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蠢貨
夜,四周寂靜無人,一雙在黑夜裏因為一點燈光映照而泛起幽光的眼睛緊盯着某人。這樣的場面,倘若換成其他人,此刻早被吓得手腳發軟,後背冷汗淋漓。
祁衍皺着眉頭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肮髒且兇狠的黑狗,有些疑惑,哪裏來的流浪狗?怎麽進來的小區?然而那條流浪狗卻不容的他多想,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也不叫喚,流着涎水沖着他的腿就要咬下去!
祁衍神情一凜,擡腿側身,躲開了黑狗的一咬。
黑狗去勢未消,往前跑了幾步,然後緊急剎車,立馬反身,一跳!竟是要撲到他的身上!
這條回家的路祁衍走了很多年,小區安保一向不錯,在他印象中,過去也沒被狗攻擊過,這突如其來跳出來的狗是怎麽回事?
不對……
祁衍想起來了。
過去他對周圍的事情漠不關心,與之交好的人也寥寥無幾,小區鄰居對他來說和陌生人沒什麽區別,祁衍也不會分神給無關緊要的人,不過看到面前兇神惡煞的惡犬,祁衍還是從腦海中搜刮出一點相關的訊息。
當年小區裏一戶人家的孩子被幾條流浪狗咬傷嚴重,面目全非,送去醫院搶救了幾天,最後不幸離世。
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小區內人人自危,家中孩子出入都少不了大人的陪伴,祁衍放學後聽到了路人談論的幾聲,這才有點印象。
不過這麽一件事距離久遠又與他無關,祁衍并沒放在心上。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是什麽時候,祁衍不記得了,不過看着這條見人就咬的瘋狗,祁衍暗想,難不成就是這條?
祁衍心思急轉。
黑狗仿佛認準了他,緊追不舍,喉嚨裏發出猢猢聲,此刻利齒張開,攻擊力十足,一雙眼睛兇惡地鎖定了祁衍。
倘若是平常人,被這麽一條惡犬纏住,恐怕也已經變了神色,驚叫出聲,然而祁衍臉上神情不變,快速脫下背包,對準撲向他的狗頭,如閃電一般,狠狠一甩,将黑狗貫到一邊!眼尾掃向一旁,試圖找個順手的東西。
一錯眼,黑狗又撲了上來,祁衍敏捷地後退一步,本來會咬住他皮肉的利齒,咬住了他的褲腿,死死地往後撕。黑狗力氣還不小,又在發狂狀态,竟然帶動祁衍的腿往前去了一點。
祁衍面色冷了下去,用拳頭重擊它的頭部,反而讓它咬掉更緊了,祁衍摁住它的脖子,剛騰出一只手,想用背包套住它的腦袋,然後将它摔死,就聽到又一陣劇烈地犬吠,小路盡頭,一個團子快速接近,如一道閃電,風風火火的沖着黑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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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來的小東西,自然就是餘夏了。
餘夏嗷嗷叫跑過祁衍腳邊,沖着虎頭的腿就咬下去!別看他個子小,但力氣極大,牙尖嘴利的,這一口下去,虎頭猝不及防,疼的汪叽一聲,松了口。按照餘夏的劇本,虎頭此刻要和他大戰大百回合。加之這餘夏給的疼痛真情實感,虎頭演起來,也情真意切,立馬掉轉頭嗷嗚一聲,毫不猶豫地咬在餘夏身上,同時死命蹬腿,迫使餘夏松口。
他媽的!虎頭在心裏暗罵,下口可真狠啊!
虎頭只覺得自己的腿仿佛被捕獸夾給夾住,疼的它渾身顫抖,嘴裏不住發出汪叽的聲音,像甩狗皮膏藥一樣,終于将餘夏甩了下去。
餘夏狠狠摔倒在地,一陣頭暈目眩,顫顫巍巍站起來,趕緊攔在祁衍面前,和虎頭對峙。
“猢……”虎頭龇牙咧嘴。
餘夏全神戒備,“汪!汪!”
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虎頭晃了晃被祁衍拳頭砸的生疼的腦袋,憤恨地盯着面前的一人一狗,嗷嗚一聲又撲了上去,結果在半空中上的時候,就被餘夏一躍,咬上了腹部!
這小東西看着小小一團,但爆發力極強,也不知道怎麽的,能蹦那麽高!簡直和會飛一樣!
虎頭:“嗷——”
餘夏這下子可是下了死口。
虎頭疼的摔倒在地,嘴裏不住吼道:“松開!松開!老子要咬死你了!不是說好了做戲嗎?!”
這狗東西是鑲了金剛牙嗎?明明是牙都沒長齊的小崽子,下嘴可真狠,虎頭痛的蜷縮成一團,四只爪子不停亂蹬,想把埋在它腹部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餘夏踹飛!
沒錯,這就是餘夏的計劃,祁衍油鹽不進,賣萌裝慘都沒能打動他,餘夏只好重新換了策略,打算英雄救美,情節雖然過于俗套,但經過衆多前輩實踐得知,管用。只是他現在不通人言,找不到打手,但這種簡單的事情怎麽會難倒餘夏,他一合計,就想到了打過一場的虎頭。
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餘夏死死咬住虎頭柔軟的肚皮,身子亂扭,騰不出口回答虎頭氣急敗壞的怒斥。
虎頭怒了,心想你當我是面團捏的嗎?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現在它的腦仁兒還嗡嗡的,虎頭這麽想着,咬住了餘夏的脖子!
餘夏:“……”
餘夏:“我艹尼瑪你咬哪裏呢?給老子松口!!”
虎頭咬着不撒口,嗚嗚道:“那我們剛開始也沒說咬肚皮啊,不知道那是我們最柔軟的地方了嗎?!”
黑狗喉嚨發出猢猢聲,頭一揚,像磕了藥一樣,瘋狂甩頭!餘夏被虎頭叼着,在半空中不停晃動,晃的他五髒六腑都仿佛要移了位。
虎頭狠狠一甩,将餘夏甩飛,目光兇狠,低聲咆哮。
餘夏被狠狠砸在地上,翻滾了幾下,他甩甩昏昏沉沉的腦袋,掙紮着站起身,剛想說你當我願意?你都多久沒洗澡了?!結果敬業的虎頭就又嗷嗚一聲,沖着祁衍撲了過去!
祁衍往後退了一步,慢條斯理用外套纏住手,眉目不動。
餘夏腿短,身量小,跑的還不如虎頭縱身一躍的距離寬,來不及廢話,只好提着一口氣又攔了上去。
從剛才祁衍的架勢看,他根本就沒有把一條狗放在眼裏,那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兇神惡煞的虎頭只是一株礙事的雜草,拔了就好。
虎頭若是真的撲上了祁衍,餘夏絲毫不懷疑,接下來看到的就會是它屍體。餘夏只是讓虎頭來吓唬人,聲勢做足就行,剩下的交給他來安排,可不是讓它來千裏送狗頭的。
于是小身形像個炮彈一樣,撞上了虎頭的身子,虎頭條件反射咬了上去!
“啊——”餘夏疼的大叫一聲,本來快要痊愈的後肢又被虎頭咬住!
餘夏被虎頭咬着腿在半空中不住亂甩,像一顆海藻,流着寬面條淚,都快要吐了。
餘夏本來的計劃中就有這一條,讓虎頭找準時機在他身上弄出幾個血淋林的傷口,最好讓人一看就覺得命不久矣奄奄一息的感覺,可是力道要拿捏好,要雷聲大雨點小。虎頭條件反射咬住之後才發現是他,于是立刻放松了嘴巴,沒有傷到他的骨頭,但又想着自己曾經在這狗崽子身上吃的虧,于是暗戳戳的假公濟私,私下報仇,利用拉扯力将皮膚傷口扯的更大些。
它甩的起勁,餘夏卻差點吐了,眼角餘光看到祁衍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一根棍子,心中駭然,立馬在半空中靈活轉身,咬上了虎頭的脖子,實則是低聲告訴它快跑!
虎頭當然也看到了祁衍單手執棍向它走來,少年人臉上表情陰鸷,它毫不懷疑,下一秒祁衍就能讓它血濺當場,于是立馬偃旗息鼓,看似是被餘夏咬怕了,夾着尾巴趁着夜色逃走了。
祁衍望着虎頭逃跑的方向,神色未明,半晌,将棍子随手扔了。
餘夏身上被虎頭咬了好幾處,脖頸處扯掉了一塊皮,腿上的更為嚴重,鮮血淋漓,毛皮斑駁。他試着站了幾下,又忍不住癱軟在地。
太疼了。
他在心裏給虎頭點了個贊,幹得好。
祁衍站在餘夏不遠處,低頭看他。
因為他背着光,餘夏看不出他臉上的神色,于是站了起來,想像往常一樣,走到祁衍的身邊,結果剛站起來,傷腿一瘸,又虛弱地跌回原地,小聲嗚咽着。
餘夏舔舔自己的傷腿,小心翼翼擡頭,眼睛清澈而水潤。
似乎是長久得不到祁衍的回應,小東西失望地低頭,前爪往前探了探,估計怕黏上去又會被踢開,所以頗有點失魂落魄的收回爪子,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眼巴巴地看着祁衍,一副可憐的模樣,随後洩了氣一般,身子萎頓下去,搖了搖尾巴,然後拖着殘軀想爬回自己的老巢。
說是殘軀也不為過,剛才和虎頭打的一架雖然是串通好的,但估計虎頭心裏也憋着壞,下口毫不留情的。一番摸爬滾打,本來就髒兮兮的毛發更加狼狽不堪了。餘夏一路走的東倒西歪,幾乎是匍匐前進,草叢和草叢裏隐藏的小石子從傷口上擦過,讓他倒吸了好幾口冷氣,這滋味別提多酸爽了,就像倘若被人打了一棍,這疼痛你尚且可以忍得,但若是撕掉了嘴上的一塊皮,能讓人疼的發抖,且銘記于心。
餘夏一路鬼哭狼嚎,一邊半真半假裝着可憐,快爬到花壇了,突然被人捏住了後頸,整個身體騰空起來。
他變成幼崽後,本來就是小小的一團,所有的東西都變大了,此時突然被舉高,一時間吓了一跳,四只爪子不停的撲騰,因為背對着人,不知道是誰把他拎了起來,雖然這裏除了祁衍沒有其他人,但他不确定自己的招數是否奏效。
等那人收回手,把餘夏舉到自己眼前的時候,他才發現,面前這個冷着臉的少年,不是祁衍又是誰?!
餘夏立馬不掙紮了,甩尾巴一副狗腿的樣子,清澈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他,歪着腦袋露出了一個蠢萌的笑容。
祁衍冷冷的看着他,開口吐出兩個字,“蠢貨。”
就這麽一個小身板還妄想救他?真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