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魏亭身無分文,自是沒得馬車牛車可坐,只能老老實實背着個小木箱步行。
原先魏大成開着診館時日日有病人看病,周邊人也俱知道魏大夫,名聲良好,只是後來出了病人家屬鬧館的事,都說魏大夫治壞了人連診館都賣了賠了去,鄰裏百姓你一句來我一句往,流言蜚語真真假假傳得飛快,普通人也不會去查證,心中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病這事哪能開玩笑,便俱都不再去找魏大成治病。
魏大成可是二十多年的大夫,他尚且如此,不提魏三一個混混無賴人物但凡知道他一點的,誰會信了他去。
是以魏亭出行的地方,特地選了一個魏三之前沒去過的地方,遠了些,足足走了将近一個多時辰,才到了遠郊的一處村子。
這邊離着燕京城不算近,村裏也無大夫,村民要有個小病小痛照樣得進城,去診館裏看病吃藥且花錢呢。
魏亭沿路往村子裏走,這村子遠處瞧着就知道不小,一巷一巷的兩側全是房舍,雞鳴狗吠熱鬧,該有百來戶人家。
魏亭心中稍定,便繼續往裏去。這時,恰不遠岔路口走來幾位穿着粗布衣裳挎着籃子說話的幾位婦人。
幾位婦人也看見了魏亭,偏頭看了他好幾眼,待近些了才停下腳步,一人開口問:“這哪裏你來的後生,瞧着怪眼生的,來咱們村可是有事,還是來探親戚尋人的?”
魏亭尋着這時候的禮節作了一揖,道:“在下乃是大夫,出來走巷看何處需要。”
那幾人瞬時懂了,朗聲說道:“原是搖鈴大夫,怎的也不拿串鈴铛。”
魏亭一哂,有些無奈。
又有一人見魏亭年紀不大,臉色滿含懷疑之色,嘴中說道:“小子幾歲了?這般年輕出來給人瞧病,也不知出師沒有。”
魏亭聽了也不生氣,臉色依舊淡定自如,“不敢談醫術恐堕了師父名聲,也只略通些岐黃之術罷了。”
他神态十分之淡定,不急不慌,行為亦有禮有度,一副文人做派,幾位村婦倒不好意思再多言,這畢竟是個大夫,人吃五谷雜糧誰能不生病,沒有不瞧大夫的,是以大多人都尊敬大夫。
鄉裏的大夫少見,生了病就只能進城,診館進一次對窮人來說也不便宜,許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是拖着或者不去治,想着過些日子自己就好了,殊不知有時候就是有病拖成大病,最後再診出來也沒錢治了。
魏亭道既明了來意,婦人雖嘴碎卻也歡迎,忙道:“索性我這野菜也割完了,正好順路你跟我一道過去,一路幫你叫叫,誰家有要看病就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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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亭求之不得,道過謝之後就跟着這婦人一句往前走。
一遇見人,就聽見問:“趙大娘,你身旁跟着的那是誰啊。”
被叫趙大娘的回答:“城裏來的搖鈴大夫,村口碰見的就領着人進來了。”
問話的是個年輕婦人,一聽趕緊說:“那整好,我爹腿上長了熱毒大半月了都未見好還越來越嚴重,每夜裏都癢那塊皮都摳爛了,前兩日我家的說要進城看大夫,今日可巧,小大夫你跟我去我家中看看吧。”
魏亭點點頭,又說:“我姓魏,叫我魏大夫就好。”
“哎好好好,魏大夫我領你過去。”
魏亭就跟着人過去了。
年輕婦人家的房舍也是土磚房,圍成一個院子,她把魏亭帶過去後,轉頭跟家人解釋了一通。
随後這年輕婦人又對一小兒叫嚷道:“六丫,快去田間将你爺叫回來。”小丫頭應聲然後一溜煙跑了。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一老漢就扛着鋤頭回來了,婦人打了一盆水過來給人洗手,一邊說:“爹,這是方才過來的大夫,姓魏,爹的腳還是早些讓人看看為好。”
那老漢一邊搓手洗出了一盆渾泥水,一邊站起來說:“沒甚事,老毛病了,用熱水敷一敷就成。”
老漢的幾個兒子連聲勸說他爹看病,左右大夫都來了,老漢便也只好坐在凳子上,撩開褲腿,将小腿露了出來,道:“那就麻煩魏大夫了。”
魏亭坐在對面一方矮凳上,伸手去看人小腿處的症狀。
只見那地方表皮大片糜爛,皮膚增厚浸潤,色素沉積呈暗紅色紅斑狀,粗糙且上覆鱗屑。
魏亭便問:“患處有沒有奇癢難忍?”
老漢一兒子連忙回答:“有有有,癢的厲害呢,之前腿上都摳破了,我爹每天晚上癢得都睡不着覺。”
魏亭又用手按了按周圍的好皮膚,繼續問:“這樣子多久了?”
這次是老漢自己回答:“有一個月了。”
魏亭:“往年有沒有犯過?”
老漢見魏亭神色平淡,問的話卻很是那麽回事,他這病往年不是沒去城裏的診館看過,大夫卻從沒問過這些,只拿了脈再開藥,叫抓了吃幾日,但這病從來沒過。心道這後生年紀雖不大看着卻不錯,于是也認真了起來:“有好些年了,經年的老病症年年都犯。”
魏亭聽了略點頭,心說應該是濕疹了,還是慢性的,年年都發一次或許是有什麽過敏源,這病問題不大就是癢起來難受,治起來難斷根,需要更平時十分注意。
一邊想一邊繼續問:“年年都發在腿上上一處,還是旁的位置也有?”
老漢說:“就這一個地方,別的倒還好,就是奇癢難忍,一抓破後面還要化膿。”
“就是,魏大夫你看可好治?”老漢兒子跟着說,“前些日子我爹實在癢得受不了,就用老法子,拿刀割那裏放血,往些年還有些效果,這次割了卻不大起作用,就那一天不癢了後面又繼續犯,我們都沒法子了還想着明天再去城裏看看大夫,巧的很今天魏大夫過來了。”
魏亭開始就奇怪那傷口看着不平整像是被什麽東西弄過,卻原來他們拿刀去割的,也不知哪裏傳來的荒唐法子簡直害人。濕疹問題不大別,要割了傷口引起破傷風發燒感染,那可是能要命的。
是以魏亭立刻正了神色,嚴肅說道:“以後萬萬不可再用此法。”又怕這些人不重視,就補充了一句,“引發了感染是能要人命的。”
衆人聽不懂感染是什麽意思,只一個要命就把他們吓得臉色大變,“魏大夫,這…我爹他沒事吧!”
魏亭才說:“運氣好沒事,但以後切不要如此。老伯腿上患的是慢性濕疹,此病雖難根治卻也不是不可治,稍後我且制一味外塗的膏藥,塗上一日就有效果,半個月就可痊愈,以後要注意衛生,不可受寒不可暴曬,更忌用開水燙,莫飲酒忌吃辛辣之物。”
皮膚濕疹不是大病,難的是沒有藥,要是在現代,随便一個藥店去買一管糖皮質激素霜劑塗上,症狀很快就會有所緩解,但這裏是古代,無處買藥。
用中醫理論來解釋的話,大概會往濕熱症狀上診,道是濕邪內生,郁久卻化熱,如此濕熱內蘊,致浸□□液,病久便是反複發作,陰血漸漸被耗,氣血兩失和,故而就一直纏綿難愈。
魏亭慶幸自己身上出現一個大藥堂,方才給人看病時他凝神抽空看了一眼,窗口擺放的還是那兩種胃藥,但魏亭這次注意到,兩個窗口邊上都出現了一個“更換藥物”的按鈕,後面跟着還有注釋“更換藥物按鈕随機出現,可自主選擇需要更換的藥物一次。”
魏亭心中一動,就在心裏默念将三九胃泰更換成糖皮質激素霜塗劑。
只見下一瞬,那窗口上的三九胃泰果然不見,取而代之變成了一管軟膏。
标注價格一兩銀子。
是以,眼下他才會承諾有藥可治。
這家人大喜,說:“真的能這麽快治好?”
魏亭在心裏嘆了口氣,心說能治,但它貴。
做醫生的都有點風雨不動的淡定氣質,是以就聽魏亭說:“此藥效果好,卻也極為難得,故而價格昂貴,需要一兩銀子,你們若要,我明日便往這裏再走一趟。”
一聽那藥膏一兩銀子,那幾個人盡是倒吸一口氣,脫口而出,“怎地這般貴?”
魏亭挑了挑眉,淡淡然回答:“藥材金貴得得更難制。”這話可沒一點假,這古代真沒有這東西。
他這随身的大藥堂是好,然藥的價格也是貴得吓人,魏亭也沒辦法,這一兩銀子還是自己半毛錢不賺的情況下。
這家人明顯是被價格吓住了,嘴裏沒了答話,看樣子是不想買了,面上對魏亭也沒了之前的恭敬,那老漢的兒媳婦先在一旁同另一個嘀咕了一會兒,眼下搓着手走到魏亭面前,從兜裏掏出幾個銅板遞給魏亭,道:“這是給小魏大夫的看診費,至于魏大夫說的那藥實在太貴,我們還需考慮考慮。”
魏亭自然不會強求,點了點頭,收下銅板,“無妨。”
對方給了五個銅板。
城裏看病診費都是十五到三十個銅板不等,魏亭收了五個也沒說什麽,告辭這家人就走了。
他正出得門,迎面跑過來一個人,拉着魏亭大叫:“大夫,大夫!您快去救救命吧!”
魏亭一邊跟人走一邊飛快問:“您慢點說,怎麽回事?”
這人一邊指着不遠處,氣都沒喘勻就說:“是、是老張家的孫子!被雞骨頭卡住了,這會兒都呼不上來氣兒了,他一家正在院子哭成一團呢!”
魏亭一聽,腳下步伐立馬加快了,幾乎小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