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的手指撫摸過自己的臉, 表皮就像斑駁的陳年牆壁,出現了從下巴橫貫到耳後的裂縫, 緊接着更多的痕跡浮現, 如同可怕的病毒一般将原本完美的面容腐蝕。
直面這一幕的寧安只能想到兩個字——崩壞。
她的內心很平靜,仿佛曾經看過比這恐怖詭異幾千倍的東西,因此這點小場面并不能吓到她。
“安安, 我不哭了,你喜歡什麽樣的,我都可以變出來, 不要說我醜……”神裂開的嘴唇開合, 寧安發現連他的舌頭都分成了幾條,揮舞着細長的身體, 靈活, 易變。
都變成這樣了說話還挺清楚……
一閃而過的念頭,卻讓寧安覺得有些好笑,她自己都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麽還能思考無關緊要的細節。
可能是因為将臉努力整合起來又控制不止觀察她神情的神挺有趣的。
而“有趣”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是一種非常珍稀和難得的情緒。
從被神侵占和壓榨的時間和空間裏, 在模糊混沌的世界中長出像是初生嫩芽一般的感覺, 稀薄卻讓她覺得生活是值得的事情。
她笑了。
神的臉恢複如初, 也跟着笑。
“神,你不醜,只是沒有那麽好看了。也許是因為我看習慣了。”寧安仔細打量着神, 從額頭到下巴, 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在神簡單匮乏的思維裏,“沒那麽好看”是“不好看”, 而“不好看”和“醜”差不多意思。
對于寧安的喜歡, 他最初感受到的就是寧安對于他外表的滿意, 對于這副皮囊一直都很看重并且小心呵護, 從沒有出現過徹底崩潰的情況,總是要有一部分像人的樣子。
但現在,寧安不滿意了。
神低下頭,能窺探和吸收記憶的觸手從腳邊探出,對上她的目光,遲疑了片刻,嗖的一下飛回去,仿佛偷吃糖卻被大人發現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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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你喜歡什麽樣的臉,告訴我吧,我好想知道。”神将臉埋在她的小腹位置,纖薄的衣料根本無法阻擋溫熱的呼吸,像是肚子上卧了一個冬天會用的小小熱水袋,挺舒服。
按照她現在遲鈍的感官,能讓她感受到的溫熱,對于一般人來說應該是熱燙的程度。
在這種分寸上,神拿捏地很到位。
可惜這次沒用。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想。”寧安将神的頭發編出一股一股,心情很好地哼起似乎很久之前從酒館裏聽來的不知名小調。
客人都離開後,老板娘經常一邊算着帳一邊唱它,中間會不經意地看老板幾眼,跟着調子更加歡快。
原來她還記得呀。
真好。
神以為寧安很期待他的新臉,緊張又高興地擡起頭:“好。”
接下來神每天早上都會給她看新的外表,各種類型都有,直到有一天寧安驚訝地問了一句“你是誰”,這場游戲才停下來。
很難形容神那一刻的臉色,寧安發誓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沒想到神能變成一個矮個子的精致少年,就跟玻璃窗裏展示的娃娃或者驕傲的小王子一樣。
風格差別太大了。
從那之後,神放空的時間越來越長。
然而只要她喊他,哪怕是微弱到忽略不計的氣聲,他都能迅速反應過來笑着回“安安”,仿佛注意力從未偏離到其他地方。
他們在維坦大陸上走走停停,參觀每一座城市的景色,收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偶爾潛伏起來觀察人類之外的種族。
那些“神明”不再插手後,這片大陸上的人和非人也在繼續生活着,瑪希帝國的皇室開始下達王令,沒有激起大規模的反抗。
寧安覺得很不錯,甚至想着如果有心急的“神明”來找她,她也可以讓神提前吃掉他。
并沒有。
但是她有點想找他們了。
因為……
又一次半夜驚醒之後,寧安急促地喘息,嘗試摸一摸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髒,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擡不起來,仿佛身體還停留在難以描述的噩夢中。
殘留的顫栗提醒着她近在咫尺的危機,神的手掌輕輕壓在她的胸口上,聲音像是從望不到的深淵中呼嘯而來:“安安……別怕……我在……”
寧安沒有躲也躲不開,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閉上眼睛。
她還記得第一次做噩夢那天,神苦惱找不到能讓她贊美的臉,于是她趁機提出了一個小小的建議。
“你可以找……幫忙,那個……祂,不是無所不能的嗎?”怕神不明白,寧安咬着舌尖說出了那個古怪的稱呼,表面卻若無其事的樣子。
迎上神莫名幽深的眼神,剩下的話全部被堵在喉嚨裏,混合成一團讓她反胃無比、如同在下水道裏浸泡過很久的物質。
她不想再飽受等待和忍耐的折磨,這種焦灼于不知道閘刀什麽時候會猝不及防往下落的日子。
不管祂是什麽,請動作快點。
當時的祂是這樣期待的。
“安安……”
他又在喊她,不是黏膩到可以滴落汁液的調子,而是一下一下敲在她無比脆弱和纖細神經上的呼喚,她有點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叫她。
“讓你滿意……”
寧安裝作自己睡着了,卻忘記了呼吸,她連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屏息都沒發現。
帶着暖意的手指撫上她的嘴唇,撬開她閉合的牙齒,輕而易舉地入侵到內部。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快要憋死了,克制地吸入和呼出氣流。
“不行……啊……”
她最後聽到了一聲割裂的嘆息,貼在她耳邊一般,尾音卻轉而上揚,帶着愉悅的鈎子。
做噩夢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驚醒寧安都覺得自己不該還能睜開眼睛,不該是完整的模樣,而是某種更加稀碎和輕飄的東西。
每次,神都在看着她。
不論她是睡在地上、樹上還是床上,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會是屋頂或者天空,而是半是璀璨半是污濁的眼眸。
完全相反卻又交融在一起,看久了她就覺得一點都不違和了,還挺有意思。就是持續時間不長,眨個眼就消失,只剩下明亮的色彩。
“安安,我自己可以想出來的,不要找祂了好不好?”不知道多少次從夢魇回歸現實後,她以一種嬰兒在母親腹中的蜷縮形态被神圈在懷裏。
神挑明了祂的存在,似乎有嫉妒的酸液在滾動,凝結出水泡。
寧安無意識地咬手指,一點皮都沒破,牙印也沒有:“我就是好奇、真的無所不能嗎?”
那祂可以舉起自己嗎?
哈哈。
游離混亂的思緒想到哪算哪,寧安蹭了蹭神的胸膛,她喜歡帶點硬度的肌肉,那種軟爛的不好……
“我累了,你不要說話。”
每一次,寧安都以為自己應該迎來結局或者解開秘密的高潮時刻,但就是沒有。
她依舊不明白祂到底是什麽、又在哪裏,只有無窮無盡、颠倒錯亂卻又無法記憶的夢魇纏繞着她。
在她昏昏沉沉的時候,神将她帶到了神國,大片的花海和之前沒什麽兩樣,保持着春天的爛漫生機。
“安安……他們會照顧好你……我要去……”寧安的困倦阻擋了她,直到醒來沒有看到神,她才明白他的離去。
“他、去哪裏了?”她問站得遠遠的“神明”。
“等他。”他們說。
它讨厭等待。
有一段時間,寧安不再做夢,清醒的狀态下,她小心翼翼地感受自己的意識世界,确定了一件事。
翅膀合攏的夢境之主不見了。
它被剝奪,而她現在才察覺。
偶爾有悠遠詭異的呼喊傳來,寧安抱住頭,捂住耳朵,卻依舊無法停止它的侵襲,她像是直接和她的大腦在對話。
“安安……”
這是她唯一能聽清楚的內容。
等到她無意識地開始重複那些古怪的語詞,寧安仿佛能感受到周圍的環境變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塊,自己也和色塊親密地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誰的顏色更髒,是誰污染了誰。
努力操縱自己的軀體做一個抓的動作,绮麗變幻的景象消失,恢複正常。
就像剛才不過是幻覺。
不,不是。
撥開井井有條的花枝,寧安跟瘋了一樣徑直奔到那些“神明”面前。
再這樣下去,她會像無盡呓語一樣,成為怪東西。
她還沒弄明白。
不能在這裏壞掉。
“我要見祂、讓我見祂,不然我就讓神永遠将你們留在這……”她緊緊攥着一個“神明”的袖子,用自以為兇狠的語氣威脅,其實在打顫。
他們看着她,目光裏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就像她是一個無理取鬧卻被無條件包容的孩子。
“真的要見嗎?”
“……是。”寧安确定,并且她也确定祂不會放過她。
在淩遲和斬首之間,她選擇後者。
他們帶着她來到單獨的一扇門前面,有點熟悉,就像、就像萬神殿外的那扇門,她想起來了。
“真的要進去嗎?”他們問,不同的面容上似乎呈現一致的擔憂。
她去推,以為會很重,沒想到輕飄飄的像是一層空氣,仿佛門本身就不存在一般。
“安安……進去了……”
“好高興……”
“想見我……”
“不行……小心……”
在寧安看不到的地方,“神明”如同被操縱的木偶,一個接一個,說出了似乎被安排好的臺詞。
寧安走在漆黑泥濘的“道路”上,仿佛面神之宴再現,只是這一次她知道誰在那等着她。
腳下拖泥帶水的觸感愈發強烈,她像是在被推着走,又像是在被挽留。
窸窸窣窣的莫名聲響擊打頭骨和耳膜,有很多很多東西在游走,躁動,寧安卻很平靜,她知道這些不算什麽。
有更加……的存在還沒有出現。
壓迫感越來越強,視線裏連黑色都變得絢麗多彩。
寧安跌坐在柔軟的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如同一條離開了河水的瀕死之魚。
心髒在發熱,這是祂的【禮物】之一,支撐着她不在半路倒下。
“走不動了……”她靠在“牆壁”上,不知道說給誰聽。
背後伸出兩根觸手,應該是觸手,滑溜溜的,勾住她的腰,托着她的腿,以一種均勻的速度移動着。
這種體貼讓寧安更加緊張,到現在,她都不了解祂,可祂卻像是掌握了她的一切一般。
所以,為什麽會是她……
她又會看到什麽……
身體散發出後知後覺的恐懼,寧安覺得自己就像一具僵硬的屍體,眼前更是出現了類似“走馬燈”畫面。
她回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讓她覺得很安全。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一個冰冷黏膩的東西卷走,被迫脫離舒服的洋流。
她很生氣,睜眼就看到一個白發紅眸的健壯女人站在紅色的血河中,捂着肚子,仰頭,朝她笑,然後滑落。
很多很多人都不動了,一只比山還高壯的巨獸嗚倒在地上,大地震動。
它的身體上有很多傷口,往下滲着血,痛得她發出很大的嗚咽咆哮。
另一只黑黑的家夥靠近它,刺破它的肚子,勾出來一只比她大很多的東西,它還在動。
她意識到自己也是用同樣的方式“出來”的。
寧安有些急,她想要找那個女人,她是、她是……她不太明白,可是她想和她一起。
踢着腿要下去,那個黑黑的東西根本不理會她,下面越來越小,她只能看見紅色覆蓋了很多地方,巨獸、人都倒了。
誰也沒贏。
她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直到黑東西堵住她的嘴才停止。
她在一個冰冷黑暗的地方呆了很久很久,覺得餓就含着大拇指,因為幾次之後她已經知道哭是沒用的。
餓……
她第一次翻身,鼻子撞上軟乎乎的東西,下意識吸了一口,有黏糊糊的液體滑過幹裂的喉嚨。
本能讓她繼續吮吸。
直到被黑東西勾出來。
她和它的無數眼珠對視,偉大的嬰兒無知無畏,她并不覺得它可怕。
她被丢了回去。
痛……
捂着肚子,她哇哇哭,不知道怎麽辦。
過了很久才有東西搭在她的肚子上,她抓住它,另一個會動的,好像沒那麽痛了。
另一個會動的和她玩,大部分的時候是她被玩,吊起來轉圈圈、滾來滾去、流血……
它讓她不舒服,可是這裏只有它,唯一的玩伴,她哭嚎着也只能接受,還巴巴地抱着它睡覺。
她沒有再長大,短手短腳,爬來爬去,只會“啊啊啊”,像一只小獸。
肚子經常痛。
一痛她就抱着她的玩伴哭,它是冰涼的也沒關系。
有一天,它變熱了,她高興地拍手大叫,抱着它滾來滾去。
然後她就收獲了一個會發熱的玩伴。
她睡着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也沒有力氣爬,它湊過來,推她,她拍拍它暖烘烘的身體,半閉着眼睛。
那是很漫長的一覺。
她看不到,寧安卻能看到,一團糾結的觸手是怎麽在宇宙中橫沖直撞,好不容易才找到有和她差不多外表的生物的星球,降落。
它将她吐出來,觸手團四分五裂,将她擺弄來擺弄去,她嘴裏流出了漆黑的液體,跟毒血一樣。
其中一根觸手縮小,挂在它的手腕上,其餘的觸手四散離開。
沒過一會,一個年輕的警察邁着晃晃悠悠的步伐過來,發現了她。
“奇怪,剛剛我不是在值班室嗎……我去這怎麽有個小孩……大冬天的……”他抱起髒兮兮的她,脫下衣服三兩下給她裹起來,打120。
寧安沉默地看着這一切,她有時是那個嬰兒,有時是現在的她自己。
警察給她取名寧安,有時會來看她,可她心裏像是被蒙了一層,呆呆的,只會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不害怕,還說“小丫頭怪厲害”。
他經常來看她,人越來越瘦,後面就沒看到他了,據說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精神失常,跳樓了。
有人說是被她咒死的。
當時的她整夜地睜着眼睛,好像在找什麽東西,連照顧她的護士都發怵。
“夠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停下……停下……”寧安捂着自己的臉,不停重複着,一切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連空氣都不再流動。
腳下重新變得泥濘不堪,寧安僵硬地擡頭,不是醫院的天花板,而是遮天蔽日的龐大臃腫物體,和祂比起來,将她吞進肚子裏的觸手團就像可憐的小螞蟻。
神明啊……
啊……
啊……
她見過的,然後,她就會碎掉,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
【安安,你來見我,我好高興。你不等我,我不開心。】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找上我?為什麽為什麽……】寧安有很多問題,但是混亂的思緒不能讓她有條理地表達出來。
一只碩大無比的眼睛盯着她,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釘住了。
【我派出去的最後一個使者,是最靠近我的那一片,它的一部分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一部分尋找回歸的道路,我吸收了它們的記憶。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喜歡的禮物。它們也很喜歡你。】
【安安,想要見你、喜歡你、為了不讓你壞掉、我變成初始的狀态……就跟當初的你一樣,塞進你喜歡的脆弱殼子,我忍得好辛苦……】
【你說你不會喜歡祂……可我就是祂……我沒有騙你……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将禮物吸收完才知道……最後的貪婪噬獸被我悄悄吃了……我替你報仇了……你不喜歡祂……我是祂……你又好奇祂……高興……】
寧安沉默,她沒想到,祂比神還要……
無法形容。
不對,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為什麽喜歡我?你應該有同族……】這是寧安最無法理解的一點。
所有的眼睛都在一瞬間朝她望來,密密麻麻,寧安條件反射地吐了,沒吃東西,只是幹嘔。
【安安,我是唯一。你也是,你是那顆星球上唯一存活下來的存在。】
【安安,那些和你類似的人類,都不是你的同族。那些人,可不能殺死貪婪噬獸,也不能和我的使者呆那麽久。】
愉悅的氣息無法掩藏,祂因為她也是“唯一”而肢體顫動、相互摩擦,發出熟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寧安到此終于确定了一件事,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祂和她永遠不能相互理解。
【等你更厲害一點,我就帶你去看真正的我,這個只有一點像,我已經盡力模拟了……】
啊,這還不是真正的祂嗎……
不要……
【安安……我……現在……不好看嗎?你不覺得……我的花紋很漂亮嗎?我特意讓它發亮……你只盯着眼睛……再看看其他地方吧……還有我的觸手……軟毛……】
祂在逼近。
超出想象的一切讓寧安的大腦不堪重負,她只想逃離。
祂接住了她。
【安安……你會習慣的……吓到你了……怎麽辦……不要讨厭……不好看……】
好像有無數個聲音在說話。
……
寧安在花床上蘇醒,神,應該是祂,托着下巴,安靜地注視着她。
四目相對,腫脹黏膩的景象浮現,寧安捂住嘴巴,背過身,她需要冷靜。
盛放的花朵在一瞬間衰敗,祂繞到她面前,絲絲縷縷的霧氣如同洪水一般往外傾瀉:“安安……”
閉着眼默念上百遍“沒關系”,寧安的手被握住。
祂面無表情,剛要開口卻換了一副樣貌,兔子耳朵從頭頂升起,發尾直到腰間,将袍子脫掉,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緊實的腹部:“我有了你的小寶寶。”
祂臉上的表情在淡然和委屈中來回切換,最終像是敵不過本能一般,定格在眼睫垂落的可憐上。
寧安剛想吐就被這個消息給震住了,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安安,你不能讨厭我,我有了你的孩子。”
過了很久,寧安怔怔地吐出一句:“不是我的。”她根本沒有這能力。
不對,她不是普通人類。
不、不是吧……
“我不信。”她抽回手,語氣冷靜。
幾天後,祂的肚子鼓了起來,略微起伏。
寧安滿腦子都是祂上半身□□,抱着自己的腹部,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的模樣,倒是沒有再吐。
祂開始吐了。
“安安,我好難受,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假的,都是假的。
寧安咬緊牙關,決定将“冷戰”實施到底。
直到她發現自己身上的裙子換了一件,找到時那件紅裙子已經被泡軟了。
“我好難受……”“小偷”為自己辯解,連白色的頭發都濕濕的裹在一起,淩亂地像晶瑩的蛛網。
很可憐的樣子。
但寧安知道,都是假的。
這不是祂的真面目。
“你就像、不知羞恥的怪物……”
快點生氣吧,快生氣,放過我,解脫我。
你可是無所不能的“神”啊。
祂面容扭曲地抱住她的小腿,緩緩發出舒服的喟嘆:“我是安安的不知羞恥的怪物。”
寧安咬着牙,又罵了一句“你、你太醜陋惡心了。”
這次祂摸着像是有三個月的肚子,低聲說:“安安,被孩子聽到不好……”
作者有話說:
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