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政治老師的政治立場向來明确,聽姚嶼一提,想起來什麽似的,豁然開朗道:“哦,是你們班那個英國——來的交換生啊,怎麽長的這麽符合我們的基本方針,我都沒看出來。”
全班哄堂大笑。
“知道來聽政治課,說明思想覺悟很高,”政治老師莫名從易羿清白的表情裏提取出些許感動,“以後可以多來聽聽我的課,保證會有收獲。”
那笑聲更大了。
這節課後半程上的風生水起,政治老師得了現成的素材源,時不時的就拿易羿舉個例子,情到深處竟然多上了整整五分鐘,讓賈得松蹲在門口跟着聽了好一通思想教育。
二、三節課之間隔着二十五分鐘的大課間,高一年級剛報上去的項目還沒排出名單,暫時集體被安置在教室裏,就着運動員進行曲吃零食喝水補作業。
“下節課英語,上周默寫沒訂正的趁早注意下啊。”英語課代表趁班裏還沒躁動起來提醒了一聲,徐天瑞立馬接上一個“艹”。
梁金饒問:“老徐你在家風評是不是特別好?”
“什麽意思?”徐天瑞找默寫本找不着,半天才想起來夾在英語書裏了,他掏進書裏帶出一本攤開了的英語本,一個血紅的“20”當場閃瞎了梁金饒的狗眼。
“你作業都不用帶回家做,爸媽對你滿意的飛起了吧?”
“說什麽呢,”徐天瑞朝他翻了個白眼,“那是姚哥幹的事。我是回家作業不會做,姚哥是作業不會留回家,是吧姚哥?”
七班目前的“作業源”集中在初中分校上來的幾個人裏,然鵝資源配置是門深奧的學問,具體表現為徐天瑞方圓五個座位之內居然沒有一個人畢業于甫曜,苦的他一度想要自斷雙腿換個靠前的座位。
直到他發現他的後桌原來更好用。
徐天瑞決定緊緊地抱住姚爸爸的大腿。
姚嶼心裏不痛快,馬屁也聽不出爽快來,聞言哼唧了一聲。
“姚哥你是不是看那個交換生不爽?”徐天瑞看他臉色猜着說,“其實我也看他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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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特能裝啊,”徐天瑞充分闡述着自己的理由,“我老早就想說了,一個中國人,中文也不差,大學也考上了,除了回來裝x以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要來當這個交換生,難道我們學校在國外都有粉絲了?”
徐天瑞想這簡直扯淡。
“你說呢,姚哥?”
姚嶼心想我說個屁,我煩着呢,你不趕緊抄你那單詞小心遭報應。
報應說來就來。
喇叭突然呲呲兩聲,随後爆出運動員進行曲的聲音,走廊裏驟然奔起一條長隊,八班九班人高馬大的體育委員沖在隊伍最前方,一邊跑一邊回頭朝狂奔的人流喊:“快點快點!音樂要結束了!”
這陣仗把教室裏正拿着杯子泡枸杞的熊嘉晟打蒙了:“他們幹嘛呢?”
“地震了?!”徐天瑞一抖差點把筆掉地上。
“你家地震還管音樂不音樂?”梁金饒站起來,“我們是不是也要跑?”
他話音剛落,孫冬靈踏着高跟鞋出現在七班門口,咣咣咣門上敲了三下:“還愣着呢?還不跑?班長呢?想争倒一是不是!”
熊嘉晟懵了,杯子裏的水漫過杯口流到手指上,燙的他嘶一聲嚎起來問:“往哪跑?”
“操場啊!今天周一,升旗儀式!”
上周一高三年級開學考試,學校怕打擾他們取消了那天的早會,結果七班人腦袋裏就沒留下升旗儀式和國旗下講話的概念。
按理熊嘉晟該負責提醒,可這人猝不及防反被提醒,第一反應傻了而不是動。
孫冬靈仰天長吼:“還不跑?!”
姚嶼身後跑着徐天瑞和蘇善陽,一溜煙沖到操場外圍,大老遠喵見一個眼熟的影子。
不愧是辣手狠心伍主任,只見他吹胡子瞪眼拎着話筒站在跑道邊,一邊掐表一邊實況轉播:“高三年級全部齊了,高二年級除了二班三班也到齊了,高一怎麽回事?這麽久就三個班排好了隊,剩下的是找不到自己班還是不知道自己是誰,班級分太多了想送掉點是不是?來來,快點快點!”
姚嶼瞳孔一縮眯起眼睛,腳下跑改為走,往旁邊挪了幾步。
“怎麽了姚哥?”徐天瑞收起往前邁的腿原地“跑步”,掄着胳膊站在他原來的位置側頭問道。
“我們班在這邊,”姚嶼手指了一下,淡淡地說,“再往前進高二隊伍了。”
“啊?”徐天瑞反應着他的話,沒留神被後來居上的易羿超了過去。
下一刻,就見他被伍萬群攔了下來。
徐天瑞見狀果斷向左平移,一眨眼移的比姚嶼還遠出去幾米。
一通操作猛如虎的橫切豎插過後,七班總算在音樂結束前排好了隊。
孫冬靈姍姍來遲站在隊首,一邊往後走一邊幫他們調換位置。
“你們是眼睛長在天靈蓋上了嗎?”她從隊裏扯出郝凡,又扯了幾個跟郝凡一般身高的往後面推,“去,站姚嶼前面去,教室裏有四組給你們分,站成一列就高矮不分了是吧。”
邊上六班沒見過操場排隊故意往前站的,頓時看猴似的看着這幾人。
國旗下講話的內容一直很慣例,只不過這是開學第一次升旗,加上新生入學和新高三正式開跑,校長上臺親自講了兩句之後把話筒遞給了甫陽一中的風雲人物——暑假裏斬獲數學、物理競賽雙料冠軍、順便在開學考試上拉開了第二名三十六分的丁宇同學。
話筒裏咚咚的震動聲拉回了姚嶼的思緒,他瞥見站在他前面的郝凡像看到什麽偶像明星似的伸長了脖子。
“各位同學好,老師好,我是高三九班的丁宇,很榮幸在今天、在這裏給大家做這次講話,如果大家對我講的內容有任何看法或問題,歡迎大家來高三九班找我交流。”
丁宇?!
猛然間聽到這個名字,姚嶼呼吸一滞,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丁宇穿着高三的深藍色斜杠校服,在落地麥克前挺着筆直的腰板,東起的朝陽對着他側面撒下聚光,從下面看過去人模人樣的。
郝凡跟他幾個甫曜的同學顯得很激動。
姚嶼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狗東西。
“今天我要講的主題是:傳遞正能量。”
丁宇在裝x扮相收買人心方面有自己專業的一手,結合他豐滿的履歷和強勁的實力,這輪講話收獲了一衆掌聲和驚羨,尤其在高一年紀學弟學妹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主要是姚嶼。
姚嶼在下面看到,丁宇念“傳遞正能量”五個字時,一直看着伍萬群的易羿忽然擡頭掃了他一眼。
晨風乍起,被逐漸升起的溫度按下了一部分力道,只夠吹動易羿T恤的衣擺和垂在耳垂邊的鬓發,他站在背光的角落裏,跟反射着24K的丁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伍萬群跟他聊完,他并沒有走向七班的隊伍,而是回頭獨自去了教室的方向。
他走的很慢,慢到姚嶼産生了一種他随時會回過頭來看一眼的想法。
然而什麽都沒發生。
丁宇講完話,郝凡用恨不得把手都拍掉的力氣鼓着掌,拍了會兒聽到身後沒有動靜,皺着眉轉身質問:“你怎麽不鼓掌?”
姚嶼露出一個“?”的表情:“鼓完了。”
“你騙人,我站你前面聽的一清二楚,你根本就沒動過手。”郝凡說。
姚嶼:“……你耳朵出問題了。”
他心情不好時結句語調會向下壓,聽起來格外冷淡,再加上空洞洞的似乎在掩飾什麽的表情,落在郝凡眼裏就是“老子愛怎麽樣怎麽樣關你屁事”。
郝凡記得開學典禮那天也是這個人在一群人面前給自己找事。
新仇舊恨交雜在一起,心裏那顆火苗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你牛什麽呢?你知道臺上講話的是誰嗎?”
“誰?”
“丁宇!”
退場音樂響起,郝凡拽住姚嶼的衣服不讓他走:“丁宇是我們甫曜畢業的,活着的傳奇人物!你随便問問甫曜的人,或者問問現在高二高三的,有人會不知道丁宇?”
姚嶼的表情很麻木:“我知道他。”
不就半夜三更拖着他講故事的“我不敢惹”麽?
“你知道?你知道屁!對了,你是外省來的吧?不懂人口大省裏的狀元預備役是個什麽概念!”郝凡氣沖沖地說。
甫曜前兩年建校時空頂着“甫陽一中初中分校”的名頭,在市裏口碑一般,多數家長持觀望态度,不敢輕易把孩子送進來。
是一個名叫丁宇的學生貼着甫曜的标簽大殺四方,凡是全市聯考科目就沒讓其他學校搶走過第一,打碎了不少吃瓜群衆的眼鏡。
郝凡的第一副眼鏡也是他打碎的。
自那以後郝凡就成為了丁宇的迷弟。
“你現在對丁宇哥不屑一顧,将來他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的。”郝凡死死地盯着姚嶼,那眼神像是周圍沒人,他就要動手了。
姚嶼覺得這預言還是挺準的,他剛掙開被扯住的衣服理完褶子,就見“代價”打碎了郝凡的第二副眼鏡哭喪着一張臉朝他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