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計
重生這麽久來，這還是雙喜她第一回正正經經上街閑逛。
剛來時，日日惶恐迷糊，害怕外出。
之後再出屋，也是急匆匆到菜市口買點小菜，等到入冬了，又貓了幾個月的冬，着實沒有正正經經的打量過這小小的黃花鎮。
春雨纏綿，雙喜一路慢行，蓑衣早被浸濕。
偏街裏人少，瓦舍破敗不堪，腳下一派泥濘，不小心還可能踩到雞屎。
拐個彎，就上了正正經經的大街，這一處與她家那裏相比，簡直又是一番天地，處處可見店鋪井然，門口柳樹成蔭，高挂的大紅燈籠随風搖擺，喜氣陣陣，尚未從新年的餘味中回過味來。
街道還算寬敞，行人走卒，車馬水龍，人聲鼎沸，即便是下着小雨，依舊攔不住為生計奔波勞苦的衆人。
打鐵的“乒乓”聲，包子鋪的吆喝聲，酒樓的唱曲聲，聲聲交織，彙成一派人間繁華景。
路過大伯家的雜貨鋪，雙喜站外頭仔細瞅了瞅，見裏面客人不少，她大伯大伯娘正笑臉殷勤迎客，跟在她家面前的嘴臉全不一般。
她趕緊轉頭，悄悄的走開了。
黃花鎮不大，橫豎也就是那幾條街道，雙喜睜大眼睛，轉悠一圈，從西逛到東，又從南跺到北，一周轉完，全不知自個該幹點啥。
茫然四顧，人人一派忙碌，似乎只有她無事可幹，閑散人一般。
雙喜心裏着急，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又逛到菜市場裏。
這菜市場裏的都是些熟人面孔。大部分賣菜的，趕車的，挑夫等都住在她家那偏街上。
雙喜一一瞥過，瞅着各個菜攤上可憐巴巴的丁點兒野菜，或者鹹菜疙瘩，或者幾尾鹹魚幹，也覺着實在是沒啥瞧頭。
菜市場小，也就那麽十來戶攤位，肉案那邊倒是聚集的人多，還有些賣野物的，兔子野雞，不知名的鳥兒，都死的透透的，成排堆着，等待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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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站到一偏僻處，靜靜瞅着。
眼下她沒有別的本事，只有這些野菜，山裏的山貨還能弄點來這市集賣賣。摸出些行情來，也許還能來點閑錢。
許是下雨，買菜的人不多，但凡有個穿得像樣的婦人婆子，或者小厮往這一處來，那些賣菜嬸子們就跟打雞血一樣，高聲扯着喉嚨拉客，看架勢都恨不得搶人了。
她靜靜觀察了一個多時辰，腿都站麻了，渾身上下一片冰涼，這才舍得往家趕去。
還別說，這一個多時辰真不是白站的，總算讓她瞅到一點苗頭了。
別看黃花鎮小，可富戶還不少，一個多時辰裏，雙喜就瞅到隔壁王嬸子家的菜攤，流水般送走了七個小厮，十個婦人，個個野菜，魚幹提着回家了，那些買菜的也皆是穿的體面，一臉富态，可比她們這滿臉菜色的強太多。
很快王嬸子家的菜籃子便空了。
別家的她也用心看了看，大體都差不多，許是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野菜格外受歡迎，其他攤位上賣出去的也不少。
雙喜心下有了一絲盼頭，高高興興的回來，把蓑衣鬥笠脫了，跑到廚屋裏取會兒暖。
三喜正在擇菜，準備着做中午飯。
平日家裏只有兩姐妹，這些日子又忙又累，早晚兩頓飯沒有油水，根本不管飽，兩人就改吃三頓飯了。
大鍋裏熱氣直冒，竈膛火不小。
雙喜搓着手，蹦跶兩下手腳，又把濕了半頭的布鞋往火塘跟前湊。
三喜洗完菜，笑道：“二姐，我叫你別出去了吧，你瞅瞅，瞎跑了一通，回來還挨淋了，咱窮人家的，天氣不好，就是遭罪呢。”
雙喜嗔了她一眼，說道：“就跟你一樣，成日躲在房裏繡花？那大錢哪能自個長腳跑咱家來呢？”
“二姐.....你找到賺錢門路啦？”三喜聽出這話裏的苗頭，眼珠子都亮了幾分，興奮連聲追問。
“嗨，”雙喜擺擺手，無奈說道：“沒呢，大錢難賺，等幾日咱們去找找小錢去，你跟我一起。”
三喜嘆口氣，擺出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樣兒，繼而又為難道：“可我答應春嬸子，這個月要繡出十五塊帕子的。”
“得得得，你忙你的，當二姐沒說......”
姐妹兩個打着嘴仗，混着日子。
春雨連綿，到第二日早才停歇，雙喜早早又出了門，還是踩着那雙半幹不濕的破舊布鞋往水牛山而去。
這一回她背了兩個背簍，一個提籃。
出來一趟不容易，這些天吃的飽些，有了些油水，她覺着自個的力氣也大了許多，野菜這些東西雖占地方，卻沒多重，她一口氣多背些回家，也是背得動的。
下了一日一夜的雨，空氣裏都濕潤潤的，透心的冷，柳林河兩旁的垂柳，似含着一團水霧一般，嫩生生的綠，河水清澈，直流而下，這般景致，比那水墨畫還好看。
此刻雙喜卻全沒心思細看，滿心都鑽錢眼子裏去了。
山腳下，曠野之外，尚還看不到什麽人，她蹲身下去，盡找些昨日裏別人買得多的野菜，狠狠的挖了一通，直到提籃滿了，才作罷。
野菜挖完，雙喜又貓腰進了樹林子，不為別的，剛剛她在挖菜時，瞅見了好幾處長勢茂盛的蘑菇，這些東西平日不多見，只要一下雨，全冒出來了。
蘑菇的味道，鮮美的緊，不多挖些回去，她都要當自己是二傻子了。
先前雙喜挖春筍的竹林子裏冒出許多竹荪，雙喜一氣兒摘了個飽，又到山腳下的灌木叢裏搜尋一通，那裏枯木朽木很多，雙喜尋了些香菇，也一一全部摘下來，不一會兒，兩個背簍也全裝滿了。
這會兒與她離家也不到一個時辰。
婆子們已經三三兩兩的來了，瞅見雙喜背簍裏的蘑菇，笑話她鬧着玩兒，撿那些有毒的東西，是不要命。
雙喜也不跟人多計較，急匆匆把東西全往家送去了。
今日天氣好，辰時未過，太陽已經爬上頭頂，暖和和驅散一身的寒氣。
隔壁王嬸子早出去賣菜了，庭院裏安安靜靜，只聽得到幾聲雞叫，全無人聲。
雙喜支起腦袋張望一回，心急火燎，簡單支起個支架，把香菇全曬上去，胡亂扒拉幾下，野菜也來不及洗了，就要往菜市場趕，臨出門前，她還不忘催着三喜去山腳下幫着挖會兒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