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幸而阮府不算是苛責下人的府邸,吃過晚飯,眼見天色漸晚。阮古墨大手一揮,允了崔元寶去休息去休息。
稻穗自然心領神會,帶着崔元寶退出去了。
阮古墨翹着二郎腿,剔着牙上不存在的髒跡,得意想着,總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稻穗趾高氣揚的帶着崔元寶穿過喧嚣的內府,到了後院一處破舊,幾乎廢棄的小屋前站定:“你以後便睡再這裏了。”
這裏?崔元寶不敢相信的眼神,眨巴着眼睛看着稻穗。
看上去風一吹就能吹跑了的低矮破舊,可以看的分明牆上根根分明的稻草,怎麽看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了吧。
可算是給自家少爺出個好招了,稻穗幾乎要摩拳擦掌了:“對對對,以後你就住這了。”
“這……”
面對崔元寶的遲疑,稻穗心生不安了,是不是有點過了,都是爹媽養的,沒必要吧。
“要不,我去同少爺說說?”
崔元寶噗嗤的笑出了聲音:“不必,很不必的。我只是驚詫,環境還不錯的,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哈?稻穗幾乎要驚掉了下巴,好?崔元寶你瞎了?
看着稻穗疑問的眼神,崔元寶坦然自若的笑了:“總歸比我之前住的好的多了。”
你以前過得什麽日子啊。稻穗開始同情崔元寶了。
崔元寶才不管稻穗怎麽想着,幹脆拽緊了稻穗進了屋子,一起收拾。稻穗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的不想配合,真的是,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很是嫌棄的捏緊鼻子,另一只手扇着面前的灰塵,臉上寫滿了極大的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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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寶觑的分明,努力的抿嘴控制着笑意,他倒是能明白,這對主仆是怎麽想的。
小少爺若覺得這算是折辱,那真是高看了他崔元寶。
想到如此,崔元寶嘴角浮出無奈的寵溺笑意,當真是涉世未深的小少爺,哪懂什麽人間疾苦,這些粗活他都是做慣了的,算不得什麽。
更何況,崔元寶的笑容僵硬了後,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一家上下已經在城外的破廟栖身許久了。
破廟才真的叫慘呢,初時去時,連個門都沒有不說,四面透風,下雨漏雨,他和大哥找了些許的破磚在破廟內勉強做了個隔間給妹子和母親。
如今算是好了很多,但也不及小屋堅固抗寒。
崔元寶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動作麻利的收拾完畢,躺在床上,便開始失眠了。輾轉反側的無論如何都是睡不着,盤算着若是一個月二兩銀子,還要幾個月呢,又琢磨着不緊要的,好歹先給家裏添置間房屋吧。
雖說破廟是無主之地,但殘破至此,實在不安全,再者久居,對身體也算不得好。
一夜渾渾噩噩的,崔元寶也不明白自己睡着了沒有。
第二日早,崔元寶早早的起來了,候着稻穗,卻不想,直至天光大亮,稻穗也不曾來。
崔元寶困惑的望着房頂,把自己忘了?
不能吧,要不然去找稻穗吧。但看着小屋四周,并不曾有人往來,想來這是府內最偏僻的地方了。
崔元寶又怕和稻穗走到了兩處,并不敢走動。
直至日頭高挂,稻穗才打着哈欠來了。
“咦?你醒了?”稻穗忍不住又打個瞌睡:“我以為你還未起身,特意早來尋你,給自己備出來了等你的時間呢。”
崔元寶斟酌又斟酌,讨好的笑着問出了口:“冒昧的問一句,小少爺是什麽時候起床?”
“正常嘛。”稻穗撓着頭,回想着:“這個時辰應該是醒了,門口預備着就好了,不過昨兒大少爺新送來了一批字畫,少爺得了趣,貪了晚,今兒還未醒呢。”
“那我...”崔元寶幹巴巴的笑着:“我以後應該什麽時辰預備着,要不我去找你?”
“你急什麽?”稻穗敷衍着:“攏共你才進府,着急什麽,安心過你的日子,過幾日了,少爺還不一定要怎麽呢。”
可我不能白拿了銀子啊,崔元寶急的快要抓耳撓腮,話卡在嘴邊只是說不出來。他倒是寧願自己整天像個陀螺一樣團團轉着,也能心安理得了。
如今這樣,反而是不知所措。
“放寬心,放寬心。”稻穗安慰着:“你且安心的睡着就是,我什麽時辰來找你,你什麽時候再起便來得及了。”
這算什麽事...
崔元寶跟着稻穗候在阮古墨門外時,已經是晌午了,稻穗隔着門,小聲的問着,阮古墨聲音倦怠,仍是賴在了床上。
稻穗聽得分明,悄聲的叫崔元寶去廚房,取回來給小少爺備下的午飯,再進去伺候阮古墨梳洗。
偌大的阮府上下的仆役川流不息,,但各自井然有序,院內是格外的靜谧。
想來阮府真的是治家有道,崔元寶努力控制着想要回頭張望的好奇,低眉斂目的在心內暗自揣度,雖是阮古墨身邊伺候的人只稻穗一個,但府中上下伺候的人可真是不少。
崔元寶提着食盒回到屋內時,稻穗算是勉強剛把阮古墨從床上勸起來,半眯着眼睛,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稻穗的伺候。
稻穗伺候阮古墨穿妥了衣裳,再清洗幹淨,崔元寶一直不吭不響的站在門外,才不想惹出什麽幺蛾子。
不過,有錢真的好啊。
洗臉之後的阮古墨略微有了三分清醒,揚着頭從眼角斜睨了崔元寶一眼,出聲笑了:“呦,崔元寶。”
崔元寶不卑不亢的行了禮,才将食盒端在了桌子上。
“崔元寶伺候吧。”
既然是阮古墨發令了,崔元寶只能上前伺候了,心內輕斥着,可是有了少爺的作威作福的樣子了。
阮古墨應該是心情好了許多,連帶着挑剔了許多,要求多了許多,這不行那不對,可算是有了為難人的樣子。
崔元寶自然是不無不可的全部應承,好脾氣的任由他挑挑揀揀,沒有絲毫不悅。
一頓飯吃完,阮古墨倒是有些唏噓了:“呦,怎麽現在脾氣這麽好了,知道我時大戶人家的少爺後,知道錯了?”
崔元寶略微停頓了下手中收拾碗筷的動作,道:“我是來賺銀子的。”
面對不卑不亢的崔元寶,阮古墨的火氣騰一下上來了,嗨呦喂!這時候這麽有骨氣了?
要不是他對當初那個沒皮沒臉的店小二記憶清楚,還以為這是兩個人呢。
還不等阮古墨說什麽,崔元寶繼續道:“我欠了不少銀子,自然要拼命去還的,你身為少爺自然不懂。”
收拾利落後的崔元寶自去忙了,稻穗看着臉色不佳的少爺,忙跟着退出去了,心內想着,看着崔元寶不溫不火的,是真會氣人啊,難怪能把自家少爺氣成,花了二兩銀子一個月的請他來。
關起門來的阮古墨越想越氣,想要大手一揮,給府中上下衆人放個長假。
越想越覺得應該這麽教訓崔元寶,一疊聲的叫來了誠惶誠恐的稻穗,說了自己的想法後,被吓得變了臉色的稻穗硬生生的攔下來了。
別鬧,別鬧,祖宗咱別鬧。
不對,可以鬧,得有範圍的鬧,超過了範圍,首當其沖死的就是他這個書童啊。
少爺年紀輕,根本不知道府中事務繁雜,若真是要崔元寶一個人做,即便是不眠不休也轉不過來了的。
稻穗苦口婆心的勸着,又不能将崔元寶踩入泥潭,往死埋汰,又不能不拿着崔元寶去罵,實在是糾結。
費勁腦汁的一勸再勸,阮古墨心有不甘的妥協了。
稻穗擡頭望窗外看去,得了,天都黑了,今兒又什麽事都沒幹上,只哄着少爺了。
真該感謝少爺給面子,稻穗準備緊閉雙唇,打落的心酸和血咽下。
想着為人書童實在是件苦差事,稻穗心內嘆息,能活着長久便算是撿到了,別無他求。
雖是被勸熄了不切實際的念頭,但并不妨礙阮古墨心內熊熊怒火的燃燒。
哼哼,崔元寶,你給我等着。阮古墨在心底冷笑着,不自覺的想要退避三舍,遠離自家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