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後去世,屬于國喪,二十七下金鐘,沉悶的鐘聲沿着肅穆的皇宮傳遍了大街小巷。
沈郁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打翻了旁邊的一盞茶,小福子聽見聲音進來看他:“王爺,你醒了?”
沈郁看着外面:“什麽聲音?鼓聲從哪兒傳來的?多少下?”
小福子看了一眼外面:“從宮裏,二十七下。”
沈郁哦了一聲,便坐着不動了,小福子看他呆呆的給他披上件衣服:“王爺,柳太後殁了,王爺你要去看看嗎?”
沈郁遲緩的搖了下頭:“不用了,她不想見我。”
小福子便無言以對,他說的他到底是指柳太後還是指皇上呢?
沈郁一直沒有去宮裏,太後去世,需辍朝十五日,他也有理由不去,蕭祁昱回來的突然,可随着柳太後的去世衆人還是知道他回來了,朝中衆人都是極喜又悲,喜的是他終于回來了,悲的是柳太後去世,他們無法把高興之情傳達給他。
他們見不到皇上,便都想來見瑜王爺,瑜王爺沈郁卻把沈府的大門關上了,任何客人不見。
林昭玄等人見不到他也只好回去了,路上的時候,戶部尚書嘆了口氣:“皇上是真的回來啊。”
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瑜王爺早就跟他們說了,皇上沒幾日就會回來,他只是還有些不确定,所以拉着林昭玄:“林大人,皇上這會兒回來就不走了吧?”
林昭玄嗯了聲:“王爺說他不走了。”
戶部尚書左右看看,小聲的道:“那我們真的要……告老還鄉嗎?”林昭玄還有點兒不舍:“王爺是說讓我們好好輔佐皇上,不要違背他,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只要他不怪罪我們,我們就不用告老還鄉。”
戶部尚書咂巴了下嘴:“王爺在這個關頭上不見我們,我們真是心慌啊。”
林昭玄無時無刻不維護沈郁,他道:“王爺這是為了我們好,好讓我們避嫌呢?你說太後沒了,我們卻去王爺府,這說的過去嗎?皇上來了,我們第一面不是見他,而是見王爺,這說的過去嗎?”
戶部尚書被他說的也沒法反駁,只好嘆口氣:“那我們這幾天也學學王爺,在家候着吧,哎,皇上不見人,王爺也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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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玄拉了他一把:“小點兒聲。”
戶部尚書看了他一眼:“我們以後有閉嘴的時候,我這不是趁還沒有到那一刻多說幾句嗎?”
林昭玄也嘆了口氣:“趁早閉上吧。”
走到分岔路了,戶部尚書朝他拱手告別:“林兄一旦有王爺的指示,一定要告訴我啊。”林昭玄點點頭:“知道的,王爺也疼你。你有什麽消息,也跟我通聲氣。”戶部尚書想笑笑的,但是這個國喪期間還是別笑了。
兩個人回家也學起了沈郁,在家靜候皇上的召見,當然皇上這兩天是不會召見他們的,要召見得第七日。
沈郁也等着第七日去給柳太後上一炷香行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恭王爺他們獻殷勤的時候,他沒事就不用去他們添堵了。
所以沈郁在家裏跟陳良生下棋,陳良生終于學會了圍棋,不僅學會了而且技藝高超,四小姐這個老師真是了得,沈郁被他堵着了,拿着棋子磨牙:“這還沒嫁出去,就向着你了!”
他跟四小姐終于和好了,兩人僵持了三天還是沒有忍住,和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餓的,總之兩個人和好的那一天,對着一桌子飯菜吃的頭都沒有擡,吃飽了後也就打不動了。
四小姐站在一邊觀棋,聞言瞪他,臉倒是紅了,看的沈郁切了聲,這真的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說實話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四小姐臉紅呢,平時臉皮厚的跟什麽一樣。
陳良生看見他們兄妹倆又很以前一樣了,便笑:“王爺棋藝精湛,多謝入竹傾囊相授。”這個該死的陳良生,漢語簡直精通啊,這是說夫妻合心,其利斷金啊!在他這個孤家寡人面前秀恩愛,也不怕被雷劈!
沈郁端着姐夫的架子,還不好意思罵他,于是白了他們倆一眼:“你們倆就只準在後院笑啊,別出去讓人看見了,國喪期間啊。”
是啊,國喪啊,祁昱回來了,四小姐下意識的去看她哥,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什麽,奈何沈郁表現的很正常,除了七天沒有出門過,他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是真的不在意了嗎?
四小姐并沒有別的意思,她也希望沈郁忘了皇上,只是她心裏還是不放心,別的人不知道,可她知道,她是沈郁這些年追人歷程的唯一見證人,他們倆是龍鳳胎呢,他有心事瞞不過她,那個過程無法用語言形容,要不是她哥,她也想說他賤,哎。
算了,別說他賤了,人不都是賤的嗎?
四小姐不敢長時間看沈郁,只好擡頭看天上的飛鳥,中秋節了,又到秋天了,秋雁一行行的往南飛,渡過了冬天再飛回來,有時候她也想不明白,既然南方更美好,為什麽不留在南方呢?是這北方的故土讓人無法割舍嗎?就算拼死了也要飛回來?
雁子尚如此,更何況是人呢?
如果讓他忘掉的那一天是不是因為再也不愛了,絕望了?
四小姐這麽想着覺得難受,她不知道是希望沈郁絕望還是希望他繼續想着,因為怎麽弄都不好,她不希望他跟皇上,也不希望他跟蕭珩,兩個都不好啊。沈郁簡直成了她的心事。
四小姐心中想不開,又不願意讓沈郁看出來,便借口去給做月餅走了,哦,今天是中秋節,因着國喪,所有的節日良宵都取消了,她差點兒都要忘記了。
她走了後,沈郁對陳良生說:“今天是中秋節,是我們國家一個很重要的節日,僅次于除夕,我們國家的傳統是全家人坐在一起賞月,吃月餅,講究一個團團圓圓。”
陳良生點了下頭:“我知道。”
沈郁看着他笑:“你想不想家人?”
陳良生沉默了一下,那雙古墨一樣的眼睛翻着柔和的光,他看着天上的大雁輕聲道:“大雁南飛,游子歸家,我自然是想的。”
沈郁嗯了聲:“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就帶四小姐回家吧。”
陳良生看着他愣了下,他讓他娶四小姐了嗎?
沈郁看着棋盤笑了下:“你要幫我照顧好四小姐,她是我最親的妹妹,我留她這麽多年舍不得她出嫁,她……她在我們家這麽多年,拿不起針線,端不起茶碗,你要多擔待。”
陳良生看着他鄭重的點頭:“我會的,不會讓她拿針線,不會讓她端茶遞水,我會給她添衣端茶,會永遠照顧好她。”
沈郁嗯了聲,他相信陳良生,只是他舍不得,他不知道別的雙生子分開什麽感覺,他還沒有把她嫁出去就覺得舍不得了,可是留不得了,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娶她,沈郁笑了下:“每當中秋節的時候你陪她看看月亮,讓她也過一下我們的中秋節。”
陳良生看着他點頭:“我會的,我會帶她回來看你的。”
沈郁張了下口,還是咽了回去:“算了,還是不要常回來。”
陳良生有些感激他,再一次的說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謝謝你把她嫁給我。”
沈郁搖搖頭:“你對她好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陳良生驚喜之情掩藏不住,這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沈郁終于願意将妹妹嫁給他了,所以他下棋都沒心下了,棋盤都亂了,沈郁看他這個樣也不由的搖頭,至于那麽高興嗎?
沈郁這麽想着看他:“我妹妹嫁過去之後,路途遙遠,不會經常回來,不知道我去你們南诏,陳兄歡不歡迎?”
陳良生嘴角的笑容終于不扯了,擡頭看他,很認真的看着他,不确定他這話時玩笑還是什麽,他咳了聲:“王爺,你說什麽?”
沈郁又重申了一遍:“我要去你們南诏,我要跟着四小姐過去。”
陳良生張了張口,嫁妹妹陪嫁哥哥的嗎?他怎麽沒有聽說大梁有着風俗?
沈郁看他這個表情氣哼哼的:“剛才還說讓我去你們南诏玩呢。”
陳良生也不好意思的笑笑:“若王爺是去看郡主,那陳某定當掃榻相迎。”那就是說還是不歡迎他去常住了。沈郁氣哼哼的落了一子:“本王說笑的,你不用害怕。”
陳良生咳了聲:“我不是害怕,而是我……家太小,怕委屈王爺。”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大梁的攝政王要去他們南诏,他們南诏受不起啊。
沈郁剛想反駁,就聽見陳良生說:“已經很委屈郡主了,若再讓王爺委屈,那就是陳某之罪了。”
他還是挺會說話的,雖然事事都是陳某,不是南诏,這個大皇子是很向着他的國家的,雖然心中不太樂意,但沈郁還是知道,陳良生是不錯的,若一個人心中連國家都沒了,那他就別提做人了。
沈郁這麽說他也只是不想看他那麽高興,他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這樣的身份去哪人家都不敢要,但是真被陳良生給拒絕了,他心中還是有幾分郁悶的。真有一點兒嫁了妹妹卻沒有撈到任何彩禮一樣,吃了虧了啊。
沈郁這麽想着,唰唰的幾下把陳良生的棋給逼死了。陳良生看着自己那被逼到牆角的棋嘴角抽了下,沈郁解釋道:“要好好對我妹妹,要是她過的不好,我就這麽對付你!”
陳良生笑了,站起來右手壓胸鄭重的向他道:“王爺放心吧。”
沈郁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