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內奸
“如此說來, 還是本王的錯?”男人眉梢微動。
夏桐連忙搖搖頭, 水靈靈的大眼眨啊眨的道:“是我不懂事,不識好人心, 都是臣妾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瞧着那張凍的發白的小臉, 顧秦唇角一抿,這條小泥鳅見風使舵倒是無人能及。
不多時,便有人送上熱騰騰的姜茶,等暖了暖身子後,夏桐才搬了把紅木圓凳坐在他身側,一邊替他磨着墨,眼角的餘光總是若有若無的掃過男人手中的公文。
其實她很好奇, 為什麽反派那麽相信她,無論是什麽事情,他似乎從來沒有避諱過自己,反倒是她總是懷疑對方的用心。
但無意間瞄到折子上“罂粟”兩個字時,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很好看?”
折子驟然被人合上,只見男人正目光幽幽的望着自己,夏桐有些尴尬的扭過頭,繼續若無其事的研墨,“這墨條與之前的似乎不一樣了, 沒有之前那麽香,手感也沒有以往的好。”
她還在那自圓其說,碎碎叨叨, 顧秦深深的看了她眼,聲音低沉,“這是父親生前最喜歡的。”
小手一頓,她默默看了眼泛着墨汁的硯臺,一時間不禁慢慢低下頭,神色有些複雜,她本只是随口一說而已,想到之前女主的話,似乎反派父親的死和她們夏侯府的确有關系。
而且在那種時候,她們夏侯府還落井下石的退了婚,就算反派要報複她們夏侯府也是無可厚非,她根本沒有資格去生對方的氣。
“想起了,便拿出來罷了。”顧秦神色晦澀不明的望着面前的宣紙,唇角一抿,“父親說,每個文臣都該為自己寫下的每個字負責,最後,他也的确做到了。”
屋內氣氛有些沉重,這是第一次她們聊到以往的舊事,可是世界就是如此,清廉的人未必會有好下場,反派父親就是太過認真,觸動了世家的利益,故而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書裏也寫了,顧秦變成如今這樣,多半是因為他父親的影響,既然做個廉政為民的好官無用,那便成為一個人人讨伐的惡臣。
縱然如反派這般人人畏懼的存在,可能在他心裏,父親的死應該是他心中最過不去的那個坎,顧家被抄家那日,他才十歲。
“對不起。”她低下頭,面上帶着抹歉疚。
瞥了眼一旁的女子,男人只是擡手覆上她腦袋,目光深邃一片,“每個人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夏侯府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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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擡頭,夏桐忽然有些急切,“那我父親……”
“本王說的是夏侯府。”
他神情不變,忽而回過頭繼續一臉嚴謹的批閱公文,夏桐愣了愣,等回過神時又是心中一喜,對方這意思,只要她爹娘和府中分家,就不用被牽連了?
“可是我娘親身子本來就弱,天牢那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要是娘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她忽然眼巴巴的看着男人道。
後者連一個眼神也未曾給她,只是薄唇微啓,“你想如何?”
柳眉一彎,夏桐立馬湊過腦袋輕聲道:“能不能把我娘親先放出來。”
“得寸進尺。”男人聲音低沉。
撇撇嘴,夏桐忽然緊緊抱住對方胳膊,小臉上帶着抹哀求,“那……那……能不能給娘親一些好的膳食?”
天牢那裏都是一些馊飯馊菜,長久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話落,男人依舊不為所動的翻閱着公文,冷峻的輪廓不帶絲毫情緒,“日後讓本王做事前,記得先拿出你的誠意。”
夏桐:“……”
看着男人完美立體的側顏,夏桐皺着眉一副欲言又止,這不是欺負人嘛,她一個一窮二白的弱女子能拿出什麽好東西?
一時間書房內只剩下公文的翻閱聲,屋外冷風吹打着窗扇,發出陣陣悶聲,夏桐皺着小臉盯了男人許久,對方依舊視若無睹的做着自己的事。
不知想到什麽,須臾,夏桐忽然臉一紅,咬咬牙,慢慢湊過腦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男人側臉上親了一下,下一刻,又騰地起身,低着頭飛快的跑出了書房。
臉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溫熱,瞥了眼被狠狠合上房門,顧秦嘴角微勾,低下頭繼續批閱公文。
——
回到自己房間,夏桐還是覺得臉頰陣陣發燙,可一邊也只能繼續安慰自己,反派有錢有勢,人又長的帥,雖然脾氣不好,動不動就對她喊打喊殺,可到底也沒動過手,所以就算做個王妃應該沒什麽不好的。
“主子,王爺怎麽說?”芳瑜見她一回來就神情閃躲,不由覺得奇怪。
安慰了自己一會,夏桐終于釋懷了,她并不是為了救人而出賣色相,只是在和自己合法丈夫交流“感情”。
“我也不知道朝中的具體局勢如何,而且那三皇子還找到了所謂的證據,不過我相信王爺。”夏桐解下鬥篷,過去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見主子是真的想開了,芳瑜也是很高興,跟着下去給她拿吃的。
許是想到什麽,夏桐忽然往衣櫥方向走,雖說人應該留些底牌,不過她既然決定相信對方,就要說到做到,免得以後被人發現,有理也解釋不清。
證據裏有一張地圖,那應該是反派練兵養兵的地方,雖然不知道女主是怎麽弄到的,不過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不僅反派的底牌會被暴露,到時候明面上也是被萬人所指。
只是等打開衣櫥,放證據的暗格裏卻只有一些亵衣肚兜,之前放在這的證據卻是憑空消失了。
感覺腦中好像有根弦斷了,夏桐連忙在其他地方翻找起來,可怎麽找東西就不見影子。
知道東西在這的只有芳瑜和清兒,可如果芳瑜要動手,當初完全可以說沒有在城隍廟拿到東西,也不必如此麻煩,可如果是清兒的話,她甚至比芳瑜更希望自己做一個真正的王妃,又怎麽會拿走東西陷她于不義?
越想越煩,夏桐又在房間其他地方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東西,可其他人怎麽會沒事翻她放肚兜的暗格?
如果東西被有心人利用,那反派的底牌不就是全都暴露了嗎!
夏桐只覺得腦中思緒萬千,也不知東西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可連男二那種高手進入王府都會被人發現,能悄無聲息拿走證據的人肯定是府裏的人,而且就在她身邊!
等芳瑜回來時,夏桐把事情和她說了下,後者顯得比她更訝異。
“奴婢也不相信清兒會做出此事,只能是院中其他人所為,不過此事主子可以與王爺坦白,這樣王爺心中也會有個底,不然等日後出了事,您再去解釋怕是百口莫辯。”芳瑜一臉凝重的道。
夏桐靠在軟榻上沉思了許久,雖然芳瑜說的很有道理,可如果她現在說了,反派要是知道自己還留着底牌對付他,也不知道會怎麽樣,肯定會對她很失望。
“我再想想。”她嘆口氣,神情凝重。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只是誰又會知道東西藏在那個地方?
一夜輾轉難眠,次日夏凝又傳來消息,約她見面,畢竟都是為了自己爹娘,夏桐還是跟着看看對方想說什麽。
見面的地方是金月茶樓,好歹是自己的地方,不過其他人都不知道這是反派開的,背地裏還流傳着這是太子的産業。
等到地方後,那掌櫃的就殷勤的迎了上來,夏桐擺擺手讓他不用理會自己,免得被察覺出來什麽,這個秘密據點可就暴露了。
隔間裏茶香四溢,只見一個身着藍霞雙繡掐花羅裳的女子正在那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沏茶,眉宇間難掩憂色,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待看到來人時,忍不住輕嘆一聲,“我本想去王府的,可母親說我不該與攝政王府走的太近,這樣會連累國公府的聲譽。”
夏桐沒有說話,徑直來到對面坐下,解下狐裘,扭頭去看樓下的雜耍,不知何時底下雜耍的已經換了一批人,是一對十一二歲的姐弟,身形消瘦,晃晃悠悠的踩在獨腳椅上,頭上還頂着一疊瓷碗,底下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世子說今日上朝時,三皇子不僅拿出了證據,誣陷是府中一個廚房的丫鬟下的毒,還說那個丫鬟是受了大伯的指使。”夏凝沉沉的嘆口氣,語氣沉重,“不僅如此,還有人聲稱我們夏侯府貪贓枉法,還拿出了大伯他們濫用職權謀取暴利的證據,如今皇上龍顏大怒,已經讓順天府徹底調整夏侯府,就算此次太子殿下無事,我們府中數百年的基業……怕也是要不保。”
說到這,夏凝忍不住低下頭無奈的吸了口氣,如此一來,她在國公府的地位怕是更加難保了。
聞言,夏桐皺緊眉頭沒有說話,夏侯府要倒她不意外,也大概明白反派要做什麽,畢竟哪個世家又是幹淨的,就連她爹也不能說徹徹底底的幹淨,不過她相信對方一定不會騙她。
“日後府中也只剩下你我二人,定要相互依靠才行。”夏凝頗為感嘆的拉住她手。
見對方一副傷感戚戚的模樣,夏桐順勢就把手抽了回來,頗為不悅的道:“堂姐說的什麽話,事情還未到最後,怎知會是最壞的結果?”
夏凝一噎,正想說什麽,卻忽然站起了身,頗為訝異的看向門外,“世子怎來了?”
夏桐扭過頭,只見門口的确站了一個一襲白袍芝蘭玉樹的男子,身邊還跟着一臉憔悴的林沁,想來太子出事她也不好過,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不知這兄妹倆怎麽來這了。
“回家看看娘親,聽聞嫂嫂與王妃在這喝茶,便想來看看了,太子殿下至今昏迷不醒,你們倒是閑情雅致的很。”林沁沉着臉,眉眼間帶着抹陰郁。
話落,不等夏凝解釋,那邊的林弈卻是不悅的掃了眼自家妹妹,“我與你說過多次,殿下中毒與夏侯府并無幹系,你何必将怨氣牽扯在他人身上。”
一段時間未見,男子眉宇間已經帶着抹成熟的氣質,夏桐覺得其實這個堂姐挺好命的,就算夏侯府沒了,看樣子這個世子還是挺維護她的。
聞言,夏凝面上卻并無欣喜,依舊低着頭站在那一言不發,倒是林沁十分不滿的瞪向自己哥哥,“如今殿下生死未蔔,你還幫着外人說話,在你眼裏是不是連國公府都不要了?!”
說完,又狠狠瞪向夏桐,跟着直接帶人徑直離去,臉色格外難看。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哥哥依舊對那夏桐念念不忘,屢次三番的幫着夏侯府還不是為了這個女人,她如今卻是十分後悔,當初就不該讓這兩人見面,如今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見林沁走了,夏桐也只能看着對面的林弈道:“多謝世子信任,不知現下太子殿下如何了?”
女子一襲品竹色素雪絹雲形千水裙身形娉婷動人,依舊眉眼如畫眼神清澈柔和,明明只見過幾次,林弈覺得,這道身影好似烙進了心中,久久驅散不開。
“殿下中了塞外奇毒醉春風,如今太醫只能延遲毒性蔓延,解藥尚在研制中。”林弈收回視線,聲音溫潤如玉。
聞言,夏桐卻突然想到什麽,記得書中女主也曾經被女配下過這種毒,可卻被身邊的芳瑜給解了。
霎那間,她立馬回頭看了眼芳瑜,後者眸光一閃,依舊低着頭不曾言語,只是神色間帶着抹意外,這毒不是已經失傳了嗎?
“其實王妃不必擔憂,夏大人清者自清,想必不會有事的。”知道對方心中定然擔憂,林弈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見此,一旁的夏凝心中卻滿是諷刺,直到今日,世子也未曾如此耐心的安慰過自己,哪怕這個堂妹嫁人了也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世子不是要回府嗎?也免得母親擔憂。”她忽然走過去柔聲道。
話落,夏桐也對着兩人微微颔首,“世子大義,我夏侯府必銘記在心。”
看了眼神色淡然的女子,林弈眸光複雜,随即還是與夏凝并肩離去。
重新靠坐在椅子上,夏桐擰着眉一臉憂色,現在證據還不見了,雪上加霜說的就是她此刻的處境。
不知想到什麽,她忽然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芳瑜,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可曾聽過這種毒?”
話落,後者頓了頓,還是上前正聲道:“自然是聽過,不過恕奴婢多嘴,太子殿下的事主子還是少管為妙,免得再次惹怒王爺。”
聞言,方木椅上的女子倒是未在說什麽,只是唉聲嘆氣的看着下面的雜耍,心不在焉的想着什麽。
“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不想真是你。”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夏桐回過頭,只見沈莘面上揚着笑,裹着一襲素錦狐裘漫步走近,眉眼間顧盼生輝,氣色明顯要比往日好上許多,可見傷勢定是好多了。
“你不在府中養傷,怎麽終日往外跑?”夏桐抿了口茶,似在埋怨什麽。
沈莘笑了笑,自顧自給自己添上一杯熱茶,似乎心情不錯,“我向來閑不住,倒是你,怎麽樣,如今可看清那奸賊的真面目了?”
說到這,又神色凝重的看了她眼,“他若真在乎你,看到夏侯府出這種大事為何無動于衷,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下去?”
有些事并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女主和反派的仇怨太深,她們兩個都想說服對方,卻誰也說服不了誰。
遲疑片刻,她還是低聲道:“沈姐姐再與我說這個也沒用了,不瞞你說,我這的證據不知被何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