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暗戀
趙一鳴出了趙家大宅,原是想随便走走逛逛,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般,他竟然踏進了西大街,進了那偏僻尾巷子,等到人醒神,他已定在那老槐樹下,跟鬼附身似的,半點不由他。
尾街偏僻,半點都不能與南大街,東大街的熱鬧繁華相比,走卒馬夫,鄉野村婦,孩童老叟早早入睡,也讓這一處生了絲別樣的安寧。
野蟬叫夏,蛙鳴聲聲,趙一鳴站在老槐樹下,靜靜聽姐妹兩個打趣,聽着聽着,竟聽出了趣味兒,初始只當是閑聊,慢慢的,竟然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咋舌,直至那院中姐妹回屋,再聽不到絲毫動靜,他才驀的回神,然而心裏早已激起千石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趙家雖起家晚,并非書香門第,他也不是那讀書料子,半點兒家學底蘊都無,然他又是個從小就享樂貪玩慣兒的主子。
上了幾年西河城的學堂,字沒多學幾個,生意也沒耐心打理,但這吃喝玩樂的把戲,他可是都做足了。
便說這吃,不管是天上飛的,水裏游的,還是地上跑的,爬的,只要想的到的,沒他趙一鳴沒吃過的。
凡此總總,別的他趙一鳴不敢比,但說到吃,還真沒哪個能比的過他。
但今日卻叫他大開眼界,這院中女子,凡所說道的,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先別說食材,便是那種種的烹饪手法,竟是從未聽說過。
她一個鄉野女子,別說上西河城,便是出黃花鎮,估摸着都沒出過,她又是如何知曉這些奇談異事?
要說從書上學來的,這書上真有記載,福滿樓的倪老板,早該差人把那書都研究透徹,何苦會為了這小女子一個小小的蟹黃豆腐欣喜若狂,如獲至寶?
不可思議,着實不可思議!
趙一鳴頭一回對雙喜生了喜愛之外的探究心思....
夜色已深,淡淡月色下,破敗的灰瓦青牆都添了絲朦胧雅致,
趙一鳴心緒難平,竟然還舍不得歸去。
雙喜那一颦一笑,那惡狠狠的威脅,那不屑的冷漠小臉,那戚戚然的哀求,以往見面時的點滴片段,竟然都似活過來了,一幅一幅在他腦子裏不停作祟,鬧的他半是甜蜜,半是苦楚,半點沒有辦法,只心裏撓癢癢一般難受,一般難耐,他竟成了個平日裏最不屑的癡漢,化成一棵樹,杵在鄭家小院外,與那老槐樹做伴兒。
......
不出雙喜所料,鹹鴨蛋真在福滿樓得了個開門紅,頭一日,一口氣賣出去三十個鴨蛋,都是鴨蛋燒出來的菜肴。到了第二日,竟然翻成了五十個。老主顧帶來新客人,老子吃了味兒不錯,又帶着家眷幼兒一起來品嘗,如此如滾雪球一般,竟到了第三天大早,那小厮就又上門來取貨了。
這一回還多帶了五兩銀子,說是老掌櫃的意思,這些錢與雙喜的定金,讓她放開手腳收鴨蛋,放開手腳腌制鹹蛋,不怕沒銷路,不怕積壓貨。
五兩銀子可以買五千個鴨蛋了,雙喜激動的臉蛋兒通紅,強忍住心疼,還是把這定金給拒絕了。
讓小厮取了二百個蛋走了,收了二兩銀子的報酬。
不是雙喜不差錢,着實是受之有愧。福滿樓收了她十文錢一個的鹹鴨蛋,這價格相比生鴨蛋,翻了十倍,着實是夠狠了,可人家一聲不吭的接受了,況且還幫着把這幾個菜給推銷出去了,這其中花的心思工夫,雙喜雖沒親見,猜也能猜到,因此這五兩銀子的定金,便說什麽都不好意思要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雖不是個君子,也算不得小人,但做事兒也至少要良心上過的去才行。
賺了錢自然高興,錢罐子裏已經有五兩銀子,沉甸甸的,日益充實着雙喜那空虛弱小的心靈,一日日為她增加安全感。
生意越大,弊端也越來越明顯,雙喜打定主意要尋大院子來擴張生意了。
巧的是這一日下午,黑虎來看她,聽她說要尋院落,便帶着她出了西街,再不大的黃花鎮裏四處打探搜尋起來。
黃花鎮本不大,四條闊達的大街是繁華所在,除此之外,偏街尾巷居多,畢竟窮人永遠比富人要多。
雙喜和黑虎像水裏的魚兒,游曳再黃花鎮的角角落落,兩人年紀不大,卻朝氣蓬勃,且又是這般為了美好生活奔波,這一日轉過來,雖腿腳不停歇,卻并不覺得多累。
一日轉完,沒有遇到合适的,雙喜有些洩氣,要回家前,随着黑虎穿過東街的城牆門,兩人繞着牆邊散步,當做休息,也當做約會。
落日黃昏,田野外農人收拾起鐮刀,鋤頭,就要歸家。雙喜與黑虎,一前一後,慢慢跺步到城牆邊。
初夏已有一絲炎熱,酉時已到,那太陽還半挂再西頭,不舍落下。
落日餘輝下,黑虎粗黑的長發梳理的工工整整,由一根藍色布帶束起,濃眉大眼,挺鼻,憨厚中透着沉甸甸的踏實,雙喜靜靜看着,心中安寧。
到了牆洞邊,說了幾句告別話,雙喜正要往牆裏去,卻不想黑虎突然攔住了她,雙喜蹙眉擡首,疑惑看他,就見他紅着臉,手掌張開朝着她遞過來,“吶,送你的!”
厚實掌心中,是一根殷紅的頭繩,紅的似火,一圈圈躺在他手心中,也燒進了他眼裏,她心裏。
雙喜的臉紅了,抿着嘴笑,輕聲道:“給我的?”
說着話,卻不接,黑虎急了,拉起她的手塞進去。
兩手相牽,一個火熱,一個冰涼;一個厚實,一個纖弱,卻鬧的兩個都成了大紅臉。
黑虎一點點緊緊拽住雙喜手心,目光幽幽,一眨不眨盯着雙喜:“我娘的咳嗽要好了,還等幾天我再進一趟山,打了野孢子,野羊,送你家來當聘禮!”
這是黑虎第一次主動牽她的手,雙喜心中小兔子狂跳,心中雖甜蜜,然再這城邊邊上,農人又多,愛嚼舌根的婦人婆子也不少,卻也怕落成別人話柄,她甩開他大手,急急的往牆裏鑽去,勸道:“黑虎哥,你快回去吧,晚了大娘該着急了!”
“雙喜,我現在窮,等有錢了,再給你買花帶,買銀釵子!”
雙喜進了院,背靠着城牆不停的喘氣兒,身後黑虎滔滔不絕,今日也似鬼上身一般,不依不饒,說些越矩話兒,
“雙喜,你說話啊,莫躲我!”
手中紅繩染了汗漬,越發紅豔,雙喜喘口氣,笑道:“嗯,我等着你上門來...”
說完也不管黑虎聽清沒,笑着朝自家院裏跑去了。
城牆外黑虎愣傻半晌,扯起嘴角跟着笑了,右手心裏那溫潤玉石一般的觸感仿似還停留其上,鬼使神差,黑虎擡到鼻端聞了聞,沒有半點兒味道,但身前身後仿似依舊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草木之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黑虎滿足的又聞了聞,臉上帶着暢快笑意,這才邁開大步,朝着城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