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以後[葉開X傅紅雪]

第20章

到了晚間兩人随便找了個山洞落腳，索性之前準備了不少吃的，這會兒倒不用為晚飯發愁。

傅紅雪的情緒依然不高，葉開明白他心裏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解。只能攬着他的身體讓他靠着自己的肩膀閉眼假寐。

他的手還是很涼。葉開動作輕柔地拉過傅紅雪的兩只手放在自己懷裏捂着。傅紅雪動了一下，卻是找了更舒服的姿勢窩在葉開的懷裏。

葉開寵溺地笑笑，親了親傅紅雪的頭頂，又加了些柴禾把火燒的旺些，也跟着閉上了眼睛。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聽到洞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本不想理會，但是那腳步聲一直在洞口徘徊。葉開暗嘆口氣，低頭看看已經沉睡的傅紅雪，帶着薄繭的手掌在他臉頰上輕撫了一會兒，複又小心翼翼地讓他在石壁上倚好，這才緩緩向山洞外走去。

一直在洞口徘徊的人聽見動靜便向葉開的方向看去。她的眼神激動熱切，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低下頭去，似乎不敢再看。

葉開也在打量她。

她的臉上蒙着黑紗，黑色的長袍烏雲般的散落在地上，使得她整個人都充斥着一種神秘感。

“你就是葉開？”

“是的。”

“你……”她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才又問道:“紅雪呢？”

葉開遲疑了一下，道:“他身體不舒服，已經睡了。”

“他……還好麽？”

“似乎并不好。”

那婦人說到這裏驀地擡頭看着葉開，有些激動地道:“你呢？你好嗎？”

葉開淡淡地開口:“我很好。”

“哦……”婦人再也問不下去，看着葉開的目光卻滿含愛意。

葉開道:“你看上去也很好。”

婦人點點頭。

葉開又道:“我聽說有人要對你不利？”

婦人緩緩垂下了頭，語氣難掩寂寥，道:“如果我不這麽說，你會來看我麽？”

葉開想了想還是誠實地搖搖頭。

婦人嘆了口氣，又擡頭看葉開，道:“你恨我麽？”

這次葉開倒是很快搖頭。因為他知道她也是被蒙在鼓裏的人。他甚至還很慶幸，自己不在她身邊長大，沒有成為她複仇的工具。

想到這裏葉開又想起了傅紅雪，想他曾經代替自己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

葉開的眼裏又浮現出一抹痛色。

那婦人見葉開搖頭似乎有些欣慰，她擡起手想要碰觸葉開，葉開下意識地就想避開，卻又記起她是自己的母親，最終還是輕嘆口氣，任由婦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幹癟、蒼老，如鬼爪一般的手。看着這樣的手，葉開心中又是一痛。

她緊緊抓着葉開的手，眼中閃爍着激動的淚光，滿是歡喜與憐愛。

這是她十九年來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像是終于盼回了久未歸家的兒子，此時的她像極了一個慈愛的母親。

葉開也在看她，眼裏也有淚光閃動，胸中更是澎湃萬千。他對眼前的婦人有着一種不可言說的複雜的感情。

當日養母離世之前把葉開的身世說了出來，那時候他還小，除了震驚更多的則是茫然。

小小孩童，從一出生就被別人給調包……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許直到現在他依然是個平凡的人，或許已經娶妻生子……

然而從養母告知身世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多了一個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他以後要做的事就是殺了那個人。雖然那時候的他還并不懂什麽是仇恨，也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誰，但是報仇卻似乎成了他的宿命。

等到葉開再大一些的時候，也有想過去找自己的親生母親，然而人海茫茫他又能去哪裏尋找。何況他的母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已被人給暗中調換了。

直到傅紅雪的出現，以及後來沈三娘告知他整件事情的真相。他才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是魔教大公主。可是這個時候的葉開更加無法去找他的親生母親。

只因為他知道曾經和他調換的那個人是傅紅雪。

那個時候的傅紅雪心中已然被仇恨占據，他活的那樣痛苦與悲怆。為了報仇，他過了十八年正常人絕對無法想象的生活。

看到那間黑屋子的時候葉開心中無疑是震顫的。那間屋子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不僅能囚禁人的身體，連心也一并禁锢了。

只因那裏面還住着一個讓傅紅雪時刻不忘報仇的人。

那個人的心中充滿仇恨，所以在她的教導下長大的傅紅雪心甘情願，或者說也不得不心懷仇恨。因為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的母親，她說的話吩咐的事情，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傅紅雪都要義無反顧地去完成。

所以當葉開得知自己的母親只賦予傅紅雪當複仇使命的時候，他除了對傅紅雪愧疚和心疼之外，其實也是厭惡着母親的。

縱然如此，葉開也明白她對傅紅雪的重要性。那個時候的傅紅雪還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葉開一直也無法說出真相。只因他不忍心讓傅紅雪痛上加痛。他心中本來就裝滿仇恨，葉開不忍讓他連唯一的一點親情都失去。

然而最後的最後葉開還是不得不說出真相。他明白傅紅雪知道真相那一刻的痛苦，傅紅雪離去時的背影他相信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種知道自己曾經所受的一切身體與心理上的痛苦，以及為了報仇而忍受別人加諸給他的屈辱，到頭來全都沒有意義的感覺甚至比仇恨本身還要可怕。

葉開知道那時候的傅紅雪已經心如死灰，然而終究還是沒料到他會因此而失憶。

其實這樣也好，他就更沒有必要去見親生母親了。只要知道她依舊平安，見與不見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葉開不禁有些自嘲地想，自從和傅紅雪在一起之後，別的人好像都被他抛在了腦後。他只願傅紅雪活的開心，他甚至自私的希望傅紅雪一輩子也不要恢複記憶，把那痛苦的前塵過往統統埋葬。

但是他還是聽到了有人要對母親不利的消息，只因她曾是魔教的大公主，只因那些自诩為正義之士的人向來都容不下魔教。

所以葉開還是來了。

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對付她而不聞不問，說到底她始終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管什麽時候，血緣關系都是任何東西也無法斬斷的。

葉開也無法怪她欺騙了自己。

因為做為一個母親，她為了想見兒子說這樣的理由也算是人之常情。何況她總歸是無心的欺騙，葉開應該要慶幸她至今還平安無事。

葉開默默嘆了口氣，苦笑道:“知道你沒事我便放心了，以後我會多抽時間陪你，但是現在還不行……”

婦人聞言眼神明顯一黯，道:“你還是要走麽？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認，我都沒有好好看看你……”

葉開默了一會兒，道:“我必須走！”

“是為了傅紅雪麽？”

葉開并未搖頭，算是默認。

婦人想了想又道:“那讓他也留下來。”

葉開搖頭，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他的情況并不适合在這裏，而且我答應了要帶他去見師父的……”

婦人聽了這話，抓着葉開胳膊的手慢慢垂了下來，她還在看着葉開，卻是滿眼的失望與落寞。

葉開只看了一眼便已不忍再看，他微微偏了頭，眼角餘光掃了掃山洞的方向。不知裏面的火有沒有熄滅，傅紅雪是否已經轉醒了？

婦人察覺到了葉開的心不在焉，也向山洞入口處望了一眼，神色頗有些複雜。

兩人之間似乎再也無話可說。

她最後又深深地看了葉開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黑色的長袍随着她走動的步伐搖曳着，她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樣的孤獨。她的身體包裹在寬大的長袍下，葉開忽然發現她比來時矮瘦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

葉開心中一動，張口就想喚她一聲母親，然而嘴巴動了動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息在夜色裏，這才轉過身去。

正當他想回山洞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他不由地心中一驚，暗自調動內力，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酸麻再也不聽使喚。

葉開暗叫一聲糟糕，勉強站穩身體，還未回頭，就聽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聲音悅耳動聽，如黃莺出谷，還隐隐帶着一絲洋洋得意。

葉開的臉色卻是更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讓小傅恢複記憶，想讓他們一直甜下去╭(╯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