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往裏灌,用來遮雨的稻草給風吹得嗚嗚作響,聽起來倒還真有些鬼叫的意思。
水柱走到玄關處站定。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進去——鬼應該不在裏頭,他也不太想亵渎屋內的枯骨——況且屋子實在是太破了,富岡義勇有一種自己進去會踩壞屋子的錯覺。
他又想到借宿的那家人給他的另一條消息:鬼并沒有在村子附近吃人,前段時間有不少人穿過河邊的那片小樹林去城裏買東西的時候失蹤了,想來那只鬼進食的場所是在林子裏頭。
富岡義勇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這座村子失蹤了數十人,無一例外都是在林子裏失蹤的。但是村民們說幾天沒有人失蹤,假定那只鬼抓到了足以用來囤積口糧的人,到現在也差不多該吃完了。
明明沒有人失蹤卻有人目擊到鬼的存在,這座村子給人的怪異感愈發強烈了。
河畔傳來音調怪異的曲子,像是年輕姑娘在哼歌。水柱猛地轉過身,手扶在刀柄上往音源處疾馳。他心想如果哼歌的是鬼,自己就直接把那吃人的怪物的腦袋斬下來。
黑色長發、身着嫩黃色外褂的少女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她手裏還抓着一顆巴掌大的石子。
少女背對着富岡義勇,一邊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一邊将石子抛到天上又接住,有些散開的草鞋和髒兮兮的襪子被十分随意地扔在石頭旁邊,從青年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少女在半空中一搖一晃的、光裸的腳踝。
她的腳和尋常少女的腳并不一樣,富岡義勇沒有仔細看,只是略微瞟過了一眼,即使如此,他也能夠看見少女腳踝上密密麻麻的傷痕。
水柱停下腳步,他有些遲疑。
“……一入?”
被點名的少女回過頭,她将手裏的石子猛地抛出去扔進河中的漩渦裏。不知是不是眼花,富岡義勇看見了那顆石子的邊緣是十分不吉利的暗紅色。
如同幹涸的血跡。
仔細看看,河邊少女坐着的那顆大石頭下面的石子多數都是這樣的花紋,它們的邊緣沾着不規則的暗紅。富岡義勇覺得這可能是附近一帶的特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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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義勇先生嗎,”一入日向笑嘻嘻地沖他打招呼,“路過啊?”
富岡義勇馬上給對方出現在這裏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這個村子是你在負責?”
“那就是路過了,”少女從石頭上跳下來,閃身竄進青年的視覺盲區開始穿鞋,“我和你一樣,也是路過——這個村子挺封閉的,鬼都出現了差不多有十年了,消息都還沒傳出去。”
她打聽得很清楚啊。富岡義勇想。
“你找到鬼了嗎?”他問。
“沒有,那家夥狡猾得很,前兩天才抓了個過路的旅人,沒這麽快出來。”一入日向回答道,“被抓的不是村子裏的人,你問他們也不會告訴你的。”
這裏地勢偏僻,村落的居民們基本維持着自給自足的生活,哪家養了幾只雞都清清楚楚。偶爾會有路過的游人僧侶借宿,村民們都會争着搶着收留他們,因為旅人們給的借宿報酬很可能是他們幾個月的收入。
貧窮、僻靜,卻微妙地維持着奇異的生态平衡。
富岡義勇下意識地多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被抓的是旅人?”村裏的人都沒有察覺,一入日向又是從哪得到的消息呢?
黑發赤瞳的少女聞言笑嘻嘻地回答道,“因為我是看着他被吃掉的啊。”
青年一愣,旋即将刀從刀鞘中□□對準了少女。見死不救是嚴重違反鬼殺隊隊規的,身為獵鬼人,他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從那些鬼的利爪下保護普通人類。
富岡義勇的刀和一入日向的刀不一樣,使用水之呼吸法的獵鬼人的刀刀身是藍色的。一入日向挺喜歡這個顏色,她覺得藍色在月光下特別好看。
少女眯着眼睛,四兩撥千斤般地将手壓在日輪刀的刀刃上。
“義勇先生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老實,”她說,“我說我見死不救,你就信了。”
富岡義勇看着她與刀刃接觸的手指開始流血。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一入日向是在開玩笑,于是又急急忙忙地收了刀,用不贊同的眼神看着她。
一入日向将流着血的食指立起來壓在嘴唇上。
“噓——義勇先生,小聲一點——”
她笑得很開心。
“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是稀血體質。”
“你覺得那只鬼會聞到稀血的味道而發狂嗎?”
瘋子
黑發赤瞳的少女豎着受傷的手指沖富岡義勇笑。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不快的血腥味。夜風氣勢洶洶地從河畔樹林間刮過去,仿佛想要将唯二不老老實實待在家的闖入者掀翻。
少女身後的樹林傳來不似人聲的尖嘯。有着樹皮一樣顏色的怪物從視線盡頭猛地跳出來,它銅鈴般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一入日向,仿佛除此之外什麽都無法察覺。
富岡義勇下意識地再次出刀。日輪刀的刀刃卷着水波一樣的炫目光暈逼近鬼的頭顱,青年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令怪物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這只鬼并不強。
富岡義勇很快便反應過來。
砍掉它的頭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然而他的刀刃并未接觸到怪物的脖頸。一入日向笑眯眯地用自己那把綴着閃電刀紋的武器架住了富岡義勇的,金色和藍色的刀刃相互接觸,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
“不行哦,義勇先生,這是我的獵物,你得講點道理。”
少女的語調微微上揚,這讓水柱想起了遠在鬼殺隊駐地的某位異性同僚。這兩個姑娘不愧是一個人帶出來的,笑着說話的語氣和神态都十分相似。
然而一入日向很讨厭別人說她和蝴蝶忍一樣。
青年沉默着收回了刀。
他不太想和一入日向起沖突。全鬼殺隊都知道這個人是瘋子,和瘋子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她只會認為自己所想的才是道理,其他人都在無理取鬧。
“感謝理解,”少女臉上的笑容愈發明豔,“我就知道義勇先生是好人。”
……這就算好人了嗎?
富岡義勇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一入日向的思維回路。
在他站在原地懵逼的時候,少女轉過身,将刀尖對準了即将逃竄回樹林的怪物。她似是随意地甩了一下手臂,日輪刀脫離了主人的控制向着目标飛出去,将鬼精準地釘在正對着一入日向的那棵大樹上。
一入日向微微側頭,富岡義勇覺得她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等水柱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女已經踩着河裏的石頭跳到了河對岸。她的動作十分熟練,富岡義勇甚至有些懷疑這個人是在村子裏潛伏了好幾天。
人生地不熟的家夥可沒法在頭都不低的情況下準确地踩中這麽多石頭。
少女走到被釘在樹上的鬼前面。她将手背在身後,探出頭打量着怪物的臉。鬼的身上很臭,那是混合着有機物發黴變質和鮮血的味道,可一入日向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嗅覺失靈了一般。
“喂,你能說話吧?”她笑着問道。
“放開我!”
怪物并沒有回答少女的問話,它尖叫着,試圖掙脫日輪刀的控制。
“你能說話真的是太好了。”一入日向自說自話般地雙手合十,語氣輕快,“喂,你見過一只用對扇做武器的鬼嗎……他能殺死柱,應該是十二鬼月吧?”
被釘在樹上的鬼依舊在咆哮着,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那只鬼的頭發像是血潑的一樣,還總是在笑,”一入日向十分有耐心地繼續道,“喂,你見過他嗎?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道!”怪物痛苦地大聲咆哮,“我必須知道那種事嗎?”
少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富岡義勇不熟悉這一片的環境,他花了好一陣才踩着石頭越過了看起來十分危險的河流。等青年走近一人一鬼時,映入眼簾的是少女如同櫥窗中擺放着的精致人偶的僵硬表情。
“你怎麽會不知道呢?”她輕聲說,“你應該知道才對呀。”
回應她的是從怪物口中逸出的、語調尖銳的謾罵。
對話陷入了僵局。一入日向不斷重複着類似“你應該知道他在哪”、“告訴我他是誰”的偏執發言,而鬼也憤怒地一邊咒罵一邊試圖掙脫日輪刀的控制。
富岡義勇看不下去了。
他确實不喜歡鬼,可他也不覺得這麽折磨鬼是正确的。
水柱提起刀,刀刃卷着藍色的波浪在少女視線中洶湧而過。等那些波浪消失時,樹上釘着的鬼只剩下了沒有腦袋軀幹。
一入日向目光呆滞地看着鬼的身體迅速解構,最終變成了灰燼。
“義勇先生果然是個好人呢。”她喃喃道,“我就做不到。”
富岡義勇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