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以後[葉開X傅紅雪]

第13章

馬芳鈴的心裏此時雖然被恨意充斥，卻仍然發現了傅紅雪的異樣。

那個心裏眼裏只有仇恨，對任何人都冰冷淡漠的家夥，此時卻和葉開親昵的牽着手，一臉迷惑，茫然無措地看着自己，仿佛他與自己是第一次見面。

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傅紅雪嗎？

剛剛在酒樓裏，馬芳鈴是故意激韓北上前和傅紅雪比試。雖然她知道自己此舉，有可能會害韓北被傅紅雪殺死，但是那又如何？她已經不止一次利用別的人來對付傅紅雪了。

可惜的是，從頭至尾傅紅雪都沒有出手，兩次都是葉開幫他擋住了韓北的攻擊。

馬芳鈴雖覺得奇怪，但是由于她離葉開他們略遠，周圍又有一些看熱鬧的客人擋住了她的視線，因此她并沒有看清楚傅紅雪的表情。

只到韓北敗于葉開手下，奪門而逃，她才氣極咒罵。後又見葉開帶着傅紅雪離開客棧，這才尾随他們出了酒樓。

她知道葉開一定早就認出了自己，但是葉開卻裝作視而不見，這讓她更是氣恨。

馬芳鈴冷笑道：“葉開，怎麽你的丁姑娘沒跟你一起麽？”

葉開苦笑：“她有自己的家，沒必要跟着我四處奔走。”

馬芳鈴又笑了，極諷刺地：“哼，我看人家丁姑娘倒是很願意和你流浪，怕是你不要人家吧。”

她依舊沒忘當初丁靈琳對她說的話：我寧可跟着他流浪，因為我愛他。

丁姑娘？那又是誰？傅紅雪這樣想着，突然感覺到握着自己的大手微微一緊，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葉開，只見葉開面色有些沉，卻依舊笑着緩緩說道：“這是我與丁姑娘的事，不勞馬姑娘費心。”

葉開說這話的時候眼裏似有痛苦一閃而過，傅紅雪看不真切，心下更是一片茫然。

他突然覺得也許失憶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現在，明明有聽到他們的對話，卻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什麽。而且這姑娘剛剛叫他的名字，觀其說話的态度顯然是之前就認識他的。但不知自己怎樣得罪了她，看她的樣子恨不得想要殺了自己。

“哼，你們的事我才懶得過問。”馬芳玲眼見自己無法激怒葉開，便把矛頭對準了傅紅雪。

“想不到昔日殺人不眨眼的傅紅雪傅公子，如今也需要要別人保護了，而且還當街和男人手拉手，這真是一件天下奇聞呢。”

馬芳玲邊說着話，邊從頭到腳打量着傅紅雪，覺得傅紅雪确實像變了一個人。以前的他不管走到哪裏都是孤單單一個人，拒絕任何人靠近，也絕不會和別人這麽親密。

葉開聽馬芳鈴這樣說，不禁有些緊張地扭頭看傅紅雪，卻見傅紅雪一臉茫然地看着他，眼睛裏有着深深地疑惑，道：“殺人不眨眼？我以前是那樣的人嗎？”

葉開心中一痛，卻還是沖傅紅雪露出春風般的笑容，溫聲道：“并不是。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如果你真是那樣的人，在慕容明珠及他手下羞辱你時你就會殺了他們，你也不會被公孫斷逼到實在無法忍受才對他出手;你更不會因自己錯手殺了袁秋雲而痛苦萬分。

你只是用仇恨掩去了你心中深沉的愛意。

傅紅雪看着葉開近在咫尺的溫暖笑臉，聽着他用堅定的語氣說自己并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心中突然就松了一口氣。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是為何，但他卻信任葉開，毫無理由的相信着。

馬芳鈴想，這還是她認識的葉開嗎？他怎麽可能會對別人這麽溫柔？而且看着傅紅雪的眼神也是毫不掩飾的寵溺與心疼。

這似乎已超出了朋友的界線。

雖然她知道葉開之前一直都在暗中幫助傅紅雪，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那麽些微妙，但這像對待戀人一般的眼神與說話語氣又是怎麽回事？

馬芳玲盯着傅紅雪的臉及跛了的右腿看了半晌，再一次确認這個人一定是傅紅雪無異。然而她不明白為什麽才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傅紅雪竟會變成這樣？純真的眼神，茫然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馬芳鈴終于忍不住開口問葉開：“他怎麽了？”

葉開淡淡地道：“他只是忘了一些事情。”

其實是忘了以前所有的事，包括他自己。

“為什麽？”

葉開深深地看了馬芳鈴一眼，道：“我猜你現在也很想忘了以前的事吧。你也希望以前發生的所有事都是一場夢。”

“你希望有一天一覺醒來，你還是原來的你，依舊在邊城過着快樂無憂的生活，而不是一輩子都陷在仇恨和痛苦裏。”

“我知道你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也是身不由己。”

葉開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裏難掩寂寥與悲傷。他不光是在說傅紅雪，也不單是說給馬芳鈴聽，他同時也是在告誡自己。

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的痛苦中，只有真正的放下才會在未來的日子活的輕松快樂。

馬芳鈴聽了葉開的話踉跄地後退了一步，她一直以為沒有人會理解她。變成現在這樣也不是她想要的，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麽辦？這世上她喜歡的愛的人都已棄她而去，再沒有一個人會愛她，那她為什麽就不能恨呢？

她也會經常回憶起葉開和傅紅雪沒來邊城的那些日子，她是那麽的無憂無慮，萬馬堂的千金大小姐，不管走到哪裏別人都要讓着她幾分。可是現在的她無家可歸，簡直就像一條喪家之犬。

以前的光鮮亮麗自尊驕傲也随着萬馬堂的摧毀而再不複存在。

葉開說的不錯，她的确是做夢都想忘記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她恨老天為什麽這些悲劇會降臨在她身上？

這幾個月來她快被心裏的仇恨折磨瘋了，但是她每天都在清醒地活着，痛苦地活着。強迫自己記住那些本不該屬于他的仇恨。

如果可以，她多麽想忘了一切從頭開始。

但是已發生過的事情，豈是想忘就能忘？你越是想忘記，它越是深深的盤踞在你的腦海裏，時時刻刻提醒你，折磨你。她覺得自己若是不記住那些仇恨，或許她就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當一個人活在世上，既沒親人也沒有朋友，連一個喜愛自己心疼自己的人都找不到，即便如此卻還要活下去，那麽支撐他活下去的一定是仇恨。

這一刻，她好像忽然能明白傅紅雪一直壓抑在心中的痛苦了。

只是她不明白傅紅雪是如何忘掉那些痛苦的過往，那十九年的仇恨就像是已經烙印在他的身上心裏。如果這都可以忘卻，那得要要受到多大的創傷，要絕望到什麽程度。

馬芳鈴不敢想象。

她緊咬住下唇，臉色蒼白無比。心裏又慌又亂，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就此罷手，還是繼續向葉開他們尋仇。

其實馬芳鈴也知道，憑自己的武功，又怎麽能殺的了葉開和傅紅雪？她這樣做，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她認為葉開和傅紅雪都辜負了她，既然沒人愛她，那麽她為什麽不能恨別人呢？

也許，她只是想尋求解脫罷了。

她寧願自己死在葉開或傅紅雪任何一個人手裏。只是為了想引起這兩人的注意，讓他們記着自己而已。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可悲可憐又矛盾的女人。

“你爹并沒有死。”葉開心下輕嘆，看着對面臉色蒼白的女孩兒，眼裏有着一絲憐惜：“傅紅雪并沒有殺他。”只是他也終将活在自己的罪孽之下，永遠都不會快樂。

馬芳鈴聞言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知道葉開不會騙她。然而聽到父親沒死的消息她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心酸。

父親沒死，那她這幾個月來所受的折磨與屈辱又算什麽？

一時間，她心裏一片茫然。以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葉開已經挽着傅紅雪的手轉身準備離開了。該說的也都已經說了，剩下的還需要馬芳鈴自己打開心結。她畢竟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葉開并不希望馬芳鈴一直活在仇恨裏。

她本來就是是個活潑明朗的女孩兒。

“你們要去哪裏？”馬芳鈴看着即将離去的背影突然開口問道。

葉開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不知道。”

“不過，不管去哪裏，我們都會很快樂！”

快樂嗎？馬芳玲心想，我的快樂又在哪裏呢？

她擡起頭，剛剛還霧霭沉沉的天空這會已經雲開見日，太陽雖不是很大，卻還是照的她眼睛一陣酸澀。她本能地伸出手遮擋在眼睛上方，頭依舊是倔強地仰着，眼睛依舊睜的大大的。

她想，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輕易讓自己流眼淚了。

于是她也轉身，決絕而沒有一絲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