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盛夏的夜晚, 樹上蟬鳴聲一陣又一陣的惹得人心煩意亂，偶爾街上走過一兩個人，徐淮嶼靠着椅背, 在說完那句話後，他微微弓着身子，深呼吸幾次, 心依舊在狂跳。
“我有結婚的打算，但沒時間去了解別人，如果你也有這方面的打算，我們可以試試。”徐淮嶼說完, 那邊沉默下來，他手指敲打着方向盤, 一下又一下的, 車燈未開, 他隐匿在黑暗裏，就像一個偷窺者, 他覺得自己卑鄙, 但又不想再錯過, 所以拿着結婚的名頭, 留在她的身邊。
程成說，“就算你不跟她提結婚，她也很有可能找一個不愛的人随便結婚, 到時候就算兩人沒愛也會培養出感情，現在多少搭夥過日子的，過一輩子的也有……你真想不明不白的過嗎？”
錯過太多次, 猶豫太多次, 留下的只有遺憾。
高中三年, 高二宋菁轉到體特班，很多人都說她是因為喜歡體特班的陸傑轉過去的，但陸傑是個浪子不可能只有宋菁一個女朋友，那時候他不相信，那樣張揚灑脫的宋菁不會因為愛迷失自己，但宋菁一直在陸傑身邊，他是一個平和的人，無趣很少有多餘的情緒，但那時候他知道一個詞嫉妒，嫉妒得發瘋。
後來宋菁刻意忽略他，到最後忘記他。
那時候家裏出了問題，十八歲成年後，母親告訴他周叔叔不想讓她供他讀書，她沒辦法，所有的錢都在周叔叔那裏，所以母親想把自己的零錢給他，他拒絕了。
母親的話大概就是想讓他少出現在她和周叔叔面前，不過好在父親留下一筆錢，可以供他讀書。
所以到了大學，他的生活并不好，他需要學習，需要兼職，只有晚上空閑的時候，想一想她，或者在夢裏，或者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一想如果是宋菁她會怎麽辦。
他想如果是她，她一定不服輸，一定堅持下去，那時候他因為她有了另一個目标，成為最好的醫生，治病救人。
對面的車燈閃過，徐淮嶼回過神，那邊傳來她謹慎的聲音。
“我考慮考慮。”
徐淮嶼松開方向盤，他往後靠，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不算好的結果，但也不算壞。
他乘勝追擊：“大概幾天？”
“可能一兩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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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宋菁接到徐淮嶼電話的時候剛從浴室出來，她穿着吊帶裙，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客廳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當她聽到你想不想結婚的時候，她放下腿，後面的話讓她莫名緊張，答應考慮是她想了一陣得出來的結果。如果放在以前，她絕對不會考慮，會覺得很搞笑，但現在的處境她需要考慮考慮，抛開徐淮嶼朋友的身份，他的條件以及老太太對他滿意程度，都是她結婚對象的最佳人選。
如果徐淮嶼不做出解釋，她應該也不會答應，如果是因為感情而提出的結婚，她會有負擔，好在徐淮嶼也想找一個搭夥過日子的盟友。
最起碼可以免受催婚的煩惱，少了很多麻煩。
當天晚上，宋菁做了一個怪夢，她夢見自己跟徐淮嶼走進婚姻的殿堂，看到徐淮嶼低頭同自己接吻，主持人宣布着誓詞，她看到徐淮嶼溫柔地看着她，同她說，我願意。
老太太坐在下面，十分滿意，久違的笑容，似乎真的很開心。
她是被鬧鈴驚醒的，醒過來回味這個夢，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她撫着額頭，将頭發捋到後面，才下床。
真是要瘋了。
到了周六，上午宋菁去了一趟張醫生那邊，張醫生正擦着眼鏡同別人說話，她進去的時候只看到白大褂往裏面走看到頭發時确認是徐淮嶼。
有些尴尬……
宋菁搔了搔眉角，昨晚的話和夢還在她腦海裏跟過電影似的播放着，等徐淮嶼回頭看過來的時候，她擡了擡手，“好巧。”
張醫生戴上眼鏡，有些好奇：“你們認識？”
“嗯。”徐淮嶼淡聲說完，看了一眼宋菁，對着張醫生說，“要治療了？”
張醫生點頭：“過會兒再給說我那個妹妹。”
“好。”
徐淮嶼朝她點頭，宋菁覺得有些尴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等張醫生進裏屋的時候，宋菁才小跑兩步到門口，“我還要再考慮考慮。”
徐淮嶼回頭，微微笑了笑：“不急。”
宋菁呼出一口氣，松了松肩膀。
下午她才有時間去老太太那邊，剛進門就看到慧芳女士和吳叔兩人坐在一起，正跟老太太聊着天。
其實父親死後老太太很少見慧芳女士，或許也是怕看見熟悉的人觸景生情。
她進來的時候慧芳女士看到她，只是瞥了一眼，又跟老太太聊上了，倒是吳叔給她拉了一個凳子，讓她坐。
等她坐下打算玩會兒消消樂的時候，慧芳女士突然說：“老顧說你回去工作了？”
“嗯。”她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慧芳女士的自尊心要比天還高，所以當宋菁冷淡回答後，慧芳女士語氣明顯又重了，“你現在完全沒問題了？”
宋菁難得擡起頭，笑了：“我有什麽問題。”
老太太此時也不再說話，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慧芳女士不是輕易認輸的人，“這件事随便你，相親的事你打算怎麽做，你年齡不小了，該定下來別讓家裏人操心。”
“不用你管，我自己會看着辦。”宋菁剛說完，慧芳女士人就炸了。
“不用管，你看看你相的是什麽貨色，你看看那個鄭武。”
宋菁沒想到慧芳女士知道鄭武，正當她疑惑的時候，慧芳女士又說，“他在醫院指名道姓罵你，你還覺得你自己眼光好？”
宋菁也生氣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是你媽。”
“您別用這東西壓我，也別想着我相親的事情，我現在不用相親了，過幾天就打算結婚了，還相什麽。”宋菁冷冷笑着，跟慧芳女士聊天，幾句話兩人就會吵起來。
顯然慧芳女士氣得不輕，在場的人也很震驚。
吳教授先出聲：“青青，結婚的事要慎重。”
老太太也不着急催她了，“我不催你，你可別給我來真的，我這心髒受不了。”
宋菁站起來，笑着跟老太太說：“過兩天帶給您見見，準保您滿意。”
有些事情就是趕巧，趕鴨子上架一樣，結婚這事好像成了她唯一有底氣的東西，若是她還是那個優秀的女神槍手，在工作中能出色完成任務的女特警，也許就不會靠着結婚增加底氣，最起碼不用在慧芳女士這裏輸。
到了晚上宋菁約了方清在酒吧見面，這是一個清吧，偶爾臺上有人點歌，宋菁後面到的，看到方清一臉頹廢樣子，她驚奇地挑了挑眉，“你怎麽回事，傷口沒恢複好？”
她差點忘了方清不能喝酒。
方清擺擺手，招來服務員要了一杯清水，“最近有點累。”
方清的手機一直響，都被她按掉了，“你找我想商量什麽事？”
宋菁要了一杯果酒，把包放在旁邊，“我考慮結婚了。”
方清瞪大眼睛，瞬間精神不少。
“當然還在考慮。”宋菁補充到，将昨晚徐淮嶼跟她提的事情告訴方清。
講完後，她口幹舌燥，拿起那杯果酒喝了下去。
“你喜歡他？”
“當然不喜歡。”宋菁抿了抿唇，“就是當朋友，沒有喜歡的感覺。”
“我感覺你投胎的時候是不是被月老抽了情絲，怎麽就連戀愛都不想談，還這麽瘋狂的直接想結婚。”
“我承認我可能想法有些幼稚，但是徐淮嶼人确實不錯，他的提議我挺心動的。 ”宋菁杵着臉，手指在桌面上畫圈，“我們彼此還算了解，又是朋友，就算在同一屋檐下也不會再去磨合，他又那麽忙，一兩天見不到，各過各的生活還不錯啊。”
她好像把自己說通了。
“那萬一以後遇到喜歡的人呢？”方清問。
“我只想解決眼下的困難，如果總想着未來，又被現在絆着腳步，那什麽也做不成。”宋菁又要了一杯果酒，“你知道的，我這人喜歡當下，而不想去考慮虛無缥缈的未來，況且因為慧芳女士，我不怎麽相信愛情。”
在父親沒去世前，她一直覺得父母之間的愛情很美好，但在慧芳女士跟初戀結婚後，她就覺得自己被騙了，父母之間的恩愛或許是假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慧芳女士再婚，而是不能接受那麽早就再婚，父親去世一年，慧芳女士就再婚了，後面甚至從來沒去墓地看過父親，若是父親是個壞人傷了慧芳女士的心也就罷了，可在她的印象裏，父親對慧芳女士一直是很好的，也很恩愛，所以她才想不通，更難以接受。
再加上相親的這兩次，在這個快餐時代永久的愛情很虛浮。
“那這是已經做決定了。”方清說。
“算是。”宋菁沒辯解，“說說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兩人的關系像是親姐妹，基本沒有秘密。
方清擡頭，眼睛半耷拉着像是沒睡醒：“我跟程成睡了。”
“！”宋菁瞪着杏眼驚慌。
“我倆身體确實很合拍，但性格不合适，況且他就像個渣男，浪蕩公子哥。”
“那你打算怎麽辦？”
“也許你說的挺對，不考慮未來，我倆也沒什麽可談的，走一步算一步。”方清看了宋菁一眼，“比起程成，徐淮嶼更靠譜。”
“嗯。”
宋菁看着方清，方清似乎把心底的秘密說出來精神多了，只見方清撩了撩大波浪卷發，撐着臉湊過來看她，嘴角帶着不懷好意地微笑，“你倆住一起孤男寡女的，很容易睡到一起。”
宋菁輕嗤一聲，“你覺得我的定力很差？”
“你從來沒想過做love這件事嗎？”方清真挺好奇的，大學她交了男朋友就享受了被愛滋潤的味道很爽，後面雖然有的男人差強人意，但那種感覺還是不錯的。
“可能我有點姓冷淡吧。”宋菁抿了一口酒，她大學的時候訓練也挺多的，她一直目标明确，當一名特警，當一名神槍手，當一名像她父親那樣的警察，其他閑事她很少想。
方清搖了搖頭，最後确定性地問，“真決定了？”
“決定了，結！”
她向來說一不二。
徐淮嶼又被安排了一天的手術，他的手術很多，倒也是好事，避免他胡思亂想。
不過得了空閑，他便坐在辦公室盯着手機看。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備注，倒是猶豫起來，這一次的嘗試萬一又失敗該怎麽辦，他心裏有些慌亂，連帶着呼吸都亂了，修長白淨的手指劃過屏幕，便這樣接通了。
“喂，徐淮嶼，你在醫院嗎？”
“在。”他感覺到自己的尾音有顫音，沒出息似的緩了一下呼吸。
“那個我想了一下，我覺得還是當面說比較好，我在以前的連廊等你可以嗎？”
“嗯。”
那是徐淮嶼走過最緊張的一段路，他像是在冬天架在火上烤，一陣熱一陣涼。
宋菁站在窗戶前，聽到腳步聲，轉頭看過去，徐淮嶼還穿着白大褂，似乎比前兩天瘦了一點。
“這裏。”她擡手打招呼。
到了晚上連廊沒什麽人，目前只有他們兩個。
“我考慮好了。”宋菁笑着，“我們結婚吧。”
徐淮嶼被震在原地，那是一種缥缈的不真實感，他覺得心髒在狂跳，“想好了？”
“嗯，我覺得我們算是最佳盟友，結婚對你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解決辦法。你是也有人催婚嗎？”
“醫院裏的領導都喜歡當媒人，有點麻煩。”
宋菁點頭，表示理解，在醫院又是領導總是被催婚，逼着相親，比家裏的人更窒息。
宋菁笑了笑，伸手笑着：“那合作愉快。”
看着宋菁伸出的手，徐淮嶼有一刻的怔住，不真實的感覺太過強烈，但面前的人又太過真實。兩人的結婚目的不同，她在笑，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解決了面前的麻煩，但他呢早就知道她不喜歡他，但現在的結果，對于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他應該知足。
外面星空閃耀，窗戶玻璃上映着兩人的身影，徐淮嶼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中的溫度相互傳遞着。
“合作愉快。”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