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想當初幹嘛要到407來,姚嶼想到很簡單的六個字:眼不見心不煩。
所以易羿拉他過來的時候,他一點反對的想法都沒有。
他怕蔔學嗎?當然不怕。
姚嶼從小還沒怕過誰。
他只是……懶的煩。
他記得小學第一次知道原來級是可以跳的後跑去找楚晴,然後為她正顏厲色的否定跟她大吵了一架,那一架驚動了他爸和他爺爺,差點搞出一場家庭戰争。
之後他換了一種旁敲側擊的方式,開始跟楚晴求理由求解釋,試圖找到病根對症下藥,然而結果依然是一樣的。
吵架,過程中宣洩了,事後他滿腹委屈,楚晴黯然神傷。
很沒意思。
門被人敲響,姚嶼從回憶裏應聲轉頭,見易羿肩上搭着件外套走了進來。
空調才剛開,還沒有冷下來,他身上沾着室外的熱氣,進門後随意地朝臉扇了扇風。
“東西帶上。”易羿沒有把衣服放下來的意思,他走到徐天瑞的床邊挑起自己的包搭上肩對姚嶼說:“回去睡了。”
姚姓同學愣了一下:“回哪?”
“416。”易羿說。
416跟407門對着門,很巧的正是那間住着蔔學的姚嶼剛想起不久的地方。
因為沒想到易羿會比他先提,姚嶼默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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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羿以為他是不怎麽情願,倒退了幾步來到他身邊,想擡手拍拍他又放棄,低聲安慰道:“就一晚,你不用說話。”
言下之意,有話都他來。
他摸清了這小孩關于床的強迫症,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回416。
軍訓宿舍的衛生要求比學校還嚴格,不至于出現人回去床沒法睡的情況,但抵不住有的人別扭。他想着如果不行,他還有個Plan B。
Plan B大概是就此夭折了,姚姓同學的沉默沒超過三秒,聽完他的話猛一擡頭,表情錯愕,語氣裏有濃濃的嫌棄:“不是你要我睡這間的麽?”
……易羿噎了。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
姚嶼沒給他但是的機會,挑了包出了門,當中還覺得他動作太慢,腳尖一勾把416門關上了。
易羿:“……”
是他飄了,需要反省。
那天晚上姚嶼發現蔔學根本不是個玩意兒,他沒去樓下看演出,一個人貓在宿舍不知道搞些什麽勾當。
進門後他驚疑地朝兩人瞥了一眼,嘴縫的比麻袋還結實,說錘子話啊……
跟這人,也就這樣了吧。
跟楚晴,也就那樣了吧。
姚嶼一直想。
刨去不開明這點,楚晴對他還是不錯的,說出去這是我媽人人羨慕那種。
每次她神傷完,一定第一時間找他說話,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偶爾還會為自己的過言道一聲歉,哪怕兩個人心知肚明,這些話是被他激出來的。
天下母親,幾個能如此?一開始他還驕傲過。
後來他覺得,還是沒意思。
滿分作文裏每年總有母親為題的,寫作文的謹遵老師的教誨推陳出新,把老文寫出了新套路。
但無論套路怎麽變,他讀起來永遠是一個味道。
母親很偉大,是你不好。
你媽媽做的太好了,襯的你更加不好。
不好的你還在倔強什麽呢?你是有什麽還不滿意的嗎?
你實在太任性啦。
為期五天的軍訓燒光了姚嶼儲存着的皮下脂肪,以至于他周二早上出門時立馬感覺到了那股秋涼。
一夜之間姓夏的被秋太子奪權篡位,失了威嚴不說,朝代也讓人改了。
姚嶼對此打了個噴嚏。
易羿從食堂吃完早飯回來,在門口撞見的就是鼻尖被揉到泛紅的姚嶼。
跟站在姚嶼旁邊的蘇善陽。
姚姓同學打完噴嚏擡頭看了眼陰沉的天,嘟囔道:“降溫沒個預告?”
蘇善陽想提醒他你忘了打靶那天的雨嗎?
礙于易羿在場,膽子原地砍了一半沒敢吭聲。
易羿動了一下,視線從姚嶼的鼻尖掃到腳,張嘴說:“冷就回去換件長袖。”
他穿着跟姚嶼一般短的T恤,這話聽起來就很像鬼話。
姚嶼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只是被冷風激了,人明明生龍活虎的。
他直接越過了這個話題問:“你怎麽在這裏?”
易羿說:“我在這不是拜你所賜麽?”
這仍然是一句鬼話,姚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搬進來了?”
他都快忘了這事。
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強行鑽進姚·選擇性失憶·嶼的腦袋,讓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冷,很需要去換衣服。
男生血氣足,易羿當然不會覺得九月的寒就能把姚嶼凍死了,所以重點還是放在他的話上。
“我跟你說過。”他表情不變。
姚嶼卻虛了,求生欲作祟,開始胡說八道:“我想着你搬的時候我去幫下忙的,你怎麽沒叫我?”
說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倒打一耙哪家強?甫陽一中與山姚。
易羿聽完果然有了反應,眉毛跟下巴同時擡了起來:“我錯了。”
姚嶼:“………………”
蘇善陽在邊上吓瘋了,他腦子本來就沒徐天瑞轉的那麽快,軍訓又沒跟姚嶼易羿住同一間,只從打靶時的蛛絲馬跡感覺到這兩人之間不一樣了。
但這個不一樣,絕對沒到姚嶼三句話就讓易羿脫口一個我錯了的程度。
事情進展到這,蘇善陽神志還算清醒,大腦明确知曉假如這兩人有進一步的身體接觸——比如打起來,他要推開一個,拉住另一個,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為高一七班的班級分和這兩人的未來做貢獻。
下一秒,他不能動了。
就見丁宇嘴裏叼着袋豆漿從易羿背後冒出了頭,看見他們後臉色一喜,口齒不清地說:“好巧啊恩人!”
蘇善陽:“???”
畢竟剛從學校的網頁上抄過丁宇的軍訓小結,那小結邊上還挂着丁宇的照片,現在整個高一年級,沒人不認識這張臉的。
蘇善陽大腦處理不了過多的信息量,宣布死機。
姚嶼看見丁宇倒不意外,但對他的話很莫名:“恩人?”
“是啊,他跟我說了,”丁宇指指易羿,“換宿舍那事你幫我說了話,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一馬,要不今天可能是我頭七,華山啊,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仗義!”
姚嶼:“……”
誰?誰幫誰說話?他恨不得把所有責任都推丁宇頭上,還幫他說話?
姚嶼震驚地看向易羿。
丁宇一個人在那感嘆了老半天,話越說越多,題越飄越遠,愣是沒有一句說在點子上的。
易羿不耐煩了,冷冷道:“說重點。”
丁宇“哦”了一聲,看了眼姚嶼和傻不愣登的蘇善陽:“馬上上課了,路上說呗?”
進教室時只剩姚嶼跟蘇善陽,丁宇去了高三樓,易羿則不知什麽時候沒再跟着他們。
除了書包之外,姚嶼手上多了一個裝滿了東西的袋子。
一上午的課都是理科,對姚嶼來說沒有任何難度,他把袋子裏的東西一張張抽出壓在書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丁宇把自己用的所有招生材料都印了一份給他。
清北的推薦、競賽保送以及甫陽一中的大學合作班,基本上所有不正常的錄取方式都在袋子裏了。
第四節 課是數學,老師講課速度極快,一個知識點一道題,錯過就下輪複習見,臺下學生絲毫不敢分心。
例題抄在黑板上,教室裏只有筆觸在草稿紙上的沙沙聲,姚嶼低着頭混在一群沉迷演算的人當中,心跳逐漸加快。
姚嶼悶着頭想,不對。
丁宇剛跟他認識一個禮拜,不可能知道他任何事情,這說不通。
可他遞東西時沒有任何解釋,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極其普通的事,這也說不通。
回想宿舍樓門前的種種,唯一的可能就是易羿了。
但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趁着老師背過身往黑板上寫解題步驟,姚嶼翻出手機給丁宇發了條?過去。
雖說不指望正在上課的丁學霸秒回,到晚自習總計25200秒過去後他還是沒有回,這就相當不正常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有損丁學霸的社交形象。
難道真是易羿?姚嶼苦惱地想。
消息源掌握在自己手裏,如果說過應該會有印象才對。
他關掉微信打開Omelet,在甫陽一中及CILL上遇到易羿之前,他們倆的所有交流都在上面了。
聊天記錄裏百分之八十是正經內容,這會兒仔細一看,姚嶼突然發現,裏面所有不正經內容都是自己起的頭。
零零碎碎的,幾個月扯一句。
完了,他有點虛。
那些記錄實在太碎,單憑一兩次的對話根本看不出什麽,除非有心把他們一條一條串聯起來,說不定能形成一條姚姓同學十四到十八的成長鏈條。
記錄翻到某一段上不去了,系統提示,需要開通會員才能浏覽一年以上的聊天記錄。
姚嶼:“……”萬惡的資本主義和黑心的資本主義家。
這一年的東西他沒看出異常。
姚同學畢竟是正經人,不會随随便便跟網上的人聊自己的隐私,這下看來要從其他地方尋找線索。
姚嶼退出聊天界面,視線掃過Roy萬年不變的頭像框,緊接着腦海一陣電閃雷鳴。
就見那框下面不知何時多了個“v”,展示着主人驕傲尊貴的會員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