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子一腳踢翻一只老虎無異。
但真正被狄亞這簡單的一招按在地上的那位才懂這感覺,他經歷的東西比別人所見的場景可怕多了,明明狄亞只是扼住了他的脖子,卻感覺整個人都被什麽重物壓住一樣,連一根手指都動不得,那種眩暈和呼吸困難的感覺外人看來沒有多久,但是在他自己感覺而來,卻無比漫長,那是一種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帶來一種靈魂要離體的恐懼感。
最後還是路漾把狄亞拉開了,問躺在地上的那學生:“沒事吧?”
“……”
那學生躺在訓練場的地上喘着粗氣,眼神渙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死不了,”狄亞哼了一聲,“也該教教他,什麽叫尊師重道,上課時候以這種态度對老師,不給點教訓長個記性怎麽行?”
狄亞這句話說得聲音不小,在場的學生都聽見了,一個個縮着脖子噤若寒蟬,躺着那學生也是身體好,喘了一會兒粗氣稍稍清醒了一點,但還是躺着起不了,望着狄亞的眼神全是恐懼。
這特麽哪裏來的生物系學生?騙人的吧?生物系的什麽時候這麽彪悍能把軍事系的按在地上當布娃娃揍?
“好了,你吓人家幹什麽?”路漾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時間,道:“今天也學的差不多了,你們先下課吧。”
路漾老師真是大好人!
學生一聽這話如蒙大赦,連忙三三兩兩地跑了,有幾個相熟的也攙扶着那地上躺着的那位走了。
狄亞倒像個個沒事人似的,回去找了自己放在雕塑那裏的背包,對路漾說:“下了課酒走吧,我請你吃飯,剛好有新酒,你嘗嘗。”
“好。”路漾走過去,但也忍不住加了一句,“其實今天你不用這樣。”
“你說那人啊?沒事,我只是單純看他不順眼。”
路漾倒不是因為他出手教訓人生氣,這事要是換他來做是差不多的處理方法,軍校就是這樣的規則,只是他出了這個風頭,說不定會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狄亞這事說到底還是對路漾有些益處的,這班學生本就年級不大,真正安分的很少,就算不是直接上前挑釁,也不少在背後做小動作,但狄亞這麽一招,該是把他們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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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漾本就是個早已成名的軍人,所以由他來把學生打趴下雖然有一時作用,但是管不了多久,那些學生早已默認他很厲害,即使敗了一次,心裏也不覺得有什麽,而且路漾是老師,按照校規本來就有不少限制,但是狄亞一個生物系的,穿着軍事系向來看不起的藍色校服,頂着那副瘦弱的小身板迅速一招制敵,給那些人的沖擊要大地多。
這不僅僅是被打倒的失敗感,還有一種被自己向來看不起的人逆襲所帶來的恐懼和心裏壓迫感,這對于那些眼高于頂的天之驕子是致命的打擊。
“你啊,和夏諾沒呆幾天,算起來也才過一個月的安生日子,就又按捺不住這性子了,”路漾嘆道,“不過也随你了。對了,這次又是什麽酒?”
狄亞神秘地笑了笑:“不說,你喝就知道了。”
兩個人這次沒去那家首陽最好的餐廳了,路漾找了家普通的,離訓練場也近,現在正是飯點,人來人往的還是很熱鬧的。
“最貴的并非是最好的,”路漾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又指了指那邊靠窗的位置,對狄亞說道,“其實那時候念首陽的時候,我手裏沒有多少錢,艾倫那段時間鬧得很不愉快,只有洛格還能掏出點錢來,學校雖然說人才生活花錢不多,但是我們念到高年級的時候有了關于艦隊的初級設想,總少不了置辦些東西。這家餐廳價錢不高但菜不錯,每當我們稍稍有了些進展,洛格就數點錢出來,三個人在這裏吃點東西。你看,那邊的位置,我們就常坐。”
路漾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多少有些懷戀,這家餐廳連老板都沒換,還是那個有點胖的婆婆,只是婆婆有些老了,看了路漾半天,才笑道:“是阿漾啊……”
“是我。”
“唉,那邊的位置還給你留着呢。”
“謝謝婆婆。”
菜色是家常菜,随了首陽星的特色,很辣,但是挺好吃的。這家店雖然不大,也沒有多好的裝潢,只是裝飾成了很舒服的樣子,這裏來吃飯的學生很多,幾乎都收斂了在外頭的樣子,不少都輕聲細語地和坐在那邊的店主婆婆打個招呼,然後找座位坐下來吃東西。
或許是軍校生使然,這裏人多卻不怎麽吵,交談聲還是有一些,有時候會聽到幾聲爽朗的笑聲。
狄亞見此情景,也感嘆道:“其實人歸根究底還是喜歡這種氛圍的,平常之處見真章。”
所有浮華都經不起風浪,唯有這點普通又平凡的事物,最會讓人上瘾。
“我要給你喝的也是這樣的酒,”狄亞從背包裏把兩個小酒壺拿出來,又另外拿出兩個杯子,給路漾倒了一杯,道:“嘗嘗看。”
路漾正被辣地眼睛紅,他自從畢業之後就吃的比較清淡了,現在被這刺激的味道一激,又有點受不了,接過狄亞的酒,稍稍抿了一口,便驚訝道:“涼酒?”
這稍稍有點冰的口感正适合這時候的他,舌尖在受到辣的刺激之後稍稍有點不靈敏,那甜味來地有點慢,卻毫不含糊地占據了他整個口腔,那冰的感覺讓酒在從口腔流入喉管的過程中變得非常明顯,能讓人輕易感覺到,酒醇香的味道和剛剛好的後勁讓人覺得舒爽無比。
路漾早知道狄亞在折騰雲三笑,但是沒想到他能折騰出這樣的品質來。
然而這還不夠,狄亞還有一瓶。
他帶了一個簡單的加溫器,放在書包裏面,這是專門給酒加溫的機器,最簡單的那種型號,很多家庭裏面也有,隔水加熱把酒到适宜的溫度,酒香就漸漸飄出來了。
這酒的酒香本來就非常濃,一被加熱,那酒香就變得更加濃郁了,狄亞和路漾坐的這個位置嚴格來說不算包間,只是被一堵牆稍稍隔斷了一下遮住了視線,但絲毫沒有隔斷氣味的作用。
狄亞帶的酒并不多,但是耐不住那香味飄出去,路漾拿着那杯入手溫熱的酒還沒喝了,外頭的人就已經耐不住了。
“好香!”
狄亞他們坐的這地方離廚房出菜的門也近,又因為有個隔斷,外頭很多人看不見他們,于是就誤以為是廚房那邊散發出的香味,首陽本不禁酒,很多學生在家裏時候受過酒品禮儀的教導,所以大多也能鑒賞,興致來了喝幾杯也是常事。
外面已經有人扯着機器人服務生在問了:“廚房裏面有新酒麽?我之前可沒聞過這味道。來,給這桌先上兩壺。”
機器人服務生愣了一下,然後就聽見他禮貌的機械聲音:“不好意思客人,剛剛問了一下廚房,他們說并沒有新酒。”
“?難道還能是我鼻子有問題?算了,”那人也不知道該和一個機器人怎麽說,轉過頭去問店主婆婆,笑道,“婆婆,什麽時候進的新酒?聞着很不錯啊!這時候就別和我這老顧客藏着啦!”
坐在那裏的婆婆歪着頭看了看他,慢悠悠地澄清道:“婆婆沒新酒啊。”
“那是哪裏來的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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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還是有人順着這酒香味上前去看了一眼,只是他一見到狄亞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馬上就從好奇、探究變得詫異起來。
“狄亞?”
“嗯?”狄亞轉過頭,看着那張對他來講還沒有完全忘卻的臉,也愣了一下,他很認真地想了想這人什麽名字,但是卻始終沒有想全乎。
阿爾……阿爾什麽來着?他倒是還記得這人和顧靈司還有幾分親緣關系。
阿爾傑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裏偶遇,他似乎看出來了狄亞想不起他叫什麽名字,但臉上也沒有什麽異常,仍然禮貌地微笑着,先和路漾微微低了低頭,道:“路漾老師好,我叫阿爾傑。”
“你好。”路漾對他笑了笑,示意他坐下來,道,“我對你有些印象,前幾天上過你們班的課,沒想到你和狄亞也認識。”
阿爾傑解釋道:“是幾天前認識的,狄亞救了我一次,我很感謝他。”
狄亞也終于在這時候想起了這人叫什麽名字,點了點頭道:“對,我是救過他一次,不過他之前也請我吃過一次飯,所以算扯平了。不過你這次來是……”
“我也沒想到是狄亞會在這裏,這次真是巧合。”阿爾傑這說的也是大實話,他是循着酒香來的,沒想到會這麽巧,這時候加熱器上面酒還保持着溫度,酒香在靠近之後變得更加濃了,呼吸之間皆是。
一聞就知道是好酒。
“我是為了找這個才過來的,”阿爾傑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壺,“外頭都以為是餐廳裏新進的酒,但婆婆又說沒有,我呆不住,就順着這味道找過來了。”
狄亞:“……”
這酒他沒打算瞞着,反正都要拿給甜舍賣的,自然是越多人期待越好,阿爾傑忍不住跟過來,更說明這酒的成功之處了。狄亞也不怕偷師,這酒就算別人嘗出來了配方也做不出那個味道。
“啊你說這個,”狄亞一邊想着,一邊慢吞吞地把那酒壺拿起來,“不過是個尋常酒,我們自己喝着玩的,你既然喜歡的話,那就賞臉喝一杯吧。”
阿爾傑臉上的笑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變得更大了,捧着小杯子眼巴巴地等着狄亞給他倒了一杯酒。雲三笑的酒液是漿果紅,帶着醉人的甜香,阿爾傑只飲了一口,就在心裏把這酒贊了一遍。
所有的修飾詞,最後都歸總于他嘴裏吐出來的兩個字:“好酒!”
狄亞笑了笑,然後給他倒了一杯涼酒,果然受到阿爾傑不加掩飾的驚嘆。
“只一種酒而言,就已經非常讓人覺得驚喜了,但這涼酒溫酒的主料我能喝出來是同一種,那這只能用奇跡來形容了,”阿爾傑感嘆,一杯喝完也沒有舍得放下杯子,連忙問了一句,“按說這樣的酒應該很出名,但是我之前卻沒有喝過,看來應該是哪家酒廠推出來的新酒還沒有大規模鋪貨,能煩請告訴我一聲,這是什麽酒麽?”
狄亞聳了聳肩,雲淡風輕地道:“我說過,這不是什麽稀罕酒的,這酒是雲三笑。”
阿爾傑一聽這名字腦子有點卡殼,一下子沒轉過來,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雲三笑?哪個雲三笑?是諧音麽?重名了?”
“不是,就是你想的那個雲三笑。”
“……”
阿爾傑這回聽明白了,臉上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看不上那種酒,別說喝了,就是碰都沒有碰過,卻沒想到自己感興趣的酒,就是那個被踩到泥裏的雲三笑。
他艱難地接受了這個設定,顫顫地開口接着問:“那……這是哪家酒廠的雲三笑?”
“甜舍。”狄亞擺了擺手,狀似不經意,“一家小酒廠而已,還沒來得及鋪貨,不過也就最近的事,我和那裏的人有些關系,就事先拿了一瓶嘗嘗味道。”
“甜舍?綠蘭莎的那個?”阿爾傑一聽這名字,才覺得事情稍稍有點通了,感嘆道,“先推出了棠粒酒,暖棠融又是聯邦有名的甜點,現在只要是有名氣的甜點鋪子,都争着搶着去定他們家的棠粒酒,不久之後又有鋼琴,被稱作完整還原經典的大手筆,在星域網上廣受追捧,可真不是什麽小酒廠啊。”
他講到這裏,又望了望手裏空蕩蕩的酒杯,仿佛下定了決心一樣,對狄亞說:“我都沒有聽到甜舍要推出雲三笑的消息,狄亞就已經能拿到酒了,看來狄亞和甜舍的關系也不淺。但是慚愧,我對甜舍還并不怎麽了解,只是之前稍稍關注過,然而這杯酒讓我覺得驚喜萬分,這……呃,雲三笑,足以說明甜舍已經有實力成為聯邦頂尖的酒廠。這樣吧,煩請狄亞幫我對甜舍負責人帶個話,就說貝茨家族對這酒很感興趣,有意合作。”
狄亞還沒來得及點頭,路漾一聽這句話,就先答應了下來,他在旁邊一直沒有說什麽話,卻在這時候表現地非常果斷。
“我和那負責人挺熟的,這事我幫你吧。”他道,“甜舍應該會非常樂于與貝茨家族合作。”
阿爾傑一聽這句保證很開心,留下了靠譜的聯系方式之後,沒有在此多呆,匆匆就告辭了,大約是要去忙什麽事情。
“你答應地這麽快幹什麽?”狄亞看他走了,也忍不住問了路漾一句,“我還想吊他一會兒呢。”
路漾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你這反應,怕是不知道貝茨家族是做什麽的吧?同樣,也沒打聽過這阿爾傑是什麽人吧?”
狄亞搖頭,他确實沒打聽過,只知道顧靈司家是個大家族,那麽和顧靈司有親緣關系的,恐怕也不可能是什麽籍籍無名的小家族了。
“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麽運氣……”路漾感嘆一句,“阿爾傑是貝茨家族的小兒子,他上頭有個哥哥,但是他這小兒子很受寵,能說出這種話來,這事算定了一半了。他剛剛走的這麽快,估計就是為了和家裏人講這件事。”
“所以?貝茨家族到底是做什麽的?”
“你還記得陸雲深家是做什麽的麽?”路漾反問他一句。
狄亞點頭,道:“這個自然記得。”
陸雲深家是很多連鎖餐廳,賣場,酒吧的合夥人,也投資建造了屬于自家的餐廳和賣場,那一點股份帶來的利益暫且不說,這給陸家帶來的是在綠蘭莎非常廣博的人脈。
當初甜舍名不見經傳,第一批棠粒酒是怎麽銷出去的,就是靠的陸雲深。
“貝茨家族和陸家有一點像,但是他們家的生意做得比陸家要大地多了,但是這些人脈還算不重要,最著名的,還是他們家的酒櫃。”
貝茨酒類專櫃,幾乎聯邦每一個城市都有,從适合普通人購買的平價酒到一瓶難求的高端酒,這幾乎成為酒類的一個權威風向标。
不僅是一個非常有利的外賣渠道,“貝茨酒櫃”已經漸漸發展成一個符號,每一個能夠放在貝茨酒櫃上面的酒都是精挑細選的,更特別的是,擺在上面的酒還會分星級。
一至三星,如同金字塔一樣一層一層的,一星的酒還算多,被選上二星的,那麽那家生産酒足以成為當地的頂級酒廠,若是被選上三星,那麽那家酒廠可以成為整個聯邦的頂級酒廠。
貝茨酒櫃成立這麽多年,被選上三星的酒非常少,滿打滿算才三十二種,全是一瓶難求,價格更是常人難以想象。
“鋼琴那時候是貝茨一星,”路漾道,“但失傳之後就被剔除了,喬伊他們按規定可以再申請,但是這段時間确實忙,就沒趕得上,酒廠做大了,必然要和貝茨家族打交道,這是我們避不了的事情。喬伊他們估計這段時間也在謀劃着以一個怎麽樣的态度開始,沒想到卻是你解決了這個問題。”
“……”
狄亞也無語了,摸了摸鼻子,自己給這事情下了個定義:“巧。”
難怪,阿爾傑那次吃飯給挑的酒非常不錯,很合狄亞的口味,雖然他來念首陽軍校,但是拜家族傳承所賜,他也是對酒這個東西有些研究的,孰好孰壞,一聞就知道。
當狄亞把這件事告訴喬伊和陸雲深的時候,他們兩個的表情也非常玄幻。
還是陸雲深咳了一句,打破了沉默:“我們收到酒了,非常好。雖然這境遇也是讓人沒有想到,但是我們擔得起。”
“那好,我把聯系方式發給你們。”狄亞伸了個懶腰,“這種交涉的事情我不怎麽擅長,就交給你們兩個了,酒我會給你們送的。”
遇見好事的狄亞非常開心,畢竟最終結果也不負他累死累活這麽久了,說完了話躺床上很快就睡了。
這晚上總算不再做回憶的夢,而是一個關于未來的期望。
甜舍如他所願,成了整個聯邦最好的酒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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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二天狄亞起來的時候,夏諾卻告訴他壞消息。
“軍部那邊坐不住了,來人了,淩晨時候就來了。”夏諾道,他臉上的表情也很緊張,“聽說特意把路漾艾倫他們找過去了。”
狄亞一聽這話就緊張了,也呆不住,連忙去找路漾。
不過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軍部淩晨到的,到了就找人,狄亞從生物系趕到首陽中心找到路漾的時候,他已經頂着黑眼圈從樓裏面走出來了,看樣子是一夜沒睡。
“我沒事,”路漾看見他,緊走幾步走到他面前,安撫道,“他們這時候不敢,也不能對我怎麽樣。”
狄亞上上下下看他一眼,确定他沒事,也松了一口氣,問道:“那他們為什麽來?”
路漾還沒來得及說,就見後面艾倫和洛格走了出來,但不僅是他們兩個,後面還跟着一個人,穿着軍部的制服,很高,一副冷峻的樣子。
狄亞卻在這時候一下子被那人吸引了注意力,腦子裏的那根弦一下子崩了起來。
這人的臉不認識,但是他身上的氣息,狄亞卻太熟悉了。
那是幾天前他受到襲擊的時候,留在那個偷襲他的那個人身上的神力。
可是這人他根本沒有見過啊!
狄亞努力搜尋自己十六歲之前的記憶,但還是無果,像他這樣出衆的人狄亞若是見過不會完全沒有印象,他費這樣的周章來對付自己,甚至起了殺心,總不可能是心血來潮吧。
當初他看着那裝備就不簡單,不像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沒想到真是軍部的。第一狄亞弄不清為什麽軍部的人要殺他,第二弄不清這人來這裏的意圖。
他受到襲擊是幾天前,但是夏諾收到的消息卻是軍部是今天淩晨到了,這顯然對不上。
既然軍部的人幾天前就到了,為什麽到現在才現身?這幾天他們都在首陽做了什麽?
那一瞬間狄亞腦子裏面閃過很多疑問,但是臉上卻沒有任何異常,那人也是,時刻保持這一張面癱臉,看也不看狄亞一眼,裝的好像真不認識他一樣。
但是艾倫洛格卻對這人的态度還好,不知道是表面功夫還是真的,但是看着氣氛還算平常。路漾看他們出來并沒有跟上去,只是和洛格輕輕點了個頭,跟暗號一樣,然後就帶着狄亞走了。
“你想問什麽,就現在問吧。”路漾帶他回了自己的寝室,把他帶到小沙發上坐下,“我盡量和你說清楚。”
狄亞想了想,問道:“軍部為什麽來?”
“一是為了我,但是艾倫洛格兩個人幫我兜着,一口咬定我那時候受傷失憶,也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只是稀裏糊塗地活了下來,現在好不容易被他們找到,稍稍能記起一些東西,只是對當初的事情仍然想不清楚。這樣一來二去的,他們也不能說什麽。當初的事,現在還是軍部一筆爛帳,硬要掰扯的話,也掰扯不清。”
“等等,當初的事?什麽事?”狄亞打斷了他,“就是你當初離開艦隊的原因麽?”
“嗯。”
路漾把當初艦隊在星球探險找礦遇見的事情精簡了一下,告訴了狄亞,即使他用非常簡短的語言說到艦隊幾乎全滅的事實,狄亞還是感覺到他的聲音在那時候有點顫抖。
但是講到最後他自己是怎麽逃出來的,路漾臉色就變得詭秘了。
“我見到艾倫洛格的時候,他們也問我,當初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可是這事情就算是我也講不清楚。當時實在是太混亂了,我的記憶也是錯亂的,我覺得自己死在那裏了,可是一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一戶陌生人家裏,他們說是在叢林裏面撿到我的,那那個地方,已經是另外一個距離很遠的星球了。狄亞,你明白麽,我在不知道什麽情況下,跨越了星際。”路漾在這時候頓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狄亞,你懂那種感覺麽,我在看見那片植物的時候就覺得不對的,卻講不出來為什麽不對。那時候我們受到攻擊,我真是試圖救大家的,但是……”
狄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其實很想告訴路漾他現在也可以毫不費力跨越星際,但是路漾遇見的事,對于普通人的認知來說,确實也是太過玄幻了。
他只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事我都沒有和艾倫洛格說,我知道他們理解不了的,只說我真的想不起來,”路漾嘆了一口氣。“還有,那植物攻擊我的時候,攻勢非常猛,我那時候受了很重的傷,根本就是強弩之末,救不回來的那一種。艾倫洛格他們那時候兩個人在一起相互幫襯着受的傷還比我輕一點,可是他們靠着聯邦最好的器械和醫生才救回來的,而且身體裏面還留下了永遠無法愈合的傷,但是我在那戶人家裏面醒來的時候,身上只是一些摩擦的輕傷,他們甚至都沒有把我送到醫院,只是用家庭裏面的醫藥箱幫我包紮了一下,然後我就全好了。
艾倫洛格說,那時候他們被救了下來,身上的傷口被簡單包紮和治療了,才沒有立刻死亡,等到了後面來的救援隊。他們說,那包紮的繃帶上,只有我的指紋。”路漾道,但他說到這個的時候一臉茫然,“我對此絲毫沒有印象。”
狄亞沉默了一會兒,道:“那軍部是為了調查這件事來的麽?”
“只是其一,”路漾道,“還有更重要的。我們當初去那個星球是為了找礦,我現在還記得,那種藍色礦石的名字叫做天泛石,還有一個別名叫‘神之藍色’。
天泛石非常珍貴,用于高端芯片的研發,而這種芯片,既可以用于軍事的控制系統,也可用于民用的星域網進一步開發。現在聯邦用的還是純度不高的天泛石,而當初我們發現的那種,是純度非常高的那一種。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麽?意味着如果我們當初成功了,就算只帶回去巴掌大那麽一小塊,就足夠讓聯邦軍隊最好的軍艦再升一大級,如果能把埋在那地下的所有天泛石帶回去,聯邦整個的科技水平完全可以一步飛躍。所以聯邦之所在現在還扒這那個小星球不放,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次軍部來首陽,一是為了我,但是這并不算大方面,否則他們早就來了,更重要的是,天泛石有消息了。”
狄亞聽到“神之藍色”這個詞的時候,在路漾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他這個神就坐在這裏呢。
探險隊不僅是軍部有,很多大家族都有,畢竟宇宙裏面財富這麽多,不少人都是靠這個發家的,雖然比不上軍部裝備齊全強大,但是也難免有那麽一兩個走狗屎運的。
“這次的天泛石來自于巴桐商會,他們平時并不怎麽探測星球,這回找到天泛石,完全是巧合,巴桐商會的艦隊在運輸貨物回來的時候,在偏僻星域撞到了一只幽靈船。”
幽靈船并不是指什麽靈異現象,只是可能一個艦隊遇到了危險,一個人也沒有活下來,然而他們的飛艇卻沒有完全摧毀,在宇宙裏随機漂流,遇上的幾率也不大,萬一要是遇上了,很大可能會發財。
幽靈船裏面通常會留下很多東西,若是遇到大宗貨物或是值錢的東西,和挖到寶沒有區別,巴桐商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艘殘破的幽靈船捕獲下來,發現這是一艘運酒的飛艇。
狄亞一聽到酒,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起來。
“銀調蘭,非常貴的酒,因為是運酒的飛艇,裝酒的艙保存得非常完好。經調查,船上的船員是被食物毒死的,飛艇也由此失聯。巴桐商會從裏面清理出來了六十二箱銀調蘭,每箱十六瓶,獨立包裝。現在銀調蘭一瓶難求,特別是那個年代的。據說那幾年銀調蘭的生産地原料生長地最好,釀出來的酒也是風味最好的,現在一瓶大約是這個價。”
路漾用手比了一個數字。
“八千?”
“八萬。”路漾糾正他,“但這些銀調蘭,卻比不上那塊天泛石價值的十分之一。”
“……”狄亞覺得不可理喻,“不懂欣賞。”
“那是對你這個小酒鬼來說。
天泛石是在艦長室的一個盒子裏找到的,當時找到的人還不當一回事,只以為是普通的寶石,看着挺大的才上了點心,交到上面鑒定去了,幸好巴桐裏面也有懂行的,一看發現是天泛石,巴桐商會都差點為此瘋了。”路漾斜他一眼,嘆道,“天泛石太珍貴了,它也應用的範圍也太廣了。所以不止軍部在盯着,月穹窿好多大家族也為了此事動身了,近來首陽星要熱鬧了。所以我那事也是次要,對于軍部來說,天泛石就在眼前,也就不需要再迂回地調查我了。”
“大家族們還敢和軍部搶東西?”
“有什麽不敢?”路漾笑道,“巴桐商會現在手裏還握着那塊天泛石沒有被搶走,并不是因為他本身有多強大,巴桐論實力只是聯邦一流商會的末端地位,之所以不怕懷璧其罪,是因為它背靠首陽軍校。人人都知道首陽和軍部不對付,這塊石頭不一定能落在軍部手裏,自然有搶奪的可能性。”
狄亞詫異:“首陽居然還給商會撐□□?”
“你別把首陽單純地看做一個學校,這是一個龐然大物。首陽也需要錢,給學生訓練的那些器械,哪一個不是天價?就聯邦那點撥款哪裏夠?自然會發展副業。”路漾解釋道,“首陽算是巴桐商會的大股東,商會會長也知道這東西他單人恐怕存不住,所以早早就找了校長。
其實按校長的想法,他是想全留下的。但是畢竟紙包不住火,巴桐找到幽靈船的事情不少人知道,清理的時候也沒怎麽瞞着,畢竟這還算是新聞宣傳呢。天泛石是肯定瞞不住的,這麽大一塊他獨吞難免惹人忌憚,首陽也并非在聯邦無敵,特別是月穹窿那些家族加軍部聯合施壓,校長也知道不能硬抗。反正這礦石可以切割,讓出去一點雖然肉疼了一點,但是對于首陽來講也是萬全之策。”
狄亞:“……其實我還是惦念着那幾箱酒。”
“你啊……”路漾笑着搖了搖頭,“其實我倒是很想看看,那石頭到底長什麽樣子,讓我們一船人都賠了命。那時候我在隊伍尾端,還沒看清就見血光了。”
然而這時候的狄亞卻還是對那石頭沒有多少興趣,對他來說,那不過是沒有意思的死物。
但他這時候對這事有多漫不經心,在見到那塊天泛石的時候就有多五雷轟頂。
他那時候才懂,這石頭“神之藍色”的名字起得有多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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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狄亞最後問了路漾一句,“那個剛剛和艾倫洛格他們走出來的人,就是穿軍部制服的那人是誰?”
“他麽?”路漾愣了一下,大約也是沒想到狄亞會問這個,“他叫靳頃,洛格對他的态度還好。他是就是那時候來救援的艦隊隊長,也算來得及時,才讓他們兩個撿回一條命。所以艾倫和洛格對他和對其他軍部的人态度不一樣,也就是這回他來,所以才能談兩句,要是換了別人,估計氣氛就大不一樣了。”
不過提到這個人,路漾也覺得有點奇怪:“我之前并不認識他,但是……洛格卻對我說,他好像認識我。當初那件事洛格和艾倫的很多認知都是從這個靳頃口裏來的,因為他們昏過去了很長時間,再醒來的時候,現場已經被清理地差不多了。但這人說的話,也不能全信。”
被轉述的狀态,不知道經歷的多少修飾,甚至有時候會和真相相去甚遠。
特別是在綠蘭莎的近水餐廳,他們三個發現了藏在碟子底下的字條,但最終也沒有找到是誰塞的。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字條上的字。
——小心靳頃,他在一蘊殺了你們的人。
一蘊就是那個災難星球的代號。
這世上,又有什麽東西是百分百可信的呢?目前所經歷的所有事情只會帶給人更多的疑慮而已,真相還未可知。
而且,剛剛路漾對狄亞說的只是一個方面,但實際上他心裏還有很多沒有說出來,那些不過是表面上的東西,擺在臺面上的經歷而已。
路漾那時候醒來是想回到軍部的,畢竟他是個軍人,而且戰友生死未蔔,任是誰也會想着回去看看是什麽狀況,但是他最終選擇“身死”,躲在偏僻星球七年,不是沒有原因的。
路漾甚至懷疑,從他們到那個星球開始勘測時候,就是一個巨大陰謀的開始。
狄亞看着路漾的臉色變得不對,也知趣地沒有再講下去。
他也沒把受到襲擊的事情告訴路漾,這時候只會讓他更亂而已。
“天泛石的事,軍部來的最快,其餘家族會慢一點,但是估計這幾天也要到齊了,”路漾再次提醒狄亞一句,“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