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待再一看價格,兩樣展示品都是盒裝,上注明價格三九胃泰顆粒二兩銀子,健胃消食片一兩銀子。
魏亭用當地物價換算了下,昨天在街上聽見包子鋪叫賣肉包一個也才兩文錢,這藥的價格委實不便宜。
魏亭有心買一個來驗證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拿到藥,奈何口袋空空囊中羞澀,這才恍然記起魏三是個沒工作的無業游民,挺大個人了還每日游手好閑在家啃老。
魏亭成了魏三,想着這茬兒都覺得臉面隐隐泛紅,他要是回不去得在這裏生活下去,那當務之急是要找個工作,
魏亭會幹什麽?他是醫科大畢業的,小時候立志要當的醫生,長大後如願了一路學下去畢業後進了三甲醫院實習,這才工作大半年不妨就遭到意外一命呼呼了。
他會的東西跟醫學相關,問題是現代醫學同中醫完全不是一個體系,其間的鴻溝大了去了。
簡而言之魏亭學的現代醫學是西醫他對中醫一竅不通,而這架空的古代行的全中醫之術,所以魏亭思忖,他還能不能好好當一個醫生?
很難。
但也不至于讓人絕望,是從魏亭身上出現自帶的這個藥堂上來說。姑且先把這當做一個奇遇來看,要是沒這個藥堂出現,魏亭不一定會有現在平穩的情緒。
一個人的安全感大抵來源于熟悉的環境,認識的親朋,自身強大的能力,以及擁有的財富。
而當失去這些所有東西,人心中必定有所不安甚至驚懼,這無關男女,唯本能而已,誰都不能說一個男人就不該有害怕此等情緒,凡舉會這樣說的且當他扯淡,當耳旁風略過不聽便是。
魏亭一夜之間出現在陌生地方,換了軀殼,失去工作,沒了積蓄,幾乎等同于重頭再來,而這個從頭再來不是能像讓你同小朋友一樣慢慢長大适應,而幾乎是讓人瞬間去面對所有的未知的一切。
所以魏亭從來了這身體後第一念頭是回到原來世界,這也是自身本能。
而這晚之後他隐約有了一種切身回不去的錯覺,更在身體裏這個大藥房出現後魏亭心裏的這個感覺更清晰。
不能走也要活下去,所以也說大藥堂的出現是讓魏亭心平氣和的一個重要因素。
魏亭的職業是醫生,現在的第一選擇還是準備做這一行,只是肯定沒之前那般容易,估計還得擇中醫來補充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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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只能算一個計劃。
魏亭醒得早,在屋子裏呆了半個時辰在起來天也正亮。
不過聽着外面細細碎碎的腳步聲也知道那邊一屋子人肯定已經起了。
有些生疏地穿好了衣裳,魏亭對着自己這一頭長發有點束手無策,難得莞爾,梳髻是不會梳的,魏亭回憶着自己見識過的一點古代裝束,最後發現最簡單的還是挑起上半梳攏在腦後,于是就這麽做了。
這屋子什麽都沒有,穿戴整齊後,魏亭起身打算去外頭端水洗漱,待走入正房暖廳恰叫昨日見的幾個人,那位小姐的丫鬟。
幾個丫鬟立馬蹲身福禮,口道:“請少爺安。”魏亭略一點頭,腳下不停出得門,自去洗漱去了。
待人走遠徽墨對着端硯小聲說:“咱們這是不伺候魏……少爺了?他那是自己出去打理了?”這實在不合規矩,只他們姑娘的态度,現在一屋子人對着魏亭亦是不冷不熱。
端硯更注意的是魏亭這個人,只覺這人不似他們想象中的粗鄙不堪,然确實也奇怪,似乎他對她們這些人亦是淡漠,沒太多情緒的。
對丫鬟們來說,自家姑娘低嫁來魏家就是個錯,他們侯府出來的人天然對魏家這樣的門戶瞧不起,有些高人一等的姿态。楚令意對魏亭的态度明顯惡劣,丫鬟們則是看主子行事,但魏亭也是主子,一時間倒弄得不尴不尬。
裏頭寝間裏朱筆已經伺候楚令意起床,洗漱過後換了一身新的衣裳,臨紙一大早去了廚下讓她們帶過來的下人炖了一盅燕窩粥端進來,哄着姑娘多吃幾口,“待會兒還要去敬茶呢,那邊可沒甚吃的,魏家親戚不算少,兩個姑太太昨兒個就沒回去,今日都是要見一見的。”
這事實叫楚令意萬分委屈,受了折辱一般,以至于此刻就眼中洇着濕意淚光點點。
也是事實,侯府姑娘自小養在內宅裏,不是什麽下九流人物說見就見的,偶爾來個郡主娘娘侯爵周夫人才會引她們出去認人見禮,偶爾辦個詩會茶會甚的也都是身份相當的大家奶奶千金閨秀。
似魏家這樣的何能讓三姑娘見一面,更甚至楚令意要叫魏家夫妻為婆母公爹,喊魏亭為夫君,這所有的一切楚令意都無法接受,便是愈想愈覺折辱愈想愈怨恨。
然就算心中如何煎熬難受,卻改變不了眼前的現實,這現實讓楚令意清醒無比地意識到,自己已不再是那個金貴的侯門小姐。
打扮停将,徽墨扶着楚令意走了出去,同同魏家一家人敬茶。
又是鬧了許久方散,正午過後魏家兩位姑太太離開。
王氏各種算賬及打發回禮也忙,那日席面上剩下的東西就讓兩個兒媳看着分給各家親戚鄰居帶回去,魏大嫂魏二嫂撿些那整齊的給各自娘家帶了不少回去。
第三日就是重要的回門禮了,禮品是王氏一早備好了的,頭一晚上就租好了馬車,第二日早晨過來,家幾個人把禮品搬進去,就讓魏亭領着楚令意上馬車。
馬車和平時侯府裏出行的馬車相去甚遠,甚至可以說根本不是一回事,只是一匹老馬後頭拉了輛蓋了青布簾的板車。
灰撲撲髒污不已,又小又窄。
這事是王氏去辦的,她舍不得銀子自然只能租這檔次的車,但王氏自己并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甚至一開始她都不想租馬車,覺着牛車騾子車一樣能載人花的錢還更少,可一想到今晨敬茶時楚令意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到底遲疑了,尋思着今日人家回門若是不高興了跟那府裏夫人太太随意說兩句,不定要遷怒自家的,是以這才有了眼前馬車。
王氏自己覺得自己是十分慈善婆婆了,而當楚令意走下臺階看見那輛馬車的第一眼就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眼眶底下當即有了淚珠,幾乎站都站不穩,朱筆扶着楚令意低低叫:“姑娘當心……”
一旁魏亭看着楚令意那反應就覺不好,見她面目羞憤似泣非泣更是大感頭疼,果然不到半息就聽對方冷冰冰的聲音道:“臨紙,你且去,買一輛馬車回來!”
一句話分三段,足以說明三姑娘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
臨紙回了是,領命而去。
魏亭心內嘆息不止,腳下卻上前幾步,對着面皮漲紅拿一根手指指着楚令意“你你”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王氏道:“外邊兒冷您先回去歇着吧,此番有我處理,三姑娘年紀甚小,初來我家難免有所不适,娘莫要與她計較,以後我會細細教導與她。”
這要是另外兩個兒媳婦王氏怕早已經劈頭蓋臉罵了回去,對着楚令意的确不很敢,魏亭這話算是給了王氏一個階梯下,她憤憤然平了下氣,轉而指着一邊的另兩個媳婦,喝道:“還杵在這做什麽,以為自己也有那個千金小姐命不成!家裏不養吃閑飯的,還不給我滾進來做事。”
大嫂二嫂滿臉尴尬跟着婆婆進去了。
而王氏這一番粗言鄙語落在楚令意一幹人耳朵裏,又只覺一千一萬個污穢不堪。
因這一場風波耽擱了時辰,到慶陽侯府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最後到底沒有坐上新買的馬車,挑買要時間布置停當更要時間很來不及,臨紙就先租了輛二匹馬拉的馬車回來。
重新将禮品搬過,丫鬟扶着楚令意進去。
魏亭穿越三天,楚令意嫁過來三天,兩人說過的話一個巴掌可數。
楚令意對魏亭厭得不能再厭,魏亭十分有自知自明,不想上馬車讨人厭,也氣着人小姑娘一路,幹脆自己把前日迎親的那匹馬弄了出來,騎馬走。
楚令意不待見魏家和魏亭,侯府更是對這門親無感,然大家族的規矩和禮節在的,不會怠慢了客人。
老侯爺朝事忙,老太太上了年紀說一句不見人小輩們只能聽着,好在府裏泰半事有周夫人管着,魏亭先見了周夫人請過安,随後自有楚宏泰招待說話,楚令意自是去了內院。
周夫人管教下人極嚴,院子裏都是規規矩矩,絕不允許背着主子說三道四嚼舌根傳小話,對着過來的三姑娘依舊同以往一樣,言笑晏晏說話。然一府這般大,總有些在主子見不到的地方口耳議論的人。
府裏有個葳蕤院,裏頭住的是被大老爺受用過的通房侍寝丫頭之流,并不是正經妾室,大戶人家多有這樣的。
葳蕤院裏就住了三個,還都是生了女兒的,如今女兒也一同住這裏。
這樣身份的人生的孩子不算是小姐,上不了族譜,丫鬟一樣養大,長大後也是送出去為妾,要麽就是給正經姑娘陪嫁做媵妾。
本朝有律法,養在正室名下的為嫡,妾室生下的為庶,其餘者無名分。
門庭高貴身份貴重的門戶講究,為防流出男子耽于女色的名聲,大多不會狠納妾室。像慶陽侯府,大老爺的正經妾室就兩個,一個是早逝的三姑娘的生母,另還有一個蓮姨娘。
葳蕤院住的三個通房生的與丫鬟無差別,三個人年歲都十五六上下。人大了就心思多了會汲汲營營。
從前裏私下想着就算作陪嫁媵妾定也不能做三姑娘的,有她那樣容貌的妻子想來夫君再不會看旁人一眼。
但誰都想不到三姑娘一遭就落進泥地裏,看笑話心裏快活的就有這葳蕤院裏三個人中的一個,越長大她就越對自己身份怨恨,憑什麽都是大老爺的骨肉,旁人是小姐她卻是丫頭。
如今見着三姑娘落魄回府,這人悄悄去張望,看了回來就嘴裏胡言亂語,道那姓魏的是怎麽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