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怕黑
A城東區,鴻城集團總部大樓,24層。
“吳總,譚總的資料都給您搬過來了。”屬下畢恭畢敬地把明細遞給辦公桌後的吳峰。
“這些是全部了嗎。”吳峰拿着清單仔細看着,他說話的聲音很斯文,周身卻萦繞着一種壓迫的氣場,鏡片後面的眼睛看不清神色,屬下不由自主的弓下了腰,不敢直視他的臉。
“是全部的了,老爺已經準了,譚總的業務全部轉給您代為打理,譚總的房間已經搬空了。”
吳峰放下文件,站起身走到窗前,屬下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從二十四層的窗戶向下望下去,整座城市盡收眼底,夜晚的繁華的燈光在這種高度看起來亦如頭頂的夜幕星河,光暈旋轉着向上落入吳峰深不見底的烏黑瞳孔,就像被吞噬了一樣消失不見。
“他已經不是譚總了。”吳峰淡淡道。
屬下一愣,瞬間反應了過來,立刻出了一聲冷汗:“是,是譚虎。醫生說他多半不會醒來了,以後就是個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的廢人了。”
吳峰看着窗外的螞蟻大小的車水馬龍,手指有意無意的撫摸着萬寶龍的袖扣,嘴角忽的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跟後勤部說,讓他們多給他家人發點補助,別虧待了鴻城集團的老員工,讓大家寒了心。譚虎這麽多年勞苦功高,這是他應得的。”
“是。”屬下連忙應下。
“去吧。”吳峰擺了擺手,屬下告退,随手關上了門。
吳峰依舊站在窗前,眼底倒映着城市星河般的燈火。夜晚的A城是聯盟中最靓麗的風景,不僅僅是那迷人的燈火聚集,在這座現代化都市中,每天都有數以百億的資産在流動,金錢如同滾雪球般增大的過程才是最動人的盛景。在這片城市的深海裏,無數潛藏的鯊魚尋覓着金錢的味道而來,為了分一杯羹而展開驚心動魄的厮殺。暗流湧動,夜色如魅,不知染了誰的血色。
吳峰嘴角的笑意依舊,幽深的眸子卻像是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幾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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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的晚上,六十八號公館。
“譚總怎麽去洗手間那麽久還不回來。”陪酒的男孩坐不住了,譚虎已經出去了快半個小時,就算是去吐了這些時間也早該吐完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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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找他。”男孩站起來。
“坐着。”吳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來,“我去。”
男孩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會所裏面有一些不老實的,會趁着雇主醉酒的時候拍某些照片,他雖然沒有這個打算,但是吳峰防着他也是正常。
他之前聽六十八號的同僚說過,這個吳總和譚總在鴻城集團是一個級別,但是他卻能明顯感覺到吳峰比譚虎要老成許多。吳峰身上有一種幽暗深沉的氣場,即便是滿臂紋身渾身戾氣的譚虎都沒有他有威懾力,好像只要被他鏡片後的眼神看一眼,就會讓人從心底裏迸發出戰栗的恐懼來。
明明是看上去這麽斯文一個人。
皮鞋的聲音落在精致的瓷磚上,吳峰穿過長長的走廊,推開了洗手間的大門,剎那間他的瞳孔一縮——洗手間裏一片狼藉,被打碎的洗手液瓶子散落了滿地。
最裏面的隔間忽的傳來響動。
咣!——
譚虎忽的捂着喉嚨連滾帶爬地撞開門沖出來,聲音嘶啞的幾乎不能聽:“小雜種!老子要你的命!咳咳咳!……”
他只走了兩步就撲倒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颠三倒四,站都站不起來。
“虎哥?”吳峰站在遠處震驚的看着他。
“吳老弟!”譚虎眼睛一亮掙紮着撲了過來,“那小雜種回來了!”
他一把抓住吳峰的胳膊,額頭上青筋暴突:“就是四年前被咱們捅了肚子的……咳咳咳……他姐姐被少爺玩了的那個!”
“他沒死?”吳峰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眸子晦暗不明,視線似乎落在譚虎脖頸的勒痕上。
“他沒死!操!”譚虎還在窒息的後遺症中頭暈腦脹,眼球都是充血的狀态,搖頭晃腦地粗喘:“那小子的身手還像四年前一樣好,要不是我剛才反應快,低頭用下巴勉強擋下了些他胳膊上的力道,差點就被他勒死了!咳咳咳!”
他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抓住吳峰的肩膀借力想要站起來:“你最近也防着點,咱們得趕緊通知少爺,這小子一定會沖着少爺去的!”
吳峰幽深的眸子注視着他,剎那間眼底閃過千萬種情緒。譚虎還在破口大罵,然而他什麽都沒有聽見。
譚虎受傷了,這是個好機會,他聽見自己在心裏無聲地說。
血液在血管中劇烈的跳動着,吳峰凝視着譚虎蒼白的臉,眼眸一寸寸深了下去。從最艱難的歲月一步一步踩着別的血走上來,他和譚虎就像海洋裏最兇猛的兩條鯊魚,替趙城把一切阻礙掃平,用鮮血來獻祭。
然而二十年的時光過去,如今他們一起位高權重的寶座上,有些東西卻已經變了味道。在金錢的至上的新秩序中,他們不約而同地對對方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吳峰記不清譚虎有多少次暗中給他使絆子,自己也數不明從譚虎手裏搶過了多少單大生意。
面和心不和,矛盾的累計已經在發生質變的邊緣,就等着一點火花,将□□徹底點燃。
譚虎癱倒在地上咳地死去活來,向來強壯精悍的身子在此刻顯得不堪一擊。
吳峰的內心深處忽的竄起深寒,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有什麽資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如果一開始就沒有他分走本該屬于自己的那杯羹,那麽如今的自己該會多麽不一樣。
“哎呦咳咳咳!”譚虎咳得臉色通紅,拍着吳峰的胳膊,“吳老第,快給我叫個救護車,媽的,小雜種是不是把我喉嚨勒腫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話音卡在了喉嚨裏,吳峰忽的撲上去,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咳!!”
譚虎不可置信地看着鏡子中吳峰嗜血的雙眸,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根本經受不住再一次血絞帶來的窒息,瞬間渾身觸電般的痙攣——那是極度缺氧的前兆。
“我勒的位置很對,”吳峰用致死的力道勒着他的脖子,用力臉頰都在猙獰地微顫,他貼在譚虎耳邊輕聲吐字,聲音甚至很溫柔,“睡吧哥哥,我會找出害你的兇手,替你報仇的。”
足足過去了一分鐘,譚虎大小便失禁,意識全失地癱軟了下去,被吳峰像破麻袋似的扔在了地上。
吳峰站起來,從懷中摸出手帕擦了擦手。他的手指似乎有輕微的顫抖,然而只是片刻而已。
他神色如常的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把四年前B城那件事的所有記錄調出來給我,我要關于那對姐弟倆全部的資料。”
電話裏的手下震驚的說了句什麽。
“沒錯。”吳峰向後靠在了洗手臺上,微微喘息着,平淡的語氣中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森寒,“那小子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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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鳳鳴山的大巴車上。
作為天生人緣好的典型,裴焰從來不覺得交朋友是件多麽難的事,在他看來,只要他真心待人,有些事自然會水到渠成。他的交朋友之路太過順利,以至于看到容辛當真連一個朋友都交不到的時候,他幾乎有些難以置信。
容辛似乎從來都懶得用他那張絕色美豔的臉幹點正事,在大巴車上,他不是面無表情地拄着腦袋看着窗外飛速而逝的景色虛影,就是對任何試別人友好的試探回以“老子不想說話”的冷漠眼神。
原本在籃球場的誤會解開之後,班裏的同學們對容辛的态度稍有好轉,這下算是又打回了原點。
即便是小團體核心人物裴焰同學百般努力,大家逐漸也對容辛喪失了興趣。
沒有人願意熱臉貼冷屁股,就連裴焰最初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仔細鑽研一個人的耐心,有的時候刻板印象一旦形成了,就很難改了。
裴焰無奈又憐愛的看着身邊沒人愛的容辛小同學,拍了拍他的大腿:“看來只有我一個人疼你。”
容辛嗤之以鼻地揪住裴焰狗爪子上面的皮,狠狠一擰,裴焰瞬間爆發出了二哈般鬼哭狼嚎的慘叫。
車程足足有兩個小時,大巴車載着三十多個人一路進了鳳鳴山,溫泉酒店雖然位置比較偏,但是好在山清水秀,周圍還有不少景點,除了泡溫泉之外還可以爬山郊游,是最好不過的團建場所。
到了酒店大堂,班長從前臺領了房卡分發了下去。
“為什麽是雙人間?”容辛單肩背着包,蹙眉盯着裴焰手中的房卡,“而且還是和你一起住?”
裴焰的尾巴搖的飛起:“不好嗎,你可以免費二十四小時全方位欣賞法學院院草的六塊腹肌。”
容辛“嗖”地從他手裏把卡抽走。
“請問還有沒有單人間?”容辛問前臺。
前臺盯着他的臉愣了一秒,瞬間紅了臉蛋:“不……不好意思,由于是周末客房飽滿,如果不是提前預約的話已經沒有空房了呢……要不您留個聯系方式,等如果有空房了我再通知您換房。”
“好。”容辛二話不說拿起筆。
裴焰劈手奪過,一把摟住容辛的脖子,壓低聲音道:“換房要加錢。”
容辛莫名其妙:“所以呢。”
裴焰:“……”
“很貴。”裴焰以為容辛沒聽懂,伸出手指比了個五暗示道,“一間房費足足可以頂五分之一的獎學金。”
容辛看傻子一樣看着他:“又不是讓你花錢。”
裴焰靓男語塞。
不是?你有沒有錢心裏沒點數?敢情為了獎學金屈尊參加團建的不是你?
“大家先回房間自由活動和休息,室外溫泉二十四小時開放,可以随時去,晚上七點在餐廳吃飯。”班長把最後一張門卡發出去,囑咐道。
“知道了!”“耶!泡溫泉去喽!”
班裏的同學們紛紛歡天喜地的散開,有的直向着露天溫泉沖了過去。
“咦?”前臺忽的湊近電腦,對容辛道,“先生,我剛剛看到線上平臺有人退了一間房,是一間大床房,您要嗎。”
“要。”容辛從錢包裏抽出銀行卡,連價錢都沒問,“刷卡。”
裴焰眼睛都直了:“等等,你不是......”你不是窮的響叮當嗎?直接刷卡是鬧哪樣?!
忽的,他猛然發現容辛的錢包竟然是個名牌。
心底裏好像有什麽謎底要呼之欲出。裴焰立刻低頭,只見容辛腳上穿的那球鞋,赫然是某品牌上季度的限量款!
卧槽?裴焰的世界觀瞬間崩塌。
說好了窮困學霸背負着全村的希望呢?說好了窮的家徒四壁連盆花都需要謝之遠友情贊助呢?
咋回事!?
裴焰抱頭,這世界上最大的震驚,就是你以為的窮困潦倒冰山冷美人,實際上是個深藏不露的真土豪,根本不需要你養,甚至可能比你還有錢。
他的錢哪來的?不是說和父母關系不好,錢都是打工掙的,打什麽工能掙這麽多錢?
等等,那他來參見團建不是為了獎學金是為了啥?
裴焰忽的如同被電擊,難道他是為了我才來的?
剎那間容辛俊美的側臉仿佛在陽光下被鍍上了一層暧昧的暖黃色聖光,裴焰瞬間兩眼發直心髒狂跳。卧槽一定是的!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一個典型的社交障礙怎麽可能忽然參加三十多人的集體活動?怎麽可能被我輕而易舉一勸就答應了?
他是奔着我的腹肌來的!裴焰瞬間老臉通紅,趕緊摸了摸肚子确保腹肌正保持在巅峰狀态。
那他假裝要分房睡是想幹嘛?對了!是欲擒故縱!
卧槽!他就那麽想和我住在一起,住在一起之後呢,住在一起之後幹什麽?
裴焰越想越覺得渾身燥熱,只覺得靈魂都漂浮到了雲端,再腦補下去只怕鼻血都要噴出來,趕緊轉頭若無其事的看向一邊,結果卻正看見容辛遞出卡去。
“等等!”裴焰大喊一聲。
前臺:“?”
裴焰劈手奪過容辛的銀行卡,二話不說塞回了他的錢包裏。
容辛瞪大了眼睛:“你幹什麽?”
裴焰擡手豎起一根手指,目光深沉——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爸爸都懂。
不就是害羞嗎,不就是拉不下臉來才假裝要分房睡的嗎。行,沒事兒,你裴爸爸臉皮厚,既然你真心實意的想要看腹肌,爸爸一定滿足你,就算我自己不要臉了,也要在外面給足你面子。
“不要開另一間房。”裴焰誠懇的看着容辛的眼睛,那深情對視的樣子直看的前臺小姑娘目瞪口呆。
容辛被他氣笑了,雙手抱在胸前看着他:“我願意。你還想攔我不成?”
又來了,他又開始欲擒故縱了。
裴焰垂下眸子,輕輕握住容辛的手:“小辛辛呀,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容辛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
裴焰擡眼,語氣帶着微顫,那種羞澀膽小的神情配合着他一米八八的硬漢體格顯得非常違和又可憐:“我其實特別怕黑,晚上一個人根本睡不着覺,你要是走了,我半夜連廁所都不敢上。”
容辛的表情如同被雷劈。
裴焰真誠的牽住他的手,肌肉分明的手臂嬌羞地晃了晃:“所以,你陪陪我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裴焰:知道你不好意思明說想和我睡在一起,我幫你還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