有湧上心頭的繼續,讓崔元寶止不住覺得惡心了,哪裏算是什麽好事,該被站的便宜,揩的油,一樣都不曾被人放過。
他以為的希望,只是希望而已,令他掙紮求生的只剩本能了。
情愛二字,對于他而言過于飄渺,只能仰望,實在不必在想着去抓一次了。
心灰意冷的時候,再加上曾經意冷心灰的念頭,讓崔元寶繼續陷入了心灰意冷的難受時刻。
崔元寶望着房梁,流了一夜的眼淚。
好好的,又想起來幹什麽呢。
沒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