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立場
“可是發現了私自開采鐵礦的人?”
“是的, 證據确鑿,不但如此,還拿到了此人私自打造兵器的證據。”陳逾白将文書打開放在衛瑞陽眼前。
衛瑞陽拿起來,細細看去, 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皇子未免膽子太大了些。”
陳逾白不做聲而是看着衛瑞陽, 過了很久說道:“有句話我想問問尚書。”
不用問, 衛瑞陽為官多年,已經知道陳逾白要說什麽, 無非是問他的立場, 問他的忠心。衛家一門幾代保持着中立,如今他卻不得不做出選擇了,衛瑞陽看了一眼窗棂,想到了剛才阿沅幸福的模樣, 說道:“殿下不用問, 老臣已別無選擇。”
即使從一開始, 他偏向陳逾白只是因為他确比三皇子更有可能成為一個明君,但自從阿沅嫁入東宮,在所有人看來, 他也已經是太子一黨了。
“那這份文書, 尚書認為應當如何辦?”
“太子的意思, 老臣明白,明日早朝老臣就上書彈劾三皇子。私自打造兵器本就是臣分內之事,由臣來上奏再合适不過了。”
陳逾白點點頭,“不止如此,這件事是我親自帶兵前去,回來卻沒有向父皇禀告豈不是我的失職?”
衛瑞陽心中嘆氣,“是我養子秦善查出後, 認為事情非同小可,沒有告知太子,而是告訴了老臣。”
“如此說甚好,秦指揮使還需要尚書一并告知,別說錯了話。還有,這件事我不便多言,明日早朝我會稱病。”陳逾白起身後退一步,“逾白在此多謝尚書了。”
衛瑞陽的雙手有些顫抖,他将文書放進懷中,他實在不知明早等着他的是什麽,是皇帝的否定,自己被革職,是皇後一黨的争對從此成為衆矢之的,還是最後能全身而退。
他知道最好的處理方式不是在早朝突然啓奏,而是應當先去紫宸殿容禀,可若是那樣,皇帝很有可能壓下此事,三皇子最多禁足或是被剝奪兵權,但他知道陳逾白要的是徹底讓三皇子不得翻身。
他已別無選擇。
陳逾白從花廳走出,看見等在門口的闵行舟,兩人相視一笑,一同看着遠處站在梅花樹下相談甚歡的衛婵沅和英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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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行舟雖不在花廳,但這些事陳逾白本就沒打算避開他,而他也早就知道陳逾白此番的打算。
“表哥,我知你是真心喜愛太子妃,但,拉攏衛家,利用衛家達到自己的目的也是真吧。”
“這不是利用,是我已經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衛瑞陽是兵部尚書,這件事沒有誰比他更合适。”
“一開始你讓段暄謀劃此事,衛瑞陽已經被計算在內了吧。”
陳逾白突然轉頭看着闵行舟,“行舟,你說我還能怎麽辦?應該用什麽辦法把皇後一黨徹底打倒?時間不多了。”
其他的都太輕,只有私造兵器,只有意圖謀反。而他更知道皇帝沒幾日可活了,重生後他就發現皇帝的病情比前世嚴重了許多,時間提前了。
“時間不多了?”闵行舟反問。
“嗯。”陳逾白頓了頓,“來之前我去過貴妃處了,明早薛家應該會幫衛尚書,放心,我不會讓阿沅失去家人,而且父皇可能會惱怒,但不會真的對衛瑞陽如何。”
“你自己決定好,我知道你和太子妃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英姑曾說過一句話,說太子妃看似堅強,實際很脆弱,她的堅強來自親人,來自你的愛意,但她的脆弱也來自這些,甚至這些全部才能讓她堅強,但只要有一個人出了事,就能很輕易打垮她。”
陳逾白沉默片刻,突然說道:“行舟,我聽聞鎮國公最近在給你選妻?”
“表哥,別提了,因為這件事,我是兩面都不讨好。”
陳逾白記得前世,闵行舟不願入仕,最後成為了晟朝最大的皇商,把鎮國公最後差點氣死,但還是拿他沒辦法。
“我相信鎮國公絕對會妥協。”是的,不論是哪件事,只要是闵行舟自己拿定的注意,就沒有人能左右他。
“也相信你絕對會說服鎮國公的。”
“借表哥吉言。”
陳逾白邁步向衛婵沅走去,闵行舟也跟在了身後。
她将衛婵沅打橫抱起,“阿沅,天冷了,我們回屋吧。”
後半夜,陳逾白連夜去丞相府找了段暄。對于明日早朝,他要做到萬無一失。
當他偷偷潛進段暄的房間,段暄吓了一跳,這還是第一次陳逾白如此光臨。
“太子殿下,你這是……”
“我思來想去,覺得你父親明天可能會壞事,我一直因為你的關系沒有争對他。”
段暄揉揉眼睛,“你殺了他我都沒意見,殿下随意。”
陳逾白突然愣住,他雖然知道段暄恨自己的父親,但沒想到會到如此地步。
“一命還一命罷了,不,兩命,我母親的,還有我那還沒出生的,妹妹的,嗯,我比較喜歡妹妹。”段暄說的時候一場平靜似乎在說別人的事情。
“說吧,什麽事?不過你要真讓我替你殺了他,你得先想好怎麽讓我不背負罵名全身而退。”
“沒那麽嚴重,只是讓你父親明早無法上早朝。”他取出一個藥瓶和一根竹管,“這些迷藥劑量有些大,夠你父親睡一天了。”
段暄拿過藥瓶和竹管,就出了門,竟然比陳逾白還迫切。
整整一天,陳逾白端坐在東宮正殿,屏退了四周伺候的人,只留何六安站在一旁,他眼睛注視着正門,就等着皇後怒氣沖沖的突然闖進來。
這天是陰天,天空飄起了雪花,像極了前世阿沅自絕時的天空。
這日的東宮沒有一個守衛,就像是一座空無一人的宮殿,但是只要走進正殿就立刻會覺得有一雙犀利的眼睛注視着自己。
皇後就是這種感覺,但她走進來的時候,何六安将跟随她的宮女太監全都攔在了殿外,關上了殿門退了出去。
瞬間的陰森感席卷了全身,但心裏的憤怒還是讓她一步上前,擡手,想要重重給陳逾白一個巴掌。
陳逾白卻突然起身,抓起她的手臂,甩開了,沒有練過武的皇後直直摔在了地上,摔的半個身子都麻了。
她掙紮着站起身來,指着陳逾白,“你膽敢如此對我?”
“你應該感激我現在還能如此對你,不知道以後你還有沒有機會這樣用手指着我。”
“你!你以為皇位就是你的了嗎?你妄想!我兒,我兒……”說着說着皇後就哽咽了起來。
“哦?三弟如何了?不巧孩兒今早沒去早朝,很嚴重嗎?刺死了?流放了?革除皇籍終生不能入宮?”
皇後卻突然笑了起來,“你錯了,逾行畢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絕不會如此對他,不過是押入靜思塔,以觀後效。”
陳逾白先是一怔,但很快就知道了,“你找了誰人當替罪羊?如此說來,三弟不過是對下屬的不察之罪了?”
關家幾代世家,怎麽能沒點能耐,找個替罪羊自然十分容易,畢竟那份證據,段暄去除了自己的部分,就有了漏洞。
“關策!我告訴你,關策這條命我記在你頭上了。”
原來是關閣老的二子,用自己的孩子換三皇子的性命,這梁子可真是結大了。
“母後說的實在可笑,我可從來沒說要關策的命,是你們心甘情願拿他的命換三弟的,與我何幹。”
“你!你……”
“質問完了?母後可以先回了,靜思塔遠在北地,十分苦寒,我看你還是先去打點衣物比較好,對了,三皇妃肚中的孩子幾個月了?是不是馬上要臨産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動怒傷心呀,動了胎氣可不得了。”
皇後手指着陳逾白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擠出一句話:“你給我等着!”
自那日後,皇後一派不敢再有動作,關閣老一病不起,段丞相也告病家中,三皇子妃肚子裏的孩子果然沒保住,而皇後日日以淚洗面,三皇子就更不用說了,待在北地的靜思塔吃苦。
冬去春來,轉眼又到了三月,衛婵沅清晨起床,伸了個懶腰,覺得神清氣爽,打眼瞧見桂花樹,就想起了去年秋日自己釀的桂花酒,應該是可以喝了。
“文芯,讓人把桂花釀挖出一壇來,今日晚膳若殿下來,正好可以品嘗。”
文芯這段時間也是開心的不得了,太子和太子妃是那樣的柔情蜜意,他們做奴婢的也跟着沾光,現在她走出去,東宮的人誰不把她高看一眼。
“好嘞。”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都沒等到陳逾白回來,卻等來了跌跌撞撞的闵行舟。
衛婵沅心中一緊,慌忙問道:“闵郎君何事?”
“我找不到表哥,以為他在清心殿。”
“什麽事?”
這一問讓原本焦急的闵行舟卻突然冷靜了下來,看着衛婵沅道:“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是大不了的事,你還如此焦急?”衛婵沅心中不安,“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闵行舟卻插科打诨,“我本來就是個急性子,真沒什麽事,不過就是皇後那邊有了些小動作,我想讓表哥堤防罷了。”
他在心中不斷思索,這件事可絕對不能讓衛婵沅知道,否則後果當真不堪設想,然後不敢再做停留,一溜煙的跑出了清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