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以後[葉開X傅紅雪]

第19章

屋子裏沒有別的顏色，傅紅雪睜開眼睛時看見的只有滿目的黑。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這間陌生的屋子。明明前一刻還在葉開溫暖的懷抱中，怎麽醒來卻置身在這樣一個黑暗又陰冷的地方。

傅紅雪的視線在房間裏掃了一圈，并未發現葉開的身影。

冬日的太陽從窗子外照射進來，朦朦胧胧的，卻也能大致看清屋內的擺設。

只見屋子的正中擺着一個神龛，被黑色的布幔籠罩着，看不出裏面供奉的是何方神祗。

神龛前有一個黑色的蒲團，蒲團看上去有些老舊卻是很幹淨，想來應該是有人經常來這裏拜祭。

然而此時這間房子的主人卻不知去了哪裏。

傅紅雪像是突然受到蠱惑般，緩緩向神龛走過去。好像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他一樣。

他一擡手便拉開了低垂的布幔，一個黑色的鐵匣子安靜的躺在神龛前，似乎它一直都在那裏，只等着被人發現。

那匣子并未上鎖，傅紅雪遲疑了一下，還是取過匣子在手中仔細端詳起來。

鐵匣子的外殼微微發亮，顯是有人經常擦拭的緣故。邊緣處還有一道劃痕，像是曾經被利刃劃過。除此之外并無特別之處。

傅紅雪把那匣子翻來覆去把玩了一會兒，終是經不住好奇打開了它，裏面并沒有別的東西。

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線他看見了一堆類似粉末的東西。

他又湊近了去瞧，卻見那粉末竟是像血一樣的顏色。

傅紅雪一時間怔在了那裏，那血色的紅映在他的眼裏，心裏。他感覺腦子裏亂哄哄的，一道刺耳的聲音卻忽然穿破腦膜在他耳邊幽幽地響起。

“這是雪，紅雪！”那聲音猶未停歇，聽上去竟是異樣的凄厲、尖銳，仿佛寒夜中的鬼哭:“你生出來時，雪就是紅的，被鮮血染紅的……”

紅色的雪嗎？！

傅紅雪撫着額頭，緩緩跌坐在蒲團上。腦子裏一陣陣的刺痛，偶爾有一些畫面浮現在腦海裏，待他要仔細回想時，那些畫面卻又消失不見，再無蹤跡可尋。

他越是努力去想，腦子裏就越亂，頭也越來越痛，他不禁大口地喘息着，伸出兩手緊緊地抱住腦袋，蜷縮着身體倚靠在神龛前的桌子旁。

不知何時太陽整個隐在雲層後面，整個屋子又陷入另一種沉寂的死灰中。

傅紅雪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待回過神來時只覺自己渾身已被冷汗濕透，仿佛置身冰窖，身體也有些僵硬，竟是浸到骨子裏的冷。

他突然想念起葉開溫暖的懷抱了。

傅紅雪暼了暼唇，無意義的笑了一下。想到那日在客棧前葉開曾說過的話: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可怎麽辦？

是啊！怎麽辦？自己好像是越來越依賴葉開了，他才離開了一會兒而已，此刻竟是無比的想念。

想念他溫暖的笑臉，帶着薄繭的手掌，寬厚的胸膛，以及讓人心安的話語……

他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手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來。他又對着神龛看了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鐵匣。

剛把布幔合上，就聽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且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眨眼間就到了門口。接着便聽“吱呀”一聲輕響，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

來人一身素衣，背對着門，臉隐在陰影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那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像是照亮無盡夜空的星子。

傅紅雪記得這人不論什麽時候都是面帶笑意，仿佛永遠沒有煩惱。

就連此刻他的嘴角都噙着微笑，看上去很愉快。

這樣的葉開，讓傅紅雪的心裏驀地泛起一陣暖流。那暖意在周身游走，又沖上鼻子，連他的眼睛都忍不住酸澀起來。

葉開看着黑暗中的傅紅雪，傅紅雪也在看他。

看他胸前的衣襟上插着一朵并未完全盛開的山茶花。

花是紅色的，血一樣的顏色。

“葉開！”

“阿雪！”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楞在那裏。

最後還是葉開先開了口，聲音中帶着一絲驚喜，道:“我剛剛出去在外面的山崖上看見這個，就摘了回來……”

葉開小心翼翼地取下衣襟上的花骨朵，表情看上去難得有些腼腆，不甚自在地輕咳了一聲，道:“第一次送你東西，但願你莫要嫌棄……”

傅紅雪看着近在眼前的血色的山茶花并未伸手去接，他依舊盯着葉開的臉，又輕輕地喚了聲:“葉開！”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葉開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不禁跨前一步仔細去看傅紅雪，卻見他的臉竟是異樣的蒼白。

猶如第一次在邊城見到他時一樣。

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葉開心裏一震，嘴角噙着的笑意也消失了，他看着傅紅雪不知為何變得蒼白的臉忍不住擔憂地問道:“阿雪，你怎麽了？”

傅紅雪搖了搖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葉開。他不說話，嘴巴緊抿着，右手則死命地扣着桌子一角，以穩住自己有些酸軟的身體。

他的眼神很亮，眸中似籠着一層水霧，臉頰蒼白，雖然身體依舊挺的筆直，然而葉開還是察覺到那掩藏在倔強外表下的脆弱。

葉開無聲嘆息。

一伸手就把傅紅雪攬進了懷裏。

幾乎在同時，傅紅雪也伸出胳膊緊緊地摟住了葉開的腰。

一時間屋子裏幾乎落針可聞。黑暗中只餘彼此的呼吸聲，一個沉穩有力，一個急促不安。

葉開輕撫着傅紅雪的背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感覺懷裏的身體沒那麽僵硬了，才柔聲開口，問道:“阿雪，剛剛究竟怎麽了？”

傅紅雪聞言又緊了緊自己的手臂，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上去有些悶悶的，道:“小葉，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葉開聞言，輕拍傅紅雪背脊的手頓了一下，道:“這裏有一個與我倆都有關系的故人，我本打算過來見她一面，待确定她安然無恙之後就離開……”

“那你見到她了嗎？”

“并沒有。”

傅紅雪道: “她不想見你麽？”

葉開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我從未見過她！”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傅紅雪低聲說道:“既然她不來相見，我們離開這裏好麽？”

“好！”

葉開的好字剛一落下，傅紅雪緊繃的身體就徹底放松下來。

他甚至有些急切的開口道:“我們出去吧！”

這間屋子太黑太壓抑了，仿佛再多待一刻，他就會被這無形的黑暗吞噬。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傅紅雪好像聽到從神龛後面又傳來一句低沉且狠毒的話:用這把刀将他們的頭全都割下來，再回來見我，否則非但天要咒你，我也要咒你！

他的腳步踉跄了一下，随即被葉開穩住身體，帶出了房間。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傅紅雪這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卻不敢回頭去看那間隐在身後的黑色房子。似乎那裏面住着一個食人的野獸。

葉開感覺到兩手相連的地方一片濡濕，便停下了腳步。他看着傅紅雪依舊蒼白的臉頰，一臉地擔憂。

“阿雪，你是……想起什麽了嗎？”

傅紅雪也扭頭看葉開，眼神空洞又茫然，道:“不知道，只是醒來時看到那間屋子就渾身不舒服，頭痛……”

葉開心疼地撫摸着傅紅雪蒼白的臉頰，柔聲道:“現在還痛麽？”

傅紅雪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們又休息了一會兒，待傅紅雪的臉色好了一些，葉開才道:“我在路上聽聞有人要對那間房子的主人不利，所以這才改了方向，等這裏的事情處理完我們馬上就離開好麽？”

傅紅雪道:“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葉開擡起頭，視線越過傅紅雪的肩膀，看向天的盡頭，眼神有一瞬間的虛空，複又低頭看着傅紅雪的眼睛，笑的有些無奈，道:“不及你重要，卻是非管不可。”

傅紅雪聞言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語氣淡淡地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了！”

葉開見傅紅雪這樣說不禁怔了一下，他似乎沒料到傅紅雪會這樣說，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微挑了眉頭，笑道:“你這算是在誇我麽？”

傅紅雪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