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丁宇曾說:“方婧涵脾氣不好。”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倉促之間無暇多想,姚嶼選擇了相信,并轉換成畢恭畢敬的模式。
結果就聽電話裏的聲音說:“你穿秋褲了嗎?”
姚嶼:“嗯?”
這感覺就像是好不容易考了張沒扣幾分的卷子回家簽字,結果你媽非要問你排第幾名
或者好不容易排進了班級前三你媽又非要問你為什麽錯了這麽多—
懵,氣,啞。
懵最多。
姚嶼對秋褲式關心的認知全部來源于網上,饒是記憶力超群,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也想不起那些段子是怎麽回複的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回複,對面已經自己笑成了一團:“我忘了,你那邊不冷吧?又用錯地方了啊,真可惜。”
方婧涵對秋褲不知道有什麽樣的執念,她的笑帶着過分的渲染力,以至于姚嶼聽了一會兒眨了眨眼,下意識朝易羿腿上看了過去。
那是雙筆直、修長、膝蓋骨突出,帶着少年特有單薄感的腿。
穿秋褲……也好看。
腿的主人聽見這句話,擰了擰眉,表情微妙。
然後轉身走了。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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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方婧涵知道人換了,匆匆挂了電話都沒回來。
姚嶼驚了。
擡頭朝對面的床鋪看去:櫃門上留着水漬未幹的痕跡,凳子塞回了桌子下面,連抹布都被易羿洗幹淨晾了起來。
那麽他把自己和手機落在這裏是什麽情況?
姚嶼原地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回來,确認這人是不準備來認領他的手機了,正猶豫着該給他帶回去還是丢在他桌上,就見一條短信咻地鑽了進來。
-手機先放你那兒
發信人:表
姚嶼:“……”
易羿可能對人機分離很有經驗,特意給自己的號碼備注了“表”,确保收到短信的人不會誤認為手機成精,自己給自己發信息玩。
姚嶼在“這人身上到底帶了多少電子設備”的疑問中帶上門,撤回了教室。
體感跨越了一個世紀,實際上他坐下時語文課剛下課,孫冬靈還沒走,還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姚嶼迅速消化了目中所見——易羿不在。
他現在是個富有的人。
左邊口袋裏塞了兩部手機,兜子被重量壓的微微下垂,姚嶼在方形的輪廓上摸索了下,覺得還是換成一邊一個更安全。
他從書包裏抽出下節課要用的書,經過口袋時大拇指跟食指撚住其中一部手機藏在書下,再若無其事的把書換到另一只手,無聲無息完成了一次贓物轉移。
然後被他放成屏幕朝外的手機就亮了。
姚嶼有點心虛地看了看那手機的外殼,發現亮的是自己的那只,而讓它亮起的原因—
你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他把手機掖在腰窩裏技術性解鎖,點開
一到白天就犯困:姚哥
這昵稱?誰?
最近新加的微信都是聚一起時一骨碌掃碼加的,加完就不說話了,他還沒來得及備注名字。
姚嶼挑起下巴對着前一排的草皮頭後腦挨個掃了一遍,大家看起來都挺困的。
好難猜。
萬幸犯困的急于确認他有沒有看到消息,回頭扭過來半個脖子。
康蒙隔空投送了個“ok”的手勢。
姚嶼:???
康蒙是從市八中升上來的,八中校區隔着不遠是外國語和十四中,外國語不遠處還有個四中,組成了西邊一片的“甫陽四虎”。
這四所學校在甫曜沒有成立之前互相看不順眼,大小考你推我踩的事沒少做過,但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甫曜成立之後四所初中又火速結成了聯盟,開始大搞四校聯考和各種活動。
于是各個學校裏的學生都對其他學校的學霸有所了解,用力過猛的甚至爬上高中後,忘掉同班同學的名字都忘不掉夢魇了三年的競争敵手。
甫陽四虎的學生在甫陽一中有一點很牛——人多。
康蒙作為上一年的“八霸”,自然被不少人認識,也認識不少人。
憑這一點,他不負衆望拿下高一七班“小靈通”的稱號:小道消息特別靈通。
康小靈通這一手消息也不知道被傳了幾手,剛聽到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姚學霸這是跟人有多大的仇?居然下這麽狠的手,康蒙一向覺得學習好又難搞的男生有點酷,姚嶼就是他目前心裏最酷的酷哥。
保守起見,他要跟酷哥确認下這事能不能外傳。
雖然康蒙覺得即使他管得住嘴,甫陽四虎的那幫子人也管不住,但他既然離酷哥這麽近,這件事還得從別人那裏聽來就讓他很不爽,現在不是忍的時候。
康蒙與姚嶼之間斜着個邪乎的角度,用尺測量約估37.5,在特殊角裏也屬于難搞的,更別說傳小紙條。
看姚嶼瞅完手機往回收的架勢就是不想理康蒙,康小靈通做這行熱臉貼冷屁股慣了,當即從草稿本上撕下一張紙,把字手動縮放50%,寫好疊成扁平一片瞅準機會往姚嶼桌上扔。
講臺上的任課老師一邊講課一邊徐徐向後移動,時不時停在哪張桌子的旁邊,點人起來回答問題,康蒙的紙條就歪在了他面前幾步遠的地上。
周圍一圈人眼睜睜地看着他撿了起來。
“喲,今天頗有收獲。”翟銳撿到東西并不生氣,相反還有點興奮,“誰傳的?什麽年代了,怎麽不發短信?”
康蒙:“……”
翟銳又問:“沒人認領?”
底下寂靜無聲。
“那我打開了啊。”翟銳說,說完還叨逼叨,“我素質比較差,可能會讀出來哦。”
還是沒人理他。
翟銳于是大大方方的打開,定睛朝紙條裏的字上瞧。
半晌,他“喲”一聲好奇地問:“海歸大佬是誰?為什麽要爆他的車胎?”
姚嶼:“……???”
康蒙臉色刷白,一副不忍卒視的模樣,下一秒就聽翟銳叨道:“哦,這反面還有字——傳給姚哥,姚哥又是誰?”
所有目光都集中過來了。
翟銳似有所感,也朝這邊看了過來,他理解了紙條的意思,重新連貫地、帶着感情地朗讀了一遍:“傳給姚哥:你真的爆了海歸大佬的車胎?”
死靜。
過後湧起驚天動地的笑聲。
姚嶼想帶着康蒙一起去世。
下課後他像展品一般被圍觀起來:“姚哥,什麽情況?你把易哥車胎爆了?”
“易哥居然有車!不愧是大佬!”
“姚哥,你怎麽爆的車胎?釘子嗎?”
“海歸大佬知不知道是你幹的?”
“上課前易羿找我拿了住宿申請表!”熊嘉晟終于把線索串成了一條鏈,如夢初醒,“我說他怎麽突然申請住宿,他交換生,學校肯定提前問過他要不要住,那時候拒絕,開學一星期又反悔?原來車胎爆了!”
“車胎不能換嗎?”
“說不定人是限量級的車,輪胎也限量?換不到?”
一幫只坐過車沒開過車更沒買過車的男生七嘴八舌地把易羿的遭遇讨論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姚嶼牛逼。
“真的太強,”徐天瑞贊嘆道,“有膽識,有策略,過程不拖泥帶水,結果當名利雙收,姚哥,我對你的認識又更上一層樓。”
梁金饒看不下去:“你們也不問問姚副班長是不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徐天瑞說,“我第一天認識姚哥時就覺得他是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人,你想想海歸對他做了什麽?換你你受的了?”
在姚嶼的眼裏,康蒙已經沒了,徐天瑞正在沒的路上。
徐天瑞作為偏科偏到地心的理科男,陶醉在自己即興吟出的詩裏,絲毫沒察覺到姚嶼逐漸升起的殺心。
他琢磨着想再加六句湊一首七言律詩,就見後門進來個人。
姚嶼在吵嚷聲中摸起手機,想把它砸康蒙腦門上。
這孫子利用人牆優勢縮在蘇善陽背後,對姚嶼比着口型:不是我。
不是你“舉報易羿無證開車”能傳成“爆了易羿車胎”?
不是你全班能知道爆車胎的是他姚嶼?
而他又該怎麽解釋?
我沒爆他只是報了他?
我托馬現在只想爆了你的頭。
抓着手機的手越捏越緊,只待人群一散當場作案。
人群仿佛感知到了什麽,音潮以斷崖的速度小了下去。
順便裂開了一條道。
徐天瑞被易羿的出現扼住了喉嚨,幹巴着嘴失了聲。
他剛才在幹什麽?他剛才說了什麽?海歸大佬聽到了多少?
萬幸海歸大佬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徑直走向了爆車胎的始作俑者,萬衆矚目之下伸出了一只手:“手機給我。”
姚嶼沒料到他會來的這麽快,愣了一下,幾秒後把兜裏的機子交了出去。
易羿垂頭看了看:“不是這個。”
姚嶼發現他順手給成了自己那只。
于是重新摸了摸,把另一個口袋裏的遞了過去。
易羿點頭,退了出去。
一衆人等:“???”
!!!
海歸大佬居然打劫了姚哥的手機!還知道他帶了只便宜的做掩護,打掉了貴的那只!
完了!這兩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