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造贗護寶
官軍在滅了賴封毅的山寨之後，卻并沒有找到賴封毅的屍體，可是這次圍剿之中，賴封毅身受重傷，不久之後便病死在逃亡的路上。在他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卻是那個年僅九歲的兒子，那個跟着他一起遭受各種苦難，淪為街頭乞丐的兒子。
在流亡的路上，賴九城幾乎被餓死，可是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恰巧遇上前往北京護送镖隊的邢四海。邢四海不清楚這孩子的身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可憐他一條性命，随手給了他半張薄餅子和一口米湯，救了那孩子半條命。
随後在镖隊繼續上路的時候，這孩子就一直跟在镖隊後邊，镖隊往前走他就在後邊跟着，镖隊停下來留宿，他就在客棧外邊的牆根兒底下等着。邢四海偶爾會讓镖師們給他一口吃食，至少保證這孩子不會被餓死。可誰成想，賴九城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動了歪心思。他并沒有想要給賴封毅報仇，他只是想從镖隊押送的镖箱裏偷點東西出去倒賣，換鞋錢財。
以往他跟着賴封毅的時候，山寨裏不愁吃喝，賴封毅也把這個唯一的兒子當成是手心裏的寶，打小就一直慣着他，寵着他。從小就嬌生慣養的賴九城養成了乖張、霸道的性格，別的沒學會，可是整天混跡在土匪窩子裏，那些打家劫舍，綁票劫財的勾當，卻是一點都沒落下。
但是一下子從高高在上的少寨主變成街頭乞兒，這樣的落差迅速讓這個九歲的孩子，成長為一個心機和城府極深的人。那些經驗老道，走南闖北的镖師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危險，這就是賴九城學會的第一條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外在條件和因素，來為自己打掩護。他越是表現的沒有任何危險，自己也就越安全。
偶然的一次機會，賴九城在跟随镖隊的途中淋了一場大雨，暈倒在客棧的牆根兒邊上。邢四海和吳鎮南見這孩子可憐，就把他抱進了屋子裏，還請了郎中幫他瞧病。就這樣，賴九城無意間聽見了邢四海和吳鎮南的對話，并且放棄了偷盜镖箱的計劃。
因為從邢四海和吳鎮南的對話中，他了解到，這趟镖押送的全都是贗品，是天眼唐門會館的館長和鬼手沈家族長沈巽帶着門人緊急趕制出來的一批假貨。雖然當時賴九城并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名動晉西北的大人物，要押送一批假貨到北京呢？可是後來當镖隊從接貨的人手中接到一批镖箱之後，賴九城就明白了一切，原來他們使得是偷梁換柱，瞞天過海之計。
賴九城并不在乎他們到底想幹什麽，既然邢四海和吳鎮南押送的是假貨，再加上這二人對自己完全沒有防備，所以他幹脆就裝作是個啞巴，一直混跡在镖隊中到了北京。等镖隊接手了那批真的東西之後，他再跟随镖隊一起回到山西，只要這批貨還在，那自己肯定就有機會下手。
殷師傅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語重心長的跟我們說：“這年頭，最可怕的莫過于人心，以當時賴九城的年紀來看，不過就是個八九歲的娃娃，還沒有馬鞭高，誰能想到這娃會有這麽深的心勁兒！”
可是說到這裏，不光是我，就連侯大個子和胖哥兄妹倆都是一頭霧水，我曾祖父和吳總镖頭為什麽要押送一批假貨進入北京呢？而且在挑選押送的镖師時，甚至不惜在同源镖局那塊金字招牌上挂黑布。我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不對勁兒！
侯大個子點燃一根眼，使勁兒嘬了一口，然後問殷師傅：“這不對呀！你說老邢他曾祖父和吳總镖頭為啥要運送一批假貨去北京呢？而且回來的時候，又押運了一批箱子，總不可能是拿着這一批假貨去北京把真的換回來了吧？”
其實聯系到剛才殷師傅讓我看的那張舊報紙上刊登的消息，還有天眼唐門會館館長唐振生，以及鬼手沈家族長沈巽，這兩個人的身份，以及他們所做的事情，我多半已經猜到了一些，但是卻不敢肯定。
“殷師傅，我曾祖父和吳總镖頭，他們當年是不是找到天眼唐門會館館長唐振生和鬼手沈家族長沈巽，讓這兩個人帶着門人仿造了一批國寶，而他們從北京帶回來的，就是那批真正的國寶呢？”我只是試探性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想确定自己所想是不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不錯！當年刑四爺和吳總镖頭确實就是為了保護那批國寶，所以才找到天眼唐門和鬼手沈家，讓當時鑒寶和造假技術最為高超的兩家人，合力打造了一萬七千多件贗品，但是那些贗品足以以假亂真。本想用這批贗品蒙騙住那些觊觎中國文化瑰寶的侵略者，可是萬萬沒想到，恰是因為那批國寶造得太過于逼真，最終才導致你曾祖父被人誤解成了賣國賊......可最主要的還是賴九城，如果沒有他從背後搗鬼，也許這件事情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殷師傅沉聲說道。
緊接着，殷師傅把這些年他調查的關于我曾祖父之死的線索，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們。不過因為時隔百年，有些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相。
原來當年，八國聯軍攻進紫禁城，大肆掠奪中國的文物和國寶之前，就有人預感北京守不住了。當時在紫禁城內有一批官員已經預感到，八國聯軍遲早要攻入紫禁城。但是那麽多奇珍異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全部搬走，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計劃了這麽一出造贗護寶的行動。
刑四爺當時受北京城內朋友所托，秘密尋訪了鑒寶世家天眼唐門和造贗家族鬼手沈家，先是秘密的潛入了紫禁城中，将當時大部分奇珍異寶記錄在案，造冊登記之後，三人返回了山西老宅，動用了江湖人諸多人脈關系，才打理好這一路上的山賊土匪。
但也有人說，這件事情其實是和碩恭親王奕欣生前就已經安排好的計劃，所以一路上都有官軍提前開道，這才保證了沿路暢通無阻。可是具體情形如何，卻不為人所知。
刑四爺和吳總镖頭請來兩大隐世家族的時候，也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本來天眼唐門以鑒賞古董字畫為家族傳承的使命，最是痛恨以假亂真，以贗充寶的惡劣行徑。鬼手沈家更是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幾百年，從來都是只早贗品不露面，為的就是避免招來不必要的災難。
可是刑四爺硬是将這兩大水火不容的家族說動了，共同完成了這次造贗護寶的愛國運動。本來一切事宜都安排的密不透風，可是偏偏在半路上，刑四爺和吳總镖頭動了恻隐之心，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賴九城。這孩子心機深重，硬是将這個秘密隐藏了二十五年。
他為了追查那批真的寶藏被藏在何處，可以說是苦心經營多年。誰都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唯唯諾諾的小嘎子，竟然能為了這批寶藏的下落，在邢家大院做了二十五年的仆人。一直到清王朝倒臺，軍閥混戰時期，他才有機會顯山漏水，在背後撺掇當時山西軍閥都統屠天彪對邢家人下手。
為此，賴九城不惜綁架了和他一起長大的邢家大少爺邢國棟，也就是我的爺爺，以此來要挾我曾祖父拿錢贖人，索要的錢款數額驚人，甚至已經超過了邢家銀號所有收入的總和。但是他并沒有親自動手，而是一直撺掇軍閥都統屠天彪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邢家要軍費。
你想想，打仗打的無非就是糧草和軍饷，在那個動蕩不堪，軍閥混戰的年月裏，為了一個白面饅頭都會打死幾條人命，更何況是當兵吃糧。為了擴充實力和地盤，屠天彪下了很大的代價，一直關着邢國棟不放，好酒好肉的伺候着，隔三差五的就拿着邢國棟說事兒，向邢家索要錢財以充軍費。
聽到這裏，侯大個子突然急眼了，他把拳頭捏得咔咔作響，一拳砸在柱子上，惡狠狠的怒罵道：“我操，沒想到大掌櫃子是這樣恩将仇報的白眼狼。”一方面他感慨，這麽多年都混跡在當鋪裏為賴九城打點生意，卻不識此人真面目。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慶幸，還好自己此時脫離了大掌櫃子的控制，要不然遲早要被他算計。稍微緩了一下，侯大個子又對我說：“”老邢，就算你家是開金礦的，我看也未必能堵得住這個缺口。要是以我的個性，早就豁出去跟那軍閥頭子幹上了！他娘的，根本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哼，槍杆子攥在別人手裏，可不是說逞匹夫之勇的時候。當時刑四爺不光要顧念大少爺的安危，還有手底下那些靠着邢家銀號做買賣的镖局和商戶……”殷師傅冷笑一聲說道。
此時在場的誰也沒有說話，大家的心情都十分複雜，不過也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賴九城一直苦心經營到現在，還一直暗中調查邢家的情況，而且我爺爺一直活到了現在，那麽賴九城肯定沒能如願以償的拿到那批寶藏。他找到我的目的，估計也是跟當年我曾祖父和吳總镖頭藏下來的那批國寶有關。
正當我在思考，接下來該如何面對這個局面的時候，會館卻突然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緊接着，就聽見院子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無數個黑影從院牆上翻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