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對弈
“鎮國公雖說位居二品, 但卻是空有品銜,手中并無實權,只是靠着陛下對先皇後的感念維持着,這件事讓鎮國公告知陛下似有不妥。”
“如何不妥?鎮國公也曾征戰疆場, 為晟朝立下汗馬功勞, 如今老了就說不行了?段兄, 薛家之人對我只是利益,現在薛豹已死, 薛玲玉寵幸全無, 青陽候心中早就對我不滿,只不過因為薛玲玉還在東宮,他依然抱着東山再起的念想罷了,所以不能确保他拿到這個消息後, 是去禀告父皇, 還是借此和皇後做什麽對阿沅不利的交易。而衛瑞陽, 我不想再把衛家任何一個人牽扯進危險中了。”
段暄不解,“青陽候我理解,但不牽扯衛家是個什麽話?衛家既然選擇了支持你, 作為臣子, 在黨派之争中的危險是必然的。只因為一個衛若書, 就讓你如此畏首畏尾,為君者心不狠如何為君?”
段暄又搖搖頭,“不,你連親生兄弟都能置于死地,想來不是心不狠,只不過是對于相關太子妃的人狠不下心而已。太子,不過是個上奏, 何必看的那麽嚴重,是不是太過于小心謹慎了?依我看你要不放心薛家,衛家和鎮國公我都去傳消息。鎮國公那邊自是不用多說,你安排就好。衛家這邊得到消息後若佯裝不知倒罷了,若同你商議,你就自己看着辦吧。”
“天色也晚了,在下告辭。”
陳逾白沒有應允也沒有阻攔,他心中知道段暄說的在理,那這主動權就交給衛瑞陽自己吧。
第二日,鎮國公就到東宮呈禀此事。陳逾白面上不表,心裏卻道,這段暄辦事情果然迅速。
兩人商議,只上奏北狄搶奪百姓一事,陳逾白自請前去和談,深入北狄,想辦法拿到三皇子通敵叛國的證據。
這可以說是一步險棋,去往北狄是如何情況都還未可知,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這件事不能說與旁人只能親力親為。
他要的是能把三皇子置之死地的證據,前世殺死自己的人,今生如何能留?而他不是要卑鄙的謀殺,讓世人在背後嚼舌根說他是個為了皇位不顧親情枉害自己兄弟的君王,而是要把這證據擺在天下人面前,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而當鎮國公去到紫宸殿禀明此事,陳逾白恰好來問安的當口,皇帝笑着說道:“逾白,你來的正好,現下恰有一事,你來拿拿主意。”
陳逾白和鎮國公對視一眼,都心知肚明,但是接下來皇帝說的的話還是讓陳逾白驚了一驚。
“剛剛衛尚書來過了,說的确然是同一件事,太子,這北狄侵擾我北地百姓,應當怎麽辦呀?”
衛瑞陽來過了?他是如何說的?為何沒找他商議?陳逾白心中無數的疑問,但面對皇帝的問話,他還是先把疑問放下,将早就商議好的話說了出來。
“兒臣自請前去和談,父皇放心,以防北狄知道我皇子的身份圖謀不軌,當以騎兵營将軍身份前去和談。”
皇帝卻沉默了片刻,“北狄人野蠻,此事讓其他文官前去即可,太子你大可不必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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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兒臣想去北地确有些私心。三弟不知道在北地過的好不好,兒臣想去看看,再者,聽聞那裏有一處地界常年冰雪,十分奇特,兒臣也想去看看。”
皇帝笑了起來,“你倒真是有心了,不過那四季冰雪的地界到底是傳聞。”
陳逾白小心說道:“這傳聞還是聽太子妃所言,阿沅常常吵鬧要去看看,不知此次兒臣能否帶太子妃一同前往?”
不料皇帝聽後哈哈大笑起來:“朕早就知道最近因為衛家二郎君的事情,你多有煩惱,太子妃對你也很是冷淡。逾白,你這并不是想去和談,是想哄心上之人開心吧。”
陳逾白趕忙跪地,“兒臣有罪,兒臣定當以和談為要義。”
皇帝笑的更甚,“起來吧,這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北狄侵擾百姓,但他們卻不敢再有其他大動作,這次和談給他們一些糧食茶葉布匹瓷器之類的換取邊疆百姓安寧也就是了,既然你的理由如此多,那就帶着太子妃去吧。”
陳逾白起身,“多謝父皇。”
皇帝來到他身前,先看看鎮國公,再看看陳逾白,“朕身子大不如前了,這次把太子妃哄好了,回來後,鎮國公可能有重外孫?朕可能有孫子抱呀?”
鎮國公一聽也哈哈大笑起來。
陳逾白許久沒有感受着歡快愉悅的氣氛了,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無奈,也跟着笑了笑。
從紫宸殿出來,先送鎮國公回了府,就匆匆趕到了衛府。
衛瑞陽早已等在花廳,還有秦善和衛若謙。
見陳逾白進來,三人齊齊行禮,“太子殿下。”
陳逾白坐在上首,看着衛瑞陽說道:“尚書消瘦了不少,雖然若書沒有找到,但是衛家即将添丁,今後的路還要繼續走。”
“近來老臣聽聞阿沅對殿下多有怠慢,還請殿下別怪罪。”
“尚書放心,太子妃并沒怠慢,是我做的還不夠好,現下有件事,逾白特意前來告知。”
衛瑞陽從椅子上起身行禮,“殿下,有件事老臣也要告知,昨日臣收到了一份密信,有關于三皇子勾結北狄一事,今早老臣去紫宸殿只說明了北狄侵擾百姓,至于其他,只字未提。”
“只是這密信到了老臣手中,想必是太子對老臣的考量吧,不知老臣有沒有通過考量。”
衛瑞陽果然聰明,不過他只考慮了朝堂局勢,卻不知他的一番苦心。陳逾白兩步跨到衛瑞陽身前,扶着他的胳膊說道:“不是考量,不是信不過衛家,是舍不得,是怕尚書為難,尚書做的很好,我确要親自去北狄,今日前來也是告知此事的。”
衛若謙趕忙說道:“若書失蹤一事,确實不能全怪殿下,也是他自己醉酒後口無遮攔,只是不知為何妹妹會如此,現在帝都誰人不知太子殿下對妹妹寵愛有加,是妹妹任性了。”
薛玲玉禁足,婁汐月空置,太子妃一臉憔悴的沖出皇宮,太子下朝後不及換朝服,就追出了宮,這件事簡直成為了帝都所有人飯後的談資。
就更別說從太醫院傳出的消息,太子幾度為了太子妃的傷勢不眠不休,可謂是關心備至,寵愛至極。
陳逾白苦笑,原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一片真心,只是那個人不要。
他看着兩父子,很顯然是怕自己對阿沅不再寵愛,可是誰又知道,現在是他更怕失去。
“我想帶阿沅去散散心,尚書放心,不會讓阿沅涉險的。我實在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東宮。”
此話一出,衛瑞陽和衛若謙心有觸動,相視後,衛瑞陽鄭重作揖,“阿沅比她姑姑幸運,老臣欣慰。若書一事殿下不必再介懷,總有一天阿沅也會釋懷的。”
“有尚書這句話,逾白感激不盡。”
衛瑞陽拉過秦善,“此次殿下前去帶上秦善吧。”
他知道衛瑞陽還是不放心阿沅的安危,但陳逾白也有意帶上秦善,若真的有危險,他肯定是第一個沖上去保護阿沅的人。
回到東宮時,天還未晚,恰好是晚膳時間,陳逾白今日心情不錯,直直往清心殿走來,常祿給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趕快去清心殿報信。
擺弄着棋盤的衛婵沅聽到消息,心裏顫動了一下。有多久了,陳逾白不曾來過清心殿,她也想過,如果兩人一直如此,也不失為一件壞事。
看到他就會莫名的期待,但是一旦期待了又會心生愧疚。
如今久不相見,思念卻瘋狂生長。
有時候她也自問,既然沒有見到二哥的屍體,是不是可以當做二哥還活着,或者二哥也重生了,在他所在的天地裏幸福的生活着,只不過這個天地自己未曾參與而已。
薛豹已經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原諒了。
但她卻不敢冒出相親相愛的念頭,似乎建立在二哥生命上的幸福會不被祝福,而讓她無法自處。
晚膳已經都備好了,太子突然要來,可忙壞了清心殿的小廚房,但每個人心裏都是高興的,他們也更多的想看見兩個主子和善以待。
衛婵沅雖心中悸動,但還是沒有到前院迎接,仍舊坐在那裏擺弄棋盤,但心裏早已經沒了章法。
制止了宮人們的請安,陳逾白緩緩走入寝殿,坐在了衛婵沅的對面,拿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殿下如此放,黑子怕是就要輸了。”
“無妨,黑子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白子一争高低。”
陳逾白語調輕快,衛婵沅知道今日定是發生了什麽高興的事,她閉上眼睛,用力将那個不原諒的聲音壓下去,她實在不想掃了他的興。
衛婵沅拿起手中白子,放在了明顯不能贏的位置。
陳逾白又拿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更離譜的位置。
衛婵沅見了,久違的露出了笑意,“殿下,若衆人都如此對弈,怕是棋盤上的棋子就都沒了意義。”
陳逾白握住她拿着白子的手,将下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盤上,“阿沅,你贏了。”
衛婵沅擡頭,迎上那人溫柔的雙眸。
“只要你願意,我就輸給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