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康概赴死
那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殷師傅說我曾祖父是自願赴死的,以他當時的社會地位和勢力,以及在江湖上的人脈關系,就算是真的販賣了國寶和文物,但是在北洋軍政府時期,那個動蕩不堪的年代,斷然沒有理由說是逃不可此劫,反而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我終于狠下心來,問道:“殷師傅,唐會長,我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我想知道曾祖父到底是不是倒賣文物的賣國賊。”
“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你的曾祖父不僅不是賣國賊,反而還是民族英雄。雖然他被當成了走私國寶的賣國賊執行了槍決,可是他做的事情,卻沒有任何人有這個資格評頭論足。”殷師傅點燃煙鍋子,深深了吸了一口,然後仰着腦袋看着房頂,悠悠然的吐着煙圈,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麽開口,但我卻明顯看見他布滿皺紋的眼眶裏有淚花閃過。
緊接着,殷師傅跟我們說,那是我曾祖父将他從土匪窩子裏救出來後,因為他讀過書,所以被安排在吳總镖頭的镖局裏,做賬房先生。就這樣,殷師傅在镖局裏一幹就是整整五年,五年來他一次都沒有回過家,只是把每個月的會把工錢寄回老家。
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曾祖父帶着兩個人來到镖局,跟吳總镖頭商量了一番之後,吳鎮南二話不說,召集镖局所有镖師,當場宣布解散同源镖局,并給大家發放了回家的盤纏。
大夥都很是不解,好端端的,吳總镖頭為什麽會做出這麽奇怪的決定呢?可是不管大家夥怎麽問,吳總镖頭就是不肯說出其中的原因!如此一來,在場的镖師就不答應了,一個個的都在地下議論,是不是刑四爺和吳镖頭遇到了什麽難處,所以才不得不關閉镖局呢?
這麽一尋思,底下的镖師們更加不願意離開了,誰也不肯去拿拿筆散夥錢。
“總镖頭,你要是不給個明白話,我老刀把子就不走了,往後不管你做啥,我都跟着你。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不管镖局遇到什麽難處,只要您言語一聲,我老刀把子就算是豁出命,也不會讓镖局就這麽散了!”其中一個镖師梗着脖子,站在吳鎮南表面。
“對,不走了!”底下的镖師們一個個的朝着吳鎮南喊道,那架勢,就像是馬上準備要上戰場一樣。
吳鎮南面無表情的站在衆人面前,看着在場的那些弟兄,眼神一一掃過衆人的臉,最後才沉聲說道:“諸位,我吳某感謝衆位兄弟的情分,只不過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随時都有可能掉腦袋。不僅如此,這件事情如果傳言出去,我等都将遺臭萬年。諸位兄弟都是拖家帶口讨生活的,跟着我不容易,吳某往後怕是無暇再顧念各位......”
可是吳鎮南的話還沒說完,底下的镖師卻突然打斷了他,大聲喊道:“總镖頭,我老刀把子單身獨戶,賤命一條,沒什麽牽挂,不管你要做啥,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讓那虬髯大漢這麽一攪和,在場的镖師們更加激動起來,一個個的都拍着胸膛說:“對,我們也不走,有啥事,咱們一起擔着。”
可越是如此,吳鎮南卻越是覺得不安,就在他打算再次勸解衆人的時候,刑四爺卻突然了站出來。他對吳鎮南說:“既如此,那只能這樣了!”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往前上了一步,朝着底下的镖師們喊道:“家有父母妻兒者,出列!”
大夥雖然不明白刑四爺葫蘆裏賣得到底是什麽藥,可還是按照他說的,有父母妻兒的都站了出來。可這一下子,就只剩下十幾個無牽無挂的單身漢子,邢四海瞅過衆人的臉,然後眯着眼睛瞪了其中一個半大孩子一眼,怒聲呵斥道:“海伢子,你爹媽還等着你回家供養,站出來!”
海伢子卻有些不樂意,梗着脖子頂嘴說:“刑四爺,我曉得,你肯定是要把有父母妻兒的人摘出去。可是我爹說了,我們全家老小的命都是你救得,只要是你和總镖頭的事,就算是豁出命都得給您辦了!您要是不讓我去,回家我媽非得擰我耳朵不可。”那半大孩子起先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架勢,可是越往後,說話聲音就越小,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他這話一出,大夥突然哄笑起來。但是笑完之後,那些站出來的人卻也不樂意了,如果真的像海伢子說的那樣,家裏有父母妻兒要照顧的人,沒辦法跟着刑四爺和吳總镖頭辦事,回去之後就算是家裏人不說,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道坎。那些站出來的镖師,又退回到人群裏去了。
“刑四爺,您就別指派我們了,不管您和總镖頭要幹啥,反正大夥肯定是跟定你們了!”底下的镖師再次回應道。
可他們越是如此,吳鎮南心裏就越是自責和難受,不知該如何自處。邢四海看着底下這些镖師,沒有說話,最後他雙手抱拳,朝着在場的衆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說道:“各位,各位……”
大夥都被刑四爺的舉動給驚住了,剛才還人聲鼎沸的院子,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這時候邢四海将他帶過來的兩個人請了出來,給大家介紹說:“這位是天眼唐門會館館長唐振生。”随着邢四海介紹完畢,唐振生朝着在場的镖師們抱拳見禮。
在介紹完唐振生之後,邢四海又介紹了另外一個人,說道:“這位是鬼手沈家族長沈巽。”同樣沈巽也對着衆人抱拳見禮。
底下的镖師們卻一直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什麽“天眼”、“鬼手”,聽都沒聽說過,也不知道刑四爺請來這兩個人究竟是想幹些什麽。邢四海也沒有交代這些镖師,接下來要做什麽,只是說接下來所有的行動,完全聽從唐振生和沈巽的安排就好。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同源镖局一直處于關閉的狀态,大門緊鎖,也不接生意。外界不知道镖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仿佛一夜之間,同源镖局就這麽不存在了一般,就連門頭上的牌匾都用黑布裹着。這在镖局內部,算是最大的忌諱,一旦牌匾上挂上了黑布,就意味整個江湖上同源镖局這塊金字招牌将不複存在。
镖師們雖然不理解總镖頭為什麽要将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镖局關閉,哪怕是仇家尋上門來,也不必将牌匾裹上黑布吧。一旦牌匾裹上黑布,那麽就意味着之前二三十年的經營全都付之東流,往後要想東山再起,就得重新打點關系,另尋镖路。可即便是如此,他們卻對吳鎮南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提出過任何異議。
在天眼唐門會館館長唐振生和鬼手沈家族長沈巽帶領家族門生連續忙碌半個月後,同源镖局的大門終于被再次打開了。院子裏擺滿了镖箱,大大小小足有近千只箱子,并且每只箱子上都貼着封條,至于說箱子裏裝得到底是什麽,底下的镖師卻根本就不知道。不過好在镖局有規矩,镖師只負責押送,不過問镖箱裏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哪怕是一箱石頭,但是只要接了镖,就必須得送到雇主指定的接貨人手裏。
以往押镖,從沒見過這麽大陣仗,可是這次卻足足需要上百輛大車,在場的镖師都有些震驚。但是震驚的同時,也感嘆這趟活的重要性,目的地竟然是北京,怪不得總镖頭要解散镖局,原來是因為這次出镖要押送這麽多東西,而且镖路也完全不通,肯定危險重重。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這次押镖竟然出奇的順利,镖隊浩浩蕩蕩的一路将貨物運送到北京,從山西出發,先是将貨物押送到湖北境內,然後轉乘水路,順長江而下一直到浙江,再轉為海運北上送達天津碼頭。一路竟然都暢通無阻,等到了天津之後有人接頭,那邊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同樣的一批箱子,而且箱子上都還上了銅鎖。镖隊再把從對方手裏接過來的镖箱,沿原路返回,運送到了山西地界。
整個計劃歷時三個月,可是所有的镖師卻都不知道這趟镖,到底走得是什麽東西,接回來的又是什麽東西。镖箱到達镖局,又不可不停的被邢四海安排的江湖人士押送往別處。至于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麽被安置的,卻沒有人知道,一同前往押送這批貨物的,沒有一個人回來。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後,刑四爺也從此關閉了自家的銀號,搬到人跡罕至的太平鎮做些小生意。吳總镖頭雖然再次開啓了同源镖局,可是生意卻大不如從前。有人說,是吳總镖頭将牌匾遮上了黑布,犯了镖局的大忌,所以镖局的生意才會如此不景氣。也有人說,是因為刑四爺關閉了銀號,沒有了票號的支持,所以镖局才做不下去了。但是只有吳鎮南自己知道,是他刻意的将镖局的生意收縮下來,為的就是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禍端。
可是禍事兒卻從刑四爺和吳總镖頭接了那單生意開始,就已經埋下了伏筆。他們本以為這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卻忽視了一個不起眼的人,賴封毅的兒子,時年九歲的賴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