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了兩位當事人,到了下午,這事就被班裏人忘的差不多了,有一道更深的溝擺在了全體高一面前——軍訓。
倒數第二節 是體育活動課,整個年級的學生聚在操場上,聽伍萬群宣讀軍訓注意事項。學生們憤怒于四十五分鐘的自由活動時間飛了,隊伍排的七歪八扭。
伍萬群對此絲毫不介意,今天他不管,明天到了軍事基地自然有人收拾這幫兔崽子。一想到能短暫放松下來的一禮拜,他語氣都溫和了。
“尊重、禮貌這些老生常談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就說點大家容易犯的事,”伍萬群随意地扒在看臺的欄杆上,笑裏藏刀的看着底下的學生,“第一個,手機。”
“軍訓時不許用手機,我知道我這麽說你們也不會聽,所以只強調一點,一旦被發現私自使用電子設備,可能就上交國家了,你們小心點。”
“敵軍不止有人的眼睛,基地裏某些地方還設置了監控。”
伍萬群說這句話時,懶洋洋站在草坪上的姚嶼意有所感歪了歪頭,沖他身後那位露出一個哂笑。
鑒于交換生一樣參加軍訓這項規定,易大佬屈尊排在七班隊伍裏聽訓,雲層落在地上的陰影好巧不巧停在他跟姚嶼中間,站定前姚同學警覺地瞥着他,生怕他搶了自己的一畝三分陰涼地。
自帶冷氣的易羿一揮手表示:您請。
“高一一年就這麽一次走出校門的活動,大家好好珍惜,”伍萬群心安理得地拖沓着講話,“軍訓有個人評比跟班級評比,優秀個人由教官選,優秀班級看結束時各班的積分,事關學年三好和各種評優評先,班主任也不要掉以輕心。”
“有困難的學生截止到今天放學,再晚就不受理了,順便提下,九個交換生沒有退出的,你們可不要丢臉啊。”
烏泱泱的人群集體噓聲,教導主任公然搶課,臉早被你丢光了。
人人通網的時代,軍訓——沒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全體高一聽了伍萬群一通教育,發愁的約等于零。
出去放風總好過在學校上課吧?
康小靈通排隊前跟四虎的同學通了氣,憋了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急着說,伍萬群下令散會的瞬間,他振臂一呼把七班男生全招了過來。
“什麽事小靈通?”徐天瑞撸着康蒙的頭發上的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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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別動手動腳的,”康蒙一身雞皮疙瘩拍掉徐天瑞的手,“咱們班學號最後兩個是誰?我打聽過了,軍訓宿舍是按學號分的,前面六個班的男生正好湊了整數,所以咱班的男生有兩個要跟八班的一起住。”
“不就是跟別班人一起住麽,”有人說,“自己班人也沒認全呢。”
“那是你不知道這八個人裏有誰,”康蒙見沒人把他當回事,換了張高深莫測臉,“是一個‘名字不能提’的人。”
“蔔學?”外圍傳來一個男聲。
拆臺來的這麽快是康蒙始料未及的,他震驚地伸長了脖子朝說話的方向看去,就見郝凡帶着七班的“甫曜派”站在人群邊角,擺着“我們不熟”的表情,耳朵豎的比誰都高。
不怪他們對這個名字敏感,蔔學産自甫曜,開學典禮上的年級代表就是他,成績極好性格卻極差,擅長記仇和暗箭冷槍,是個倒過來版的丁宇,連甫曜自己人都對他一言難盡。
康蒙的無語即是默認。
蔔學的奇人轶事在各班之間傳的風風火火,七班又在八班隔壁,每天窗戶口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慢慢地就發現——傳聞不是空穴來風。
這件事姚嶼本來很有發言權,可惜他每天忙着跟易羿鬥法,根本不知道那個早上值日總喜歡把垃圾怼到七班範圍內的男生姓蔔名學,猶自困在“不學是什麽鬼”的謎題裏,一臉懵逼。
易羿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遮掉了落在他細瘦胳膊上的陽光。
七班的花名冊誰最熟?自然是兢兢業業恪守崗位職責,為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熊大班長。
熊嘉晟在幻想中畫了一間房,把蔔學放進去,又把七班學號倒數兩位放進去,場景頓時自動生成了一排馬賽克。
有一點康蒙直覺的不錯,住這間宿舍,确實有夠慘。
康蒙見人被唬住了,也不急着說了,洋洋得意地巡視了人群一圈,郝凡那幫人也沒忘記。
随後他看到了兩個不在狀态的人。
一個神游天外,臉倒是對着他;另一個看着神游天外的人神游天外,過了會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把臉朝他對了過來。
康蒙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因為他想起了一件事。
徐天瑞等了好半天不見康蒙繼續說,自己算也算不出那兩位天選之子到底是誰,搓着手問:“你們誰排最後兩個?我記得學號是按拼音排的,是不是Z……周達?”
周達忙說:“不是我不是我。”
“那……”
“我。”姚嶼不鹹不淡地說。
不是很好理解麽?他學籍之前一直在外省,轉過來以後順理成章排在了末尾。
“想起來了”的康蒙瞪了徐天瑞一眼:就你問題多。
徐天瑞:???一開始挑事的不是你麽。
“不學怎麽了?”姚嶼問,“我要幹嘛麽?”
他被這陣仗唬到,覺得有了解一下的必要,畢竟自知消息慢易吃虧。
就像暑假裏的CILL,如果他早知道賽會調整比賽時間的理由,就不用掉那麽大一個坑裏了。
停在他身上的陰影忽然動了一下,姚嶼立刻崩直背往後看去,就見“造影機”換了面向正在跑路,跑的時候在他肩膀上點了一下:“我睡下鋪。”
電光石火間,衆人一齊消化了這條暗示:操,還有個外國來的。
“所以說姚哥和易大佬要跟蔔學住一間?”康蒙徹底傻了,“我是不是傳了條特別無用的消息啊?”
“也不是。”徐天瑞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眺望着姚嶼和易羿的背影,“你排除了次要矛盾,幫他們找到了主要矛盾。”
姚嶼沒跟易羿争執上下鋪的問題,他本來就不喜歡下鋪。
他屬于對自己的床有一種偏執型執念的類型,發作起來時連自己都不讓上去,更別說可能被人坐來坐去的下鋪了。
在這一點上,易羿拿住了他的喜好。
去程的大巴車,座位按教室裏的位置分配,易羿把靠窗的那半留給了他,入座前姚嶼在走道裏站了一會兒,其他人都以為他們在暗中較勁,實際上姚嶼是想對易羿說點什麽,然而氣氛到了嘴巴卻不太靈敏,他抓耳撓腮半天,最終無奈放棄。
十幾輛大巴排着隊行駛在路上蔚為壯觀,每跟其他班級的車并排時男生們便起着哄拼命喊“超過去!超過去!”。
司機師傅大概被喊煩了,直接沖到了排頭第一,等到達軍事基地時,七班的車整整甩了下一輛兩個紅綠燈。
領完軍訓服後,七班人領完自己的宿舍號,第一個鑽進宿舍大樓。
托康蒙小道消息的福,姚嶼發現他跟易羿這間确實沒有其他男生進來時保持了一貫的寧靜與平和。
屋子裏牆兩邊各擺了兩張床,還有一張橫在窗戶邊上,唯一的桌子靠在洗漱間的外牆,不大不小的置物架正對着大門。
整個空間裏,能算作私人空間的只有床了。
姚嶼按住蠢蠢欲動的感嘆詞點兵點将随便挑了張床,蹬着梯子爬上去後瞄見易羿十分自然地跟着他坐進了下面那張。
人肉版“占座位”,一上一下。
姚嶼在狹窄的小床上曲着腿,感覺崩緊的弦在寂靜的空間裏被撩撥動了,震起了一串漣漪。
直到這時他才确定,易羿說的“下鋪”,是他的下鋪,不是另外四張床裏随意哪一個下鋪。
他把之前那些玄妙的小心思歸結為:希望這人有一點班級榮辱心。
從來沒有過集體榮譽感的姚姓同學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情的偉大,頓時筋骨歸位通體舒暢,身子一歪往邊上倒了三十度,勾手去摸口袋裏的手機玩。
他半身壓住了上臂,剩下不怎麽聽話的手肘和手腕,手機從袋口滑出來時沒拿穩,從指縫裏漏了出去。
姚同學“咦”了一聲,再次去抓手機,這回連腿都驚動了,幾個不協調的圍追堵截過後手機透過床邊鐵護欄的洞掉了下去。
姚嶼:“……”
那一瞬間他還以為要跟陪伴了自己兩年的手機說再見了,然而預想中的碎裂聲并沒有出現,只有一種硬物觸在布料裏的輕悶聲。
姚嶼小心的探了半個腦袋出去,目光掃到一雙筆直的長腿,這腿在底盤偏低的床鋪上折得有些憋屈,腿窩朝上倚在軍綠色床墊的邊緣,而他的手機,好巧不巧落在人腳踝的凸骨上。
姚同學嘶了一聲。
他的手機套了金屬殼堪比板磚,而那骨頭周圍沒有一絲多餘的肉,砸上去連個緩沖的機會都沒有,這特麽得多疼啊。
姚嶼決定在沒想好怎麽開口前暫時裝死。
作者有話要說: 軍訓裏的各種訓練是我胡謅的。。。莫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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