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訓誡
“哎呀, 你這破嘴,嘻嘻嘻......”幾個姑娘嬌笑成一團,全然不顧這是大街上。
圍觀的媳婦婆子們先是一驚,驀的回神過來,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彎起嘴角偷笑了,再看孫氏時,眼神意味深長,探究,嘲諷,可憐夾雜!
“你們....你們這群不要臉的騷貨狐貍精!”孫氏目瞪口呆,當街被人這樣截短,這可要了她老命了!
她半晌才回神,氣的臉紅脖子粗,額頭青筋直爆,“嗷”的大叫一聲,孫氏突然回身抄起李嫂子家門口的鐵鍬,沖着那幾個還笑鬧個不停的小嬌娘沖去,把李四娘丢一邊不顧了。
圍觀的人不料她突然暴起打人,尖叫着全作鳥散狀躲到一邊去,怡紅院姑娘們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甩開腿朝西街頭狂跑,邊跑邊尖叫:
“哎呀.....孫婆子要打人.....哎呀!救命呀.......”
孫氏不依不饒,狀似瘋癫般攆人,她的閨女鄭晚秋見老娘出了大醜,淪為衆人笑柄,吓得哭出聲來,叫嚷道:“娘啊,咱回家吧,咱找爹收拾她們去.....”
說着話,哭哭啼啼追着她娘去了。
婆子們瞅見人走遠了,拍着胸脯子笑得直不起腰:“哼!天天把個男人當寶貝,原來是個不中用的......”
轉眼瞅見了李四娘,笑道:“哎呀,四娘啊,咱都說是你這妯娌不講理,果然,果然沒錯兒.....”
李四娘這一回撿了個便宜,不戰而勝,這會兒像個鬥勝的公雞,高昂着頭得意道:“我李四娘再瞎眼,也瞧不上她家那個慫貨,老娘既然從良了,就斷不會再做偷雞摸狗的事兒!今日可算有姐妹們幫我伸冤了,不然這黑鍋我還不知背到啥年頭去!”
衆人都點頭稱是。
對面李嫂子突然“哐當”一聲,把個門板關起,卻關的比往日都要響幾分。
李四娘嗤笑道:“德性!還見不得別人沉冤得雪了!啊呸!”
太陽早落下了,涼風又起。
鬧劇散,婆子們三五個一起,砸吧着嘴評頭論足,慢慢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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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娘關上屋門,瞅見雙喜面紅耳赤站在院裏,揚眉吐氣高聲道:“可瞅見了,今日那孫如花可算吃了個大蹩,哎呀,老娘心裏頭暢快,暢快,幾十年沒這麽舒坦了.......”
說完,也不管女兒,自顧自扭着水蛇腰哼起小曲兒,進了堂屋。
雙喜臉龐通紅,彎腰撿起地上的野雞,也跟着進門去了。
生火做飯,野雞炖到鍋裏,香味兒飄出去老遠。
廚屋裏,李四娘慫着鼻子回了神,正烤火的手從竈膛前挪開,皺眉問道:“這野雞哪來的?”
正低頭洗野菜的雙喜心裏咯噔一下,慢了半拍,吶吶着坦白:“挖野菜遇到黑牛哥了,他給的......”
“啥?”李四娘驚得直起腰,眉心都蹙成個川字了,“你還跟那打獵的牽扯啦?娘不都說了?他家沒田沒産,老子早死,光剩下個老娘,還是個藥罐子,你要跟他過,以後有你哭的時候啊!”
雙喜默不作聲的洗着菜,他雖不喜黑虎,可并不是看不上他的家世。
這刻他被李四娘這般诋毀,她心裏反而生起一股不平來,遂反駁道:“娘.....我也沒說跟黑虎哥咋的,我剛十五,也不急着說親,只是黑虎哥人好,也沒您說的這般差,你咋就這麽看不起人呢?”
“呵.....我看不起他,我就看不起他咋的?一個窮小子,生了熊心豹子膽,還想來娶我的閨女,做夢嗫!”
雙喜心裏咯噔一聲,李四娘這話,似乎早對她們的親事有安排,連忙反問道:“娘不都笑話我們,說我和妹妹沒胸沒屁股的,不嫁給窮小子,還等攀哪裏的高枝啊?”
她倒不是急着嫁人,卻怕她娘給她胡亂安排,她還被蒙在鼓裏。
李四娘被雙喜逗樂了,走過來拉起雙喜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笑着道:“娘打趣自個閨女,還不成啦?你兩個雖比不上老娘,可也不比黃花鎮上的女娃差了,生的單薄些罷了,娘幫你們守着呢,定能找個好人家!”
“可....娘,我和妹妹小着,還不急!”雙喜急着辯解。
“是不急,也就這兩年的事,放心閨女,娘還坑你不成?”
李四娘全不在乎雙喜的心思,掩嘴打了個哈欠,自說自話又道:“忙了一天娘累壞了,我早點洗了睡去,你兩個吃完收拾幹淨,剩菜也給我吊到吊簍裏頭去,沒得便宜那些野貓子,可聽到了?”
雙喜無奈,點點頭,應了。
等到李四娘端了水盆子回房,竈膛口前,一直沉默着把柴的三喜才小聲開口說話:“二姐,今日你沒回來,大娘和堂姐就在門前罵咱呢!”
雙喜已經洗好菜,把竹篾菜筐從水裏撈起,瀝幹水,說道:“姐知道,以後她們該消停了,丢人丢到家了,害得咱家也跟着丢人,遭人笑話呢.....”
三喜抿抿嘴點頭,火鉗在竈門口胡亂畫着,又怯怯道:“姐,我不想你嫁人.....你嫁人了,家裏都沒人跟我說上話了.....”
“嗨!咱這窮家,誰家瞧得上?咱家名聲也不好聽,只怕娘是高看咱倆個了,放心吧,姐可沒那麽快嫁出去呢!”
雙喜挨到她跟前,笑嘻嘻安慰道。
“嗯.....”三喜紅了臉,眼珠子亮閃閃的,高興的應一聲。看樣子全沒把能不能找個好人家放心上。
當晚姐妹兩個放開肚子,狠狠喝了一回野菜雞湯,正正經經吃了個肚飽。
躺在床上,雙喜摸着渾圓的肚子,又開始琢磨開了。
她家現在是一窮二白,她家的名聲,估摸着比家底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又是個得理不熬人的,恐怕現在半條鎮子都知道她尖牙利嘴了。
這倒不怕,正好也省得她娘以後給她拉人來添堵,現在最讓她頭疼的是找個啥樣的營生,讓這日子能過得舒坦些,別這般憋屈。
今日她堂姐倒是有句話提醒了她,她家世真的差到極點了,如果不自個給自個掙一份家底出來,以後可以預見,她和三喜的日子定會差到底。
這兩日野菜筍子挖了一堆,曬幹的曬幹,清洗的清洗,這段日子是不愁肚子了,可該做啥賺錢的買賣呢?
啥事兒能一直做到頭呢?雙喜撓着腦袋,苦思半宿,不知何時昏睡過去。
連着幾日天氣好,筍子曬的透徹,徹底的曬好了,筍幹也裝了兩個大布袋,少說也有十五六斤了。雙喜高興的收好。
而野菜幹也存了不少了,這些可都是吃食,就算眼下用不上,總有用的上的時候。
曬好幹菜,雙喜得了好處,越發往野地跑的勤快。
如此過了三日,第四日一早,天空居然飄起朦胧細雨,烏沉沉的駭人。
雙喜原本打算出去挖野菜的,見天色這般難看,她也偃了心思作罷。
吃了早飯,三喜在收拾碗筷,雙喜帶上個破鬥笠,取了她爹的蓑衣出來,打算出門了。
屋裏僅有的一把油紙傘被她娘帶走了,蓑衣穿在身上,又厚又紮,很是難受,她也顧不得了。
與三喜說了一聲,她就出門往西大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