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衣袍
看着她推在心口上的手, 陳逾白眼睑微斂,似是有什麽地方被刺了一下,刻意忽略後,牽起衛婵沅的手, 拉開了一旁的房門, 走了出去。
剛一出來就看見英姑和闵行舟站在裁縫鋪裏。
“老板娘說你們在換衣服, 這進去的時間也太久了些吧。”闵行舟抛着手裏的骰子,“這裏的人賭術比起帝都的差遠了, 哎哎哎, 你可放心哦,我最後還是把銀子還了的。”
陳逾白不理他,淡淡說道:“我讓老板娘也給你們選了幾套尋常百姓的衣服,趕快換上吧, ”又看了一眼英姑手裏的帷帽, “這帷帽哪裏買的?阿沅也需要一頂。”
沒等英姑說話, 老板娘趕忙說道:“這帷帽哪裏配得上這位娘子,我這裏有面紗。”
立刻拿出一個白色繡着銀絲邊的面紗,陳逾白接過, 給衛婵沅戴上。剛戴上就搖搖頭, 不行, 那雙明亮的眼睛越發顯得清澈動人。
将面紗取下還給老板娘,“還是帷帽吧。準備好的衣服,我晚些時候着人來取。”
說完就拉着衛婵沅要出裁縫店,那老板娘突然說,“幾位是今日剛到吧,肯定要住店吧。”
陳逾白停下腳步,“的确, 這裏最好的客棧是哪一家?”這幾日趕路,每次護送的隊伍在郊外紮營,只要離附近的鎮子村莊不遠,陳逾白都會帶衛婵沅住客棧或是借宿,為的是讓她睡的舒服一些。
“就在這條街的最中間,喜來客棧,是根石鎮最好的客棧了。”
陳逾白作揖,“多謝。”
四人都換上了麻木衣服,英姑和衛婵沅也戴上了帷帽,雖然有人駐足,但至少不影響正常行動了。
闵行舟嚷嚷着餓,拉着英姑就進了一家酒樓。陳逾白擡頭看了一眼酒樓,比較大,有兩層,人很多,想來應該味道不錯。
找了個空桌子,四個人坐了下來,小兒立刻上前問道:“四位客官,吃點什麽?”
“把這裏最好的最貴的都拿上來”闵行舟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還有好茶來一壺。”
小二躬身收了銀子,“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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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人生嘈雜,但他們身後一桌人的談話,還是引起了陳逾白的注意。
“最近呀,那北狄的南部落首領帶兵造反,他們終于不來搶奪了,我家裏養的牛都快讓他們牽完了,還怎麽耕地呢。”
“如果這次南部首領贏了,是不是北狄就要換王了?”
“換誰還不是一樣,最好都死了,讓我們大晟朝攻占了最好。”
只聽一個響亮敲擊腦袋的聲音,“你是真傻呀,都死了也有人來當北狄的國王,再說攻占那是要打仗的,這一打仗,我們的日子就更苦了!說不定被拉去參軍,還要戰死沙場。”
“呸呸呸,還是不打仗的好,他們雖然隔三差五來搶,但也不致于傷了我們性命,倒也能應對,但打仗就真的沒命了!”
“你還別說,之前還好,自從那個什麽被貶的皇子來了靜思塔後,怎麽北狄的搶奪倒頻繁了些。”
“誰知道,我們普通老百姓餓不死就是好日子了。”
……
這些話傳入陳逾白的耳中,他不動聲色的記在心中。
吃飽喝足,陳逾白道,“行舟,今夜辛苦你留在營地看守,我有事情要交代給秦善和六安去辦。”
闵行舟懶懶的回道:“你又有什麽新打算了?”
“你還真是了解我,我們先去客棧,送英姑和阿沅休息後,再回去,和秦善六安商議後做決定。”
喜來客棧比陳逾白想的要大很多,但卻有些冷清,把二樓東側的廂房整個包了下來,又囑咐掌櫃準備了上好的糕點茶水,就和闵行舟先離開了。
常祿跳着腳等在營地路口,陳逾白離開的時候沒帶他也沒帶随從,他挺擔心的,平常自家主子帶着太子妃住客棧即使他不跟着,肯定也要帶起他小太監的,太子那些服飾最是繁瑣,平常伺候不慣的人都要費些功夫,要是沒人更衣,太子殿下恐怕只能和衣而睡了。
剛念叨着,就見兩個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走進了營地,他仔細一瞧,天呀,這不是殿下和闵郎君嗎?
這……身上的衣服是怎麽回事?
常祿沖上去驚訝的問道:殿下,這衣服……”
“哦,常祿,你找人去根石鎮靠近城門的第一家裁縫鋪去取衣服,我現在有事要和秦指揮使和六安商議事情。”
“是。”
陳逾白往前走了兩步,又喊住了常祿,“文芯水土不服的問題解決了嗎?要是沒有,另找個宮婢跟着你一起去,你們取了衣服就直接到喜來客棧伺候太子妃,我稍晚些到客棧。”
常祿走後,闵行舟癟着嘴,“啧啧,我們的太子殿下,剛才瞧着倒像是總管的模樣,我看呀,幹脆把太子妃變成拇指大的小人,你揣在懷裏才好!”
陳逾白嫖了一眼闵行舟,“快走,有正事商議。”
的确,剛才聽了那些百姓所言,計上心來。如果北狄國內正亂,他倒不急着和談,反正他來這裏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和談。
“六安,今晚你領幾個斥候去打探一下北狄國的真實情況。”
“秦指揮使,把有關大晟軍隊的旗幟和标示都收起來。”
“行舟,你不是最懂經商嗎?先從和談物資裏挑選出最好的布料和茶葉,各自裝箱,等六安回來後,我再告訴你如何辦。”
三個人面面相觑。闵行舟問道,“不是,表哥,你究竟想做什麽?”
陳逾白道:“我們來和談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北狄了,只是現在還不是和談的最佳時機,等六安回來,我再告訴你們,若是和我所想不一樣,那自然也沒必要說了。”
“好了,都各自去行事吧,我要先回客棧了。”陳逾白轉身出了營帳。
闵行舟搖搖頭,“這火急火燎了,似乎太子妃離了他就活不了了一樣。”
何六安撲扇着眼睛,咳嗽一聲,低聲說道,“闵郎君錯了,是太子離了太子妃就活不了了才對。”
“嗯,嗯,六安呀,還是你說的對,對吧,秦指揮使。”
秦善苦笑一下,“兩位都說的對,你們聊着,我先出去了。”
何六安也給闵行舟作揖,“我也去挑選斥候了。”
闵行舟坐在營帳裏,仰天輕嘆,“表哥啊表哥,你倒是潇灑去會心上人,把你忠心的表弟留在這裏,獨自想念他美麗的姑娘呀。”
陳逾白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剛看見客棧外的燈籠,就見燈籠下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他一下子就警惕了起來。
他繞道這些人身後,躲在一顆大樹下。
“那老板娘的話可信嗎?”
“怎麽不可信?她看人一向可準了。”
“你說他們有銀子,我剛偷偷讓小二乘她們下樓吃飯的時候去房間裏翻找了,連個包袱都沒有。”
“不是還有兩個男人嗎?怎麽不見了?”
“我看這次要不就算了,近來和南部落的戰事吃緊,又有晟國來和談,要是讓阿豺将軍知道我們幹這事,吃不了兜着走呀。”
“阿豺将軍自己,前段時間還不是時常來根石鎮搶奪。”
“我覺得等兩天,他們看樣子是要在根石鎮待很久的,說不定過幾天值錢的東西就有了,之前不就是也有等貨物的商人嗎?”
……
陳逾白不動聲色的回了客棧,再看這裏的時候才發覺确實有些古怪,掌櫃和店小二比根石鎮的百姓白淨一些,說話口音也不像是本地的人,而且這客棧很冷清,但修繕的卻有些華貴。
是個黑店無疑了,但聽剛才那些人的意思,今夜是不打算動手的。
陳逾白稍稍放下了些擔心,來到衛婵沅的房外正要叩門,裏面卻恰巧熄了燭火,他這手停在半空中。
緩緩收回手,輕聲嘆氣,背靠房門,兩手抱胸站立了一炷香的功夫,又轉身想推開房門,卻最終回了自己的廂房。
朝陽升起,陳逾白從床上坐起來,常祿忙問道:“殿下今日要穿什麽衣袍?”
陳逾白看了眼擺在一旁桌子上的衣服,都是昨日在裁縫店買的麻布衫,倒是沒什麽好挑的。
“就中間那個墨藍色的吧。”
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很自然的伸開胳膊讓常祿更衣,卻在衣服剛搭在身上敞胸露懷之際突然想起了阿沅在裁縫在給自己穿衣時的情景。
落了胳膊問道,“太子妃起身了嗎?”
常祿停了更衣的動作,“起了,現在應該正在梳洗。”
話剛說完,就見陳逾白披頭撒發衣衫大敞,疾步來到了衛婵沅的廂房前,一把推開門。
衛婵沅此時剛由婢女梳好發髻,聽到動靜,心中一驚,往門口一看,愣住了。
陳逾白衣衫不整,發絲淩亂的站在門口。
那婢女更是愣了,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瞅,常祿一把将她拽了出來,關上了房門。
“殿下,這是……”衛婵沅不明所以。
這裏不是皇宮,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從小被約束慣了的陳逾白,今日不知是怎麽了,腦子裏就像是住了一個放肆的小人不斷的刺激着他的神經,只想抛開自己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抿着唇,脈脈地瞧着衛婵沅,攏了攏身上的衣衫,“阿沅可否為為夫更衣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