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翼回學校的時間剛好是午休時間,班裏基本沒什麽人,倒是林浩然和程藍藍都在。
“心情不好?”林浩然在旁邊過道上拿着乒乓球拍在颠球。
“沒有,我看起來心情很不好麽?”左翼恹恹地把挎包甩到桌子上。
前面在複習功課的程藍藍擡頭道:“你臉上寫着‘我挺難過的,別理我’。”
左翼長嘆一口氣,不願多說,“王一呢?”
林浩然颠着球接口道:“在體育場,打球呢。”
左翼一個電話甩過去,就聽見王一在那頭大喘氣,“什麽事兒啊,你來學校了?”
“嗯。”
“那你過來呗,跟費雷德決一死戰呢,順便給我帶瓶水。”
左翼把電話挂了,“他居然還有心情打球!”
“你是指靈靈的事?”程藍藍轉過身,右手熟練地轉筆。
林浩然道:“王一現在的态度是無所謂,靈靈不願意分,他也不說什麽了,就空擺着個情侶頭銜呗。”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不就是被甩了咩。
左翼拿着一瓶運動飲料盤腿坐在室內籃球場觀衆椅上,旁邊林浩然還在颠球。場上王一被費雷德虐得死去活來,費雷德飛身扣籃,金發被汗水濡濕貼在鬓角,男子氣概爆棚。
他是高三生,任何方面都比王一要強,等球落地,費雷德早已撤回中線宣布比賽結束了。
王一擦着汗朝左翼走過去,接過飲料灌了幾口,“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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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水火不容的幾個人,經過沒有任何摩擦的幾個月沉澱,也就沒最初那麽劍拔弩張了。費雷德讓他們吃過虧,他們也讓費雷德吃過虧,真算起來兩邊誰都沒占着便宜。
費雷德穿着一件灰色運動背心,裸露的肩上有一處明顯的疤痕,那是熏當初用匕首紮出來的。就是這一下,讓費雷德對左翼的興趣轉移到了熏身上。
左翼見費雷德走過來,估計又要說什麽關于熏的事,連忙站起來往更衣室走。
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費雷德說話,不對,任何時候他都不想跟費雷德說話!
“哎,愣子。”左翼踹了一個隔間的門,王一正在裏面換衣服,“你上次怎麽回事啊?”
“跟費雷德拼酒,沒拼過。”裏面傳出王一讪笑的聲音。
“切,我以為你是因為靈靈的事傷心而去買醉呢。”左翼說。
王一沉默良久,裏面是他換衣服的窸窸窣窣聲,左翼意識到不該拿刀子往他傷疤捅時王一道:“一點點啦,哎——說實話我真的挺喜歡她的。”門打開,穿戴整齊的王一從裏面走出來,給了左翼一個熊抱,“算了算了,兄弟才是最好的,來給兄弟親一個!”
王一在左翼臉上印了一個口水印,剛巧林浩然颠着球進來看見了,頓時怒從心中起:“好啊!左小翼!你不跟我好!跟他好!”
“滾滾滾!”左翼不耐煩地擦臉上的口水,忍不住笑道:“少添亂!”
林浩然哈哈大笑撲過來,球也不颠了,三人抱做一團,神經病一樣笑個沒完。
笑着笑着左翼眼眶就紅了,他想到熏曾經說在未來王一和林浩然都翹辮子了,不由得将兩個人抱得更緊,這兩份情誼對他來說太珍貴了。
“左公子今兒看起來挺不開心啊。”三人勾肩搭背回去的時候王一說。
“……”左翼心裏腹诽道我是有多不開心!我長得就這麽不開心麽!
左翼的精神的确很差,心頭上壓着事兒,上課時什麽也聽不進去。
一顆粉筆頭準确無誤地砸在他頭上,左翼吃痛的眨了一眼,講臺上的物理老師漫不經心道:“左翼,不想聽到走廊上站着。”
就算考上百名榜,在老師眼裏他仍然是個差生。
左翼煩得要死,把書一摔,就以差生的态度踢開椅子走出了教室,到走廊上罰站。就是有些事,你怎麽努力也得不到某些人的認可。
林浩然坐在靠窗邊的位子,把自己外套脫下來偷偷從窗口遞出去給左翼。立冬的天氣,外面的溫度比教室低多了。左翼裹着林浩然的外套,手往兜裏一揣,感覺到一個硬硬的盒子。他從林浩然的外套裏掏出了一盒牛奶糖。
“……”左翼轉頭往教室裏看去。
林浩然正笑着托着腮,一手轉着筆沖他微笑。
左翼剝了一顆糖丢到嘴裏,甜到讓他覺得牙疼。嚼着糖,煩亂的思緒忽然就消了一半。
晚自習結束後跟兩個死黨下了教學樓,在樓下分手,左翼因為熏的關系可以不住校讓其他人羨慕不已。
于是走出校門的左翼迎來了今天第一彈天雷。
十六月夜倚在車門上,穿着一身複小皮裝,黑藍長發高挽,左邊鬓角垂下一縷微卷的長發,容貌完美,只是那張臉猶如冰封般冒着寒氣。
看到她左翼第一個反應就是跑,沿着馬路牙子狂奔!他可不想再給這女的一記手刀敲暈過去。
十六月夜不緊不慢地鑽進車裏,跑車轟然提速,馬上就追上了左翼。她開車慢悠悠地跟着左翼,冷冷地看着他,“上車,熏讓我來接你。”
左翼立馬原地駐足,有些微喘地看着十六月夜。
兩人在路燈下沉默的對視,這跑車的确是熏的沒錯。
見左翼遲疑,十六月夜略顯不耐煩道:“你可以和熏确認一下。”
不用她開口左翼已經這麽做了,他往前走了幾步躲開十六月夜,撥了熏的電話。
第一遍沒打通,左翼已經有點火氣了,他又撥了第二遍,響了很久熏才接起,聲音有點慵懶,“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左翼叫道,“你去哪了?為什麽是這女的來接我!”就算不用說,他也應該知道自己很讨厭這個女的!
“我暫時抽不出身,十六不會傷害你的,乖乖和她走,吃過飯她會送你回家……”熏淡淡地說着。
左翼沒等熏說話就怒氣沖沖把電話挂了!
什麽叫抽不出身!以前再怎麽忙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校門外等着他的!哪這麽巧這女的剛出現他就忙得不可開交了!
“你就是不想管我了而已!”左翼下午在外面吹了一個小時的冷風,精神本來就很差,心裏難過得要死,晚上熏又來這麽一出,他頓時就怒了,舉起手機就要摔,忍不住想哭。
十六月夜驅車上前,摁了一下喇叭,冷聲道:“一年級,可以上車了嗎?”
左翼僵着,仇視了她半秒,果斷把手機揣兜裏,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手機是熏給他新換的,高級定制機,要真摔了他指定得心疼死。再說了,這車是熏的,熏的東西就是他的東西!
“之前要是吓到你的話,我道歉。”十六月夜油門踩到底,冷着一張臉平視前方,輕輕脆脆的聲音響起在安靜的車廂中,“我當時沒想過要傷害你,不過是看到你腳上的追蹤器,為了找熏在把你綁走。”
左翼扁扁嘴,沒搭理她,一手支着腦袋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十六月夜帶他去了餐廳,可能是熏囑托過,這家餐廳他以前和熏經常過來吃飯,左翼很喜歡吃這家的煎羊排。
兩個人一路無話,左翼輕車熟路地找到他來吃飯的固定位子,女服務員立刻把菜單捧上來。這裏的服務生基本對他都有印象,以前他身邊都跟着一位個子很高長相英俊的男人,侍者私下都覺得他們是兄弟,今天那位“哥哥”不在,換成了一位壓豔群芳的女人,舉手投足間的傲氣讓所有女性都自慚形穢。
“黑椒香煎羊排,配菜要蘆筍。”左翼低着頭,指尖一路從配菜欄劃到飲料欄,“不要甜點,飲料要芒果汁。”一口氣說完,他将菜單合上遞給侍者,面無表情地瞅着十六月夜。
“晚餐我不建議你吃油膩的。”十六月夜低垂着眼簾,漠然道:“番茄意面,一杯拿鐵。”
左翼在她對面搖頭晃腦,削薄的唇開開合合,那是一句很嚣張的無聲的“要!你!管!”。
十六月夜不以為意,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左翼那張青春無敵的臉,在溫暖的燈光下像是抹上了一層甜膩的奶油。蓋住脖子的短發漆黑而柔軟,稍微有一點遮住眼睛的劉海,眉毛的線條隐隐能看出熏那種極致冷漠的影子,被濃密睫毛包裹着的琉璃般的眼珠卻和熏一點都不一樣。
他的眼裏全是生命的活力和光明,而熏的眼裏只有無邊的黑暗。
“看着你我的心情挺複雜的。”十六月夜說。
“看着你我的心情也挺複雜!”左翼毫不示弱道。
“一年級,我已經道過歉了。”
左翼切着煎羊排,強調道:“我叫左翼,左右的左,羽翼的翼,懂?”
“好。”十六月夜聳肩,“等你高中畢業了,我會考慮叫你的名字。”
“你真令人讨厭。”左翼毫不掩飾他對十六月夜的抵觸。
“相信我,以後我會做出令你覺得更讨厭的事。”十六月夜輕描淡寫地說着,她用叉子卷起意面送入口中,輕輕咀嚼着,優雅地猶如驕傲的公主。
“我不會和你有交集的,你做什麽都跟我無關。”左翼恹恹開口。
“我把熏帶走也沒有關系?”十六月夜輕挑地笑着。
她想從左翼臉上找到即使一丁點的驚惶或者詫異,但是她沒成功,因為此時的左翼看起來氣定神閑得好像壓根沒聽到她說了什麽。
“不可能的。”左翼漫不經心道,動作娴熟地切下一小塊羊肉放進口中,“你左右不了他,相反的——”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十六月夜那雙漂亮的眼睛,促狹一笑,“我就可以。所以你就也不要妄想從我身上下手,熏會把你碎屍萬段。”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麽原因才要這樣警告我,”十六月夜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心裏卻是有些驚怔,“不過在你真正了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之前,我并不打算做什麽。而且,我和熏是同伴。”
左翼冷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同伴啊,被熏所承認的同伴只有那個薯片星人大叔吧。
不過不管怎麽樣,左翼覺得自己在十六月夜面前算是扳回了一局,把之前丢的面兒又掙回來了。
“一年級,你好自為之。我不管你是不是熏的少年時,對我來說,熏就只有那麽一個,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解決你。”
言下之意是警告自己離熏遠點麽?
“恐吓我?”左翼挑起眉,兩人對峙一會,左翼猛地摔了叉子,最後喝了一口芒果汁,起身道:“我吃飽了,你也不要吃了,送我回去。”
這一點十六月夜倒是沒有遲疑,馬上放下叉子喚來侍者結賬。
左翼站在冷風中深呼吸,氣得渾身發抖!但是他要淡定!絕對不能再在那個女人面前丢面兒!要淡定!他本身并不是個好勝心強的人,但是因為有熏這一層關系,讓他不自覺把十六月夜當成了假想情敵。
回到家後左翼就淡定不下來了,在客廳走來走去,腦中形成一個數據對比——
一邊是自己,一邊是十六月夜。臉蛋,男女沒法比。身高,比不過!那女的淨身高都一七五了,再加上高跟鞋……左翼直到現在才一七一,不過這點他倒是不不着急,熏的身高大概在一八六左右,他現在才十五歲,還會長的。恩……身材,比不過!氣質,比不過!
左翼又開始自己跟自己糾結了。他回房間翻出一瓶消毒噴霧,抓起從十六月夜那裏奪回來的車鑰匙就沖到了地下車庫。打開車門拿着噴霧對着駕駛座好一通狂噴!然後用車裏的紙巾仔細擦幹淨,叉腰看了一會,啊,還有方向盤!又是一通狂噴,他要把十六月夜所有碰過的地方都消毒一遍才甘心!
鬧騰一晚上,他回家後懊喪地跳上沙發把小抱枕甩得到處都是,夜裏沒有等到熏他就不知不覺趴在沙發上睡了。
他懊喪地跳上沙發把小抱枕甩得到處都是,鬧騰一晚上,沒有等到熏他就不知不覺趴在沙發上睡了。
淩晨三點鐘,熏推開家門時發現客廳的燈還亮着,就知道左翼肯定又在沙發上睡着了。
上前一看果然是這樣,睡姿豪邁得趴在沙發上像個小王八。
空調沒開,客廳裏有點冷。
熏剛在尋思怎麽才能在不将他弄醒的情況下把他抱去卧室,左翼在這時忽然一咕嚕爬起來,把熏吓了一跳。
“你去哪裏了?”左翼兇巴巴得像教訓丈夫的管家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