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段嶼在沒事找事。
陳長寧已經感受到了。
他昨天對她說, 他心裏過不去小時候被她揍的坎兒,原來不是戲言,這貨真的卯足了勁兒, 要折騰陳長寧去報以前的仇。
幼稚。
陳長寧不怕他,她一看見他, 就想起來他小時候那麽豪橫最後還被她揍得狗血淋頭的模樣, 現在家裏都落敗了, 還能翻起什麽浪花來?
陶姜聽了段嶼的話,好奇心更大了, 還想再問些什麽,被陳長寧捂着嘴擠到一邊兒去,小聲警告她:“你跟他很熟嗎,就說這麽多話?我跟他就只是小時候見過一次而已,想知道我等會兒自己跟你說!”
說完,不松開對陶姜的桎梏,轉頭瞪着段嶼:“還杵在這兒幹什麽, 堵在走廊裏別的同學都過不去, 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真夠兇的。”段嶼和陶姜都在心裏這麽吐槽着。
段嶼對她的惡言不置可否,倒是順從地抱了書轉身走了,沒再多做糾纏。
第三節 課周媛就占了任課老師五分鐘時間, 看起來像是剛開過會回來的, 手上還拿着厚厚的黑色封皮筆記本。
她慣例用教鞭敲了敲桌子,示意同學們安靜,然後轉身用折斷一截的白色粉筆寫了“夏季運動會”這幾個大字, 另附上時間和各個項目。
陳長寧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開運動會的時間,距離高考正好還有半個月, 距離高一期末還有一個月半。
周媛畢竟當了多年的班主任,能次次都教全校最好的班級,能力可見一斑。她隔着那副四方黑框眼鏡,眼神略帶些尖厲地環視了一下全班,聲音威嚴厚重:
“這次運動會只有高一可以參加,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老師我争強好勝在整個一中都是出了名的,所以這次,我不僅要你們在學習上做一中高一年級的領頭羊,在這種關乎集體榮譽的活動上也要争當第一。”
她頓了頓,看着這幫大多數只會死讀書的學生,唯恐不能震懾激勵他們,又強調一遍:“一班必須永遠第一,都聽懂了嗎?!這段時間的體育課統統正常進行,任何人不得曠課,特殊情況只能病假,不能事假。”
班上立刻此起彼伏地響起附和呼應聲,周媛的臉上這才浮現幾分滿意的笑意。
她又拍了拍講桌,班裏瞬間安靜下來:“體委來記下黑板上的項目和時間,下課後來我辦公室領報名表,名額是固定的,擇優來選。機會不多,大家都積極踴躍地參加,知道嗎?”
陳長寧側後方兩排的體委立刻站起來,還帶着稚氣的麥色皮膚男孩兒,爽朗地應了聲“好”,高高興興地坐下了。
那節課老師上的不大盡興。沒幾個孩子願意聽她枯燥無味的文化課了,多數都在底下尋到機會就竊竊私語,讨論的都是即将到來的運動會。
甫一下課,體育委員就沖出了教室,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摞紙,興高采烈地站在講臺上招呼:“誰要報名運動會項目,來找我填表,大家積極參與,積極參與!”
一中平時的學習生活是極嚴密緊張的,現在好不容易能趁機會好好瘋鬧一番,就是不報名參加,當個看客也是高興的。
陳長寧就懶得報,有那個空當,她還不如摸出她昨天在書店新借的散文小說看看呢。
倒是陶姜不聲不響地報了個女子八百米,回來的時候,神秘兮兮地湊到陳長寧身邊,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我看到段嶼的報名表了,他報了籃球,我的媽,籃球啊,咱們全班就他和韓亮他們兩個報了籃球……”
陳長寧對段嶼的事情提不起興趣來:“報就報了呗,弱雞,等着看他在比賽上出醜吧,呸!”
陶姜盯着她,一臉不明所以:“你對人家段嶼怎麽那麽大仇氣?又高又帥的,你看咱班班花範瑩瑩,昨天段嶼來她就盯着人家,盯到今天,和她那幾個小姐妹圍過去好幾趟了。”
陳長寧聞言轉過頭去,果然見段嶼的座位旁邊圍了好幾個女孩子,臉上都笑出來褶子了,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虧得是段嶼坐最後一排,要不還交通堵塞呢。
陳長寧和範瑩瑩不對付,那小姑娘心思不正,仗着自己家裏有點兒小錢,看見誰都想欺負兩把,以前因為見陶姜性子軟過來挑釁,還被她罵回去過。
她一看見這蒼蠅叮屎的景象,心裏愈加讨厭起來:“能吸引範瑩瑩的能是什麽好鳥兒?虧你還是學委呢陶姜,臭味相投、蛇鼠一窩這倆詞兒學沒學過?”
陶姜瞬間噤聲。她性子軟慣了,又一向很信服陳長寧,眼見陳長寧罵段嶼罵的如此難聽,多大的好奇心都壓下去了。其實倒也不難猜,不定就是以前的舊怨呗,時間長了小寧肯定就告訴她了。
于是這事兒翻篇兒。
這邊,段嶼被班裏幾個剛認識的女生弄的心煩,臉上已經表現出了十足的不耐,可惜人家愣是跟沒看到似的,還在旁邊啰嗦個沒完。
他一擡眼,就看見陳長寧右手撐着下巴,擱在桌子上,側臉不知跟她那學委同桌說什麽悄悄話。
他好像犯賤似的,明明倆人還有舊賬沒算完呢,他卻不知道對她哪兒來的興趣,總是晃着晃着,眼珠子就挪過去了。
範瑩瑩眼又不瞎,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段嶼的視線往哪兒飄?她一向自诩清高漂亮,優越感十足,現在卻在段嶼這個新來的這兒屢屢碰壁,而且人家還明顯的對那個樣樣不如她的陳長寧感興趣,氣的她一口銀牙咬碎。
——憑什麽呀?憑什麽所有好的都落她陳長寧身上?高三那個經常和她一起的不知名學長,她曾經遠遠見過他們走在一起,生的那叫一個好看;現在班裏來了個不相上下的,竟然又有些被她陳長寧勾去了的苗頭兒。
“不要臉。”範瑩瑩心裏偷偷的罵了一句,從電視上學來的話。
她不痛快,那就要找陳長寧的不痛快。
下午第二節 課下課,陳長寧拉着陶姜去熱水房接了一杯熱水,回來往裏泡了幾顆橘子糖,放涼了再喝,酸酸甜甜地像汽水。
可還沒等她蓋上茶杯蓋子,她就感覺到一股力量狠狠地撞了她一下,猝不及防地身子前傾碰到茶杯,未封蓋的熱水杯“咣——”地一聲倒在桌子上……
“啊——”
陳長寧被流下來的滾燙熱水猛的燙到,下意識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已經遲了。
周圍所有人,包括陶姜,都傻了,愣愣地看過來。陶姜最先反應過來,拽了抽屜裏的紙巾就幫陳長寧擦拭,周圍其他人也都紛紛幫忙,挪個書以防被水浸濕什麽的。
段嶼被聲音吸引過視線,放下了手裏的筆,看向這邊的時候,就瞧見陳長寧被燙的“嘶嘶”直叫,輕輕地皺了皺眉。
只有肇事者得意洋洋地假惺惺:“對不起啊陳長寧,我不是故意的。”語氣欠揍至極,讓人想相信她不是故意的都難。
“範瑩瑩!”陳長寧從座位上走到走廊,顯然是生氣了,眉眼帶了怒意地瞪着對方:“你又發什麽神經?!”
她知道倆人之前有仇,但這麽長時間一直處于冷戰狀态,今天怎麽又莫名其妙過來找事兒?陳長寧煩都快煩死了。
範瑩瑩臉上丁點兒愧疚都沒有:“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我也道歉了,你有必要嗎……”說着,還裝上委屈了。
陳長寧看着,氣得腦仁兒疼:這踏馬什麽極品?
她又逼近範瑩瑩一步:“狗屁不是故意的!你說這話你覺得我信不信?你自己信不信?!道歉有個屁用,你看看你假惺惺那個嘴臉!”陳長寧質問她的時候格外兇狠,讓後排圍觀的段嶼一下子就想到護食的小獅子,就像她當初保護裴醒的時候那樣。
他垂了垂眼簾,眼裏不知道劃過了一絲什麽東西。
陶姜和周圍的同學看見發生沖突了,看熱鬧的也有,趁亂打小報告的也有,不過更多的還是老好人勸架的。
“小寧……小寧……,咱不跟她一般見識,本來就是她的錯。啊,你別氣,咱們去洗洗,看看你剛才燙的嚴不嚴重……”陶姜站起來攏陳長寧的袖口,擋着她,生怕她跟範瑩瑩打起來。
陳長寧想想也是,何必跟個傻x計較?她最後翻了範瑩瑩個白眼,低低咒罵:“煩死了,作精。”
這時候陶姜正打算拉着陳長寧去用涼水沖一下被燙傷的胳膊,還沒側過身子,誰知道範瑩瑩聽見陳長寧最後那句,又突然發狂:誰都沒反應過來,她忽然伸手,狠狠地推了陳長寧的肩膀一把:“你罵誰作精呢……”
陳長寧一個踉跄,慣性後仰過去,她瞪圓了眼,腦子裏最後一個念頭:估計這次後腦勺和背後骨頭必有一個地方要挂彩了。
但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她只後倒了一點兒,後背就觸到溫熱,被從後面扶住了。
有些硬朗,不像女孩子的身子。
她側過臉去,擡頭,正好看見少年冷硬的下颌骨。
段嶼扶正陳長寧的身體,然後把她拽到他身後一點兒的位置。
陳長寧以為他是來落井下石的,但顯然不是。男孩兒面無表情地,朝動手的範瑩瑩冷聲開口:“……範……瑩瑩?”他皺着眉稍稍遲疑,是因為記不太清楚了。
女孩兒被叫了名字,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徑被有好感的男生看見不太好,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段嶼擡手,指了指前門,示意範瑩瑩看,聲音沁着厭惡的涼意:
“有功夫在這兒找事兒,你不如回頭看看,周老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