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夏至這日,黎紹的風寒總算是痊愈,長孫伯毅向呂秋茂再三确認後才解了黎紹的禁足令,而終于得到自由的黎紹立刻就定下一個約會。
臨近傍晚,長孫伯毅突然發現這一下午都在身邊的黎紹竟不知去向,走出東廂房,長孫伯毅才看見鄧義四人在主屋裏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長孫伯毅心生好奇,悄悄地走了過去。
站在西屋門口,長孫伯毅便見西屋裏的黎紹稱得上是盛裝打扮,平日裏穿着的衣裳雖有青有綠,但那顏色淡得跟素色沒有太大區別,可這會兒黎紹卻換上了一身雪青色的暗紋錦服,領口和袖口都繡着端正的金色雲紋,瞧着俊逸高貴,紫棠色的鬥篷壓身,鬥篷上用金絲線繡了一片稀疏的竹林,林中一只神鹿昂首而立,面貌溫和,卻透着一股威嚴,也讓黎紹看起來沉穩大氣,整齊束起的發髻上綁着一條烏木色的逍遙巾卻又讓高貴沉穩的黎紹看起來多了一分随和。
時隔十年,即便是盛裝打扮,黎紹也沒了年少時的張揚和驕傲,但被歲月磨砺出的內斂和溫潤卻叫長孫伯毅愛極了。曾經看着那樣神采飛揚的黎紹,長孫伯毅仰慕不已,只盼自己能更加強大,強大到追得上歲月、配得上黎紹,可如今面對眼前這個斂盡鋒芒只對他低眉淺笑的人,長孫伯毅的心中只有愛憐,他依舊希望自己可以變得更加強大,但卻不是為了與黎紹并肩,他希望自己強大到不論何時都能擋在黎紹身前,他希望自己有能力護黎紹一世安樂。
黎紹轉身,腰間的環佩叮當,喚回了長孫伯毅的神志。
長孫伯毅擡腳進屋,從雲珠手上拿過縧帶。
“要去哪兒?”長孫伯毅繞到黎紹身前,捋好縧帶纏在黎紹腰上。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黎紹擡起手臂,方便長孫伯毅纏縧帶,“既然決定要賺錢養你,我總是要出去應酬的。”
“你可沒說是傍晚去,”長孫伯毅熟練地将縧帶綁好,“不是有栾啓在嗎?”
黎紹故作哀怨地嘆一口氣,道:“生意場上不比朝堂,可沒人給我面子,不奉上誠意,這生意就沒法談。”
長孫伯毅直起身,替黎紹整理好衣領:“就非得傍晚去?什麽時候回來?”
黎紹看着長孫伯毅眨眨眼,偏頭粲笑:“明兒一早就能回。”
長孫伯毅的手一頓,擡頭瞪了黎紹一眼:“去平康坊?”
長安城裏能讓男人過夜的地方除了家裏就是平康坊了。
“恩。”黎紹點點頭,笑得有些狗腿,“平康坊裏最大的樂坊,衛澤、衛峰和栾啓都跟我一起去,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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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長孫伯毅還是沒忍住,湊上去給了黎紹一個深吻。
鄧義幾人立刻垂下頭,默默地退出西屋。
吻罷退開,長孫伯毅擡手抹去了黎紹嘴角的水漬:“少喝酒。”
“你好啰嗦。”黎紹皺皺鼻子,調笑一句。
長孫伯毅又在黎紹的鼻尖輕咬一口,這才牽起黎紹的手向外走去。
黎紹跟在長孫伯毅身側,溫柔地笑着。
踏出天策上将府,長孫伯毅在看到門口停着的那輛馬車時就抽了抽嘴角:“你到底是多有錢?”
今日黎紹親自去應酬,排場自然要做足。商人不是政客,又多散居在全國各地,各家當家的要見一次面是極不容易的,因此第一次見面時行事講求快準狠,用最簡單直觀的方法迅速看清彼此的實力,準确判斷其中真假,果斷決定是否壓下大價錢合作,至于相互之間的試探和算計,那就都是日後可以慢慢來的事情了。
于是栾啓就特地找了長安城裏最好的繡娘給黎紹量身定做了一套衣裳,連這馬車都是特別制作。
不同于尋常馬車四四方方的模樣,這馬車的車廂特地選用上等的紫檀木做成了四角亭的模樣,因為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所以車門以外的三面都嵌着镂空雕花的屏門,同樣是紫檀木的,內裏則用青紗遮擋,朦朦胧胧的似能看到車內的景象,卻又看不真切,就連車內的熏香擺設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物件,每一個細節都充分展現出了其主人的財力雄厚。而最顯富貴的,是亭頂翹起的四邊翼角上挂着的白玉鈴铛,玲珑剔透,這要是一不小心撞碎了可不得了了。
栾啓是想着反正這馬車也只是在長安城內跑跑,門面做足了就好,他們也不缺錢。
黎紹淡笑道:“若只養你,富富有餘,可若再想做點兒別的,恐怕就不夠了。若不是你兩袖清風,我也不必親自出馬了。”
“恩,我就靠你養了。”長孫伯毅滿眼笑意地看着黎紹。
黎紹嗔瞪長孫伯毅一眼:“臉皮越來越厚,我原本還指着你養我,這下可好。”
這話說完,黎紹就掙開長孫伯毅的手,往馬車那邊走去,由栾啓扶着踩上馬車,車身一晃,四個鈴铛就叮當作響。
黎紹的動作一頓,興趣盎然地看着翼角上搖搖晃晃的小鈴铛。
見黎紹對這鈴铛感興趣,栾啓立刻說道:“公子若是喜歡,我便讓人送幾個過來。”
黎紹笑笑:“不必了。”
話音落,黎紹就鑽進了車裏。
關好車門,栾啓就坐在車轅上充當車夫,衛澤和衛峰一左一右地護在馬車兩側,穩健地随車步行。
長孫伯毅一直站在天策上将府門前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馬車的影子,才轉身回府,只是這一夜,長孫伯毅也不可能安分地待在府裏就是了。
馬車的車門一關上,黎紹就斂了笑容,閉目養神,待車門再一次打開時,黎紹的臉上就只剩下淡漠。
“公子當心。”衛峰上前一步,向馬車裏伸出了手。
黎紹擡手搭在衛峰的手上,然後才不緊不慢地探身而出,穩穩地走下馬車。
栾啓已經走到樂坊門前,那模樣是要替黎紹引路:“公子,這邊請。”
黎紹先轉頭往人聲鼎沸的樂坊裏看了一眼,然後才松開衛峰的手,轉身走了過去。
衛澤和衛峰兩人一個似笑非笑一個面無表情,警惕的視線快速游走在樂坊的每一處。
樂坊的管事不認得黎紹,卻對栾啓極為熟悉,因為早就得了栾啓的囑咐,所以這會兒即便是看到了黎紹這個行走的金山,也沒人敢上前搭話,一個個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淡漠的黎紹從喧鬧的人群中穿過,一路往樂坊最頂層走去。
樂坊的最頂層只有唯一的一個雅間,栾啓敲了敲門,便推開門,引黎紹入內,而在看到已經安坐在雅間裏的人時,黎紹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公子!怎麽是你?這可真是太巧了!”
原本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杜天在聽到開門聲的瞬間就轉頭看向門口,原本是想抱怨幾句,可一瞧見出現在門口的黎紹,杜天彈跳而起,那一肚子的不滿頓時不翼而飛,反而喜出望外。
眉開眼笑地跑到黎紹眼前,杜飛興奮地問道:“今日就是公子約我?”
前幾日在人群中見到這位公子,他就覺得這人美極了,今日這公子打扮過的模樣更是叫人移不開眼,氣度風華更是驚豔。以前怎麽沒聽說後楚商界還有這樣的人物?
“沒想到杜公子竟就是荊州杜家人,這還真是……巧了。”
荊州地處江水中段,水系四通八達,那裏又算是後楚的中心,因此也是陸運的重要中轉站,荊州杜家便是由水路運輸發家的行商,兩年前才花了大價錢買通黎征的戶部,獨攬漕運一事,只可惜被伯毅攪局,如今正重新與後楚的戶部交涉。
而黎紹讓栾啓做的都是些南貨北賣或者北物南售的生意,然而實際上栾啓既不開作坊生産商品,也不組織商隊運送貨物,他就只是個中間人,以低價從作坊那裏買下大批貨物後,聯絡行商運送,等到了目的地,栾啓再将貨物高價賣給當地的商鋪。因此黎紹手下的商人不多,賺的錢卻不少。
荊州杜家作為占據有利運輸位置的商戶,自然就成了黎紹想要與之合作的人,只是黎紹怎麽也沒想到杜天竟就是杜家人,這下可當真是麻煩了。
“巧!可不是巧了嘛!”杜天興奮極了,看着黎紹時雙眼都在發光,“公子快別站在門口了,裏面坐,裏面坐。”
勉強維持住臉上淡漠的神情,黎紹硬着頭皮走進了雅間,在杜天對面坐下。
杜天也忙坐下,樂呵呵地給黎紹倒了一杯酒:“老天垂憐,知我這幾日一直在尋公子,竟就将公子送到了我面前,為這命運的重逢,我敬公子一杯!”
命運的重逢……黎紹端起酒杯送到嘴邊,又擡起另一只手用寬大的衣袖遮面,理所當然地将那一杯酒都灑在了衣袖上,随即放下手,将衣袖被酒浸濕的那一面扣在下面。
真是可惜了栾啓特地做的衣裳,雖然顏色重了些,可他還挺喜歡的。
杜天目不轉睛地看着黎紹,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叫黎紹覺得有些晃眼。
垂下眼,黎紹問道:“杜公子是第一次來長安嗎?”
“的确是第一次來,”杜天依舊笑眯眯、直勾勾地看着黎紹,“原本這一趟也不該是我來的,家父總是怕我壞事,可幸好我有努力争取這一次機會,不然就要與公子錯過了。”
“承蒙杜公子錯愛,今日我做東,杜公子可千萬要盡興。”說着,黎紹就給栾啓使了個眼色,“聽說這間樂坊裏的歌舞是長安城中最好的,希望能合杜公子心意。”
栾啓會意,出門去讓樂坊的管事将他事先選好的姑娘帶進來。
杜天有些不滿地蹙眉,随即又笑道:“公子真是客氣了,何必如此破費?能與公子對飲暢談,我便心滿意足了。”
“這怎麽行?”黎紹擡眼瞄了杜天一眼,“杜公子難得來一趟長安,于情于理我都該盡地主之誼,讓杜公子領略長安風情。這平康坊一直都是長安城內讓人趨之若鹜的一處聖地,各家樂坊裏的歌舞也是各有特色,妙不可言,怎麽能錯過?”
杜天一愣,表情微妙地看着黎紹:“公子喜歡這些?”
黎紹不答反問:“杜公子不喜歡嗎?”
杜天幹笑兩聲,總覺得回答喜歡不對,回答不喜歡也不對。
“對了,還不知公子貴姓,這一次公子可得告訴我了吧?”
黎紹眉心一跳:“蔽姓易,單名一個紹。”
杜天眨眨眼,又問道:“表字呢?你我今日相識,結為友人,日後也是要經常來往的,總稱呼易公子,未免有些生疏。”
“……叔缭。”
“叔缭……心心念念許多日,總算是叫我知道了,”杜天赧然一笑,“那叔缭叫我秋旻便好。”
“好,”好煩,“杜公子會在長安待多久?”
“我不急着回,”杜天不假思索道,“荊州有父兄主持大局,倒也不差我一個,我也是打算借着一次機會四處走動走動,拜訪一下這些年對杜家頗為照顧的友人。”
杜天這話剛說完,坐在他身後的随從就湊上前提醒杜天道:“公子,家主可是要咱們月末之前回荊州,您能在長安待的日子不多了。”
杜天立刻屈肘在那随從胸口狠撞一下:“你閉嘴!”
黎紹的眼底有笑意閃過,卻還繃着一張淡漠的臉,語氣也極為冷淡,卻還算客氣:“那杜公子還能在長安游玩些時日,我本該作陪,奈何事務纏身,實在是分身乏術,杜公子若不嫌棄,就讓栾啓陪杜公子四處走走,長安城郊可也有不少好地方,不去看一看實在可惜。”
杜天打量着黎紹,狐疑地問道:“叔缭很忙?我瞧叔缭的年紀不大,想來也是給家裏幫忙吧?前幾日在曲江偶遇時,叔缭還是笑着的,今日卻一臉疲憊,叔缭也該注意休息才是。”
黎紹擡眼看着杜天,淡然道:“家中只我一人,便是想休息也沒有那個空閑。”
并不是疲憊,他只是不想笑,看到杜天之後就更笑不出來了。
“家中無人?”杜天不解地看着黎紹,一時之間沒想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黎紹語氣平緩道:“父母早逝,我又是家中獨子,因此父親留下的家業就只有我一人打理。”
“抱歉,”杜天頓時就覺得尴尬了,一臉歉意地看着黎紹,“即便如此,叔缭也要注意身體。”
“多謝杜公子關心。”
發覺黎紹不太愛說話,杜天只能拼命找話題:“叔缭家住哪裏?我自打來到長安之後就住在崇仁坊的客棧裏,叔缭哪時若是路過,可以去找我。”
瞥了杜天一眼,黎紹道:“我在長安沒有住所,暫時借住在未婚夫家裏。”
“未、未婚夫?”杜天撐着下巴的手一滑,愕然地看着黎紹,“叔缭許了人家?”
“恩,”黎紹點頭,“年少時便訂了親。”
杜天灌了杯酒冷靜一下:“年少時便訂了親,那為何至今沒能成親?”
“是我突然繼承家業,一時也顧不上其他,他才遷就我的,”話音落,黎紹便舉起酒杯,輕嘆一口氣,“不說這個了,我敬杜公子一杯,希望我們日後合作愉快。”
“好,合作愉快。”杜天還在琢磨黎紹的婚事,也沒聽清黎紹這最後一句說得到底是什麽,與黎紹輕輕碰杯,這酒便灌進了肚子裏。
坐在杜天身後的那個随從扶額。
這還什麽都沒說呢,怎麽就合作上了?錢該怎麽算?事情怎麽辦?這酒他們公子也敢喝?真是要命了!
覺得這開場的客套也差不多了,黎紹便不再與杜天多話,一杯接着一杯地拼上酒了,只不過杜天的酒都喝到肚子裏去了,黎紹的酒卻都潑到了衣袖上。
栾啓也配合着黎紹的步調,湊到杜天的随從身邊,卯足了勁兒地給人灌酒。
四個人從傍晚喝到亥時,杜天吐了三回,他那随從也醉倒在地,黎紹和栾啓卻是連臉色都沒變過。
栾啓回到黎紹身後,從懷裏掏出一張寫滿小字的紙:“公子。”
他們原本就是做了兩手準備才來的,若杜家來的人好說話,他們便好好聊一聊,說一說,然後在雙方都清醒時簽下合作協議,可若是個不好說話的,那便灌醉了直接按上手印,與杜家的合作,他們志在必得。
只是沒想到碰見的竟是對公子有意的杜天,這人好說話是好說話,可對公子的用心太過明顯,為了減少公子與杜天的接觸,還是灌醉了直接按手印吧。
黎紹接下那一紙協議,通篇浏覽一遍,這才拎着那張紙走到杜天身邊蹲下。
“杜公子?”拍了拍杜天的肩膀,待杜天兩眼發懵地轉頭看向黎紹時,黎紹便露出了與杜天相見後的第一個燦爛笑容,溫聲道,“杜公子,我易家的貨現在都積壓在倉庫裏,尋不到行商代運,杜公子能幫我個忙嗎?”
杜天看着黎紹打了個酒嗝:“叔……缭?”
“恩,怎麽了?”黎紹頭一偏,笑容越發燦爛。
“叔缭,”杜天突然往前一撲,抱緊黎紹的腰就不撒手,“叔缭你好美……”
“還用你說?”不耐煩地嘀咕一句,黎紹重新擺好笑容,“秋旻,真的不能幫我嗎?我現在就只能依靠秋旻了。”
“幫!”杜天突然擡起頭來,沒控制好的音量吓了黎紹一跳,“幫!叔缭的難處,不管什麽我都幫……嗝……怎麽幫?”
栾啓立刻上前,将紅泥遞到杜天眼前:“只要杜公子在這裏按一個手印,就能幫到我們公子。”
杜天看看栾啓,看看紅泥,又看向黎紹:“這樣就能幫叔缭?”
“能,只要按了手印,秋旻就是幫了我大忙了,而且按了這手印,我們以後就能經常見面了,秋旻不想再見到我嗎?”
“想!”杜天又打了個酒嗝,“見叔缭……見叔缭……嗝……手印……手印……”
栾啓趕忙又将紅泥往前推了推,杜天瞥見那紅泥就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就把手印給按了。
“真乖,”黎紹擡手,一個手刀就将杜天劈暈,“栾啓,幫我把他搬開。”
“你在做什麽?”長孫伯毅蹲在雅間的窗臺上,黑着臉看着黎紹以及躺在黎紹懷裏的杜天。
黎紹一愣,大腦快速運轉,思考着該如何回答長孫伯毅這個問題。
“那個……”黎紹轉頭,委屈地看着長孫伯毅,“是他撲過來的,我把他打暈了。”
栾啓原本是要把杜天給搬開,但被突然出現的長孫伯毅給吓住了,伸出的手還擎在半空,卻忘了要去搬杜天。
長孫伯毅跳進屋裏,走到黎紹身邊擡腳就把杜天給踹開了,看清杜天的長相時,長孫伯毅的臉色更黑了。
“他怎麽在這兒?”
這不是那天在曲江上吹笛子那個?
黎紹趕忙站起來,極其乖巧地站在長孫伯毅身邊,親昵地挽着長孫伯毅的胳膊:“這次要跟荊州杜家合作,想讓他們以後都幫咱們運貨,他是杜家的公子,代表杜家來的。”
長孫伯毅蹙眉:“不能換別家?”
黎紹無辜地搖搖頭:“不能換。”
長孫伯毅的兩條眉毛簡直要擰到一起去了:“不能讓栾啓辦?”
“能。”黎紹忙不疊地點頭。
他也沒做什麽,怎麽就這麽心虛呢?伯毅來得也真不是時候,再晚上一盞茶的時間也好,這還真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長孫伯毅的眉心這才舒展開來,注意力回到黎紹身上,長孫伯毅才發現黎紹的衣袖整個都是濕的:“你的袖子怎麽了?他對你做了什麽?!”
“他能對我做什麽?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嘛,我都給潑到袖子上了。”
黎紹笑吟吟地看着長孫伯毅,一副“我很乖,求獎賞”的表情,還擡起手扇了扇衣袖,濃烈的酒氣飄散開來,叫長孫伯毅又皺起了眉。
看了看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杜天,長孫伯毅突然掏出一袋錢,丢給了愣在一旁的姑娘們。
“錢歸你們,服侍好這位公子。”
不是貪圖美色嗎?都給他!
被長孫伯毅的氣勢給吓住,姑娘們只能應下,可打開錢袋一看,姑娘們立刻就笑得花枝亂顫,紛紛表示一定會讓杜天盡興。
長孫伯毅冷哼一聲,又偏頭看着黎紹:“他人都醉死了,你還要在這陪着?”
“不陪,”黎紹偏頭,軟軟地靠在了長孫伯毅的肩上,“我困了,回家吧。”
長孫伯毅二話不說,摟住黎紹的腰就帶着人往窗邊走,提氣縱身就從窗口跳了出去。
抱緊了長孫伯毅,黎紹在被帶出窗口的那一瞬間只想知道長孫伯毅為什麽非跳窗不可,門到底是留着做什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