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周相
蕭祁昱沒有回來,沈郁卻發現他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無比的順暢。
蕭祁昱在的時候他老是同他鬧別扭,常常因為一點兒小事就吵翻了,現在好了,他駐守邊關了,那朝政大事他不再同他争執後,他便一人做大。
周漢林等大臣就算有不同的意見也不會跟他吵,語氣都很委婉,這要比蕭祁昱好多了,而沈郁對着他們脾氣也好了,幾乎不發火了,他自己也覺的奇怪,有時候晚上躺在被窩裏睡不着的時候就想,他以前到底是為什麽跟蕭祈昱吵架呢,是看他不順眼嗎?
他最後也想不出理由,于是只能用這個了,他跟蕭祈昱八字不合。
除了蕭祈昱,他覺得他跟誰的八字都合,你看,榜眼、探花尊他為師,一口一個王爺,崇敬之情讓沈郁也不由的高興;跟周漢林是棋友,兩人坐在花園裏,一盤棋能下好長時間,周漢林的棋藝越來越厲害,于是沈郁不得不花越多的時間來贏他,周漢林從來不會在這上面讓他,這是棋藝之道,下棋者最重要的是能碰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碰到這樣的對手就算是輸了也輸得興高采烈,因為注重下棋的那一個過程。
沈郁如此,想必周漢林也是如此,因為周漢林一聽到要與他下棋,眼睛便會情不自禁的亮一下,沈郁看他願意心中也高興,他已經不太敢強迫別人了。
今天下雨了,是天要留人,于是兩個人在花廳裏擺了棋,隔着窗,外面是雨打風吹,裏面是落子清聲。
周漢林手捏着棋子,斟酌了一個地方,很輕的放下了,他的脾氣是真好,無論什麽情況都不急不躁,被沈郁逼到牆角了,他下棋的手都不會重一下,沈郁看着他的手指有些發呆。
周漢林看他看着他的那一子不動了,于是笑道:“王爺,你不會是想要讓下官一子吧?”
他已經擺明了要輸了。
沈郁被他這一提醒才醒過神來,他掩飾性的咳了聲:“前些日子一直拉着周相忙,我說過等忙過這年關就要放周相假,不知周相想休息幾日?”
周漢林笑了下:“微臣恐慌,為皇上效忠是臣的本分,休息就不用了。”
他這是不想離開他嗎?
沈郁眨了下眼,擡眼時笑道:“周相難道不想去看看家人嗎?”
他問的有些別有用心,是在旁敲側擊的問周漢林的家事,因為從來沒有聽周漢林說起過他的妻子,也沒有聽他說起過他有相好的,所以沈郁心裏總是有些癢癢,大概是懷着些期盼吧。
他沒有想到周相卻因為這句話沉默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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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漢林拿着棋子久久不知道怎落下,他也不知道怎麽跟沈郁說他的家人。
他沒有家人,他的家人早已去世,他是恭王爺培育大的,這些想必沈郁也不想聽,周漢林微笑了下:“王爺,臣的父母已經去世,所以臣這假期就先不用了,就先記在王爺這裏,等臣哪天想想休息了再跟王爺說可好?”
他沒有說他的妻子,那是不是也可以說是沒有妻子?
沈郁覺得自己心花怒放了下,感覺外面的天都晴了。
周相也随着他的視線看向外面:“今天這場雨怕是要下一天了,這春雨難得啊。”
沈郁看着他笑:“春雨貴如油。”
周相笑了:“下得滿街流,滑到解學士,笑壞一群牛。”
這首打油詩讓兩人相視而笑。
兩人開始收拾棋子,黑白子交錯在一起,要費事的一個個挑出來,沈郁的手碰到了他的手,并沒有試出什麽溫度來,但是沈郁還是覺的他的臉燙了下,他不動聲色的笑問道:“周相博聞識廣,妙筆生花,我還記得當年周相高中狀元時的景象,那時候,多少女子為争相出來看周相,把打馬游街的街道都堵上了呢。”
周漢林長這麽大還沒有被這麽誇過,不由的連連擺手:“王爺你說笑了。”
沈郁看着他樂:“那不知道那麽多女子中周相你可有看中的?”
周相已經是而立之年,這麽大年紀如果沒有妻妾,那是不是跟他一樣呢?
他真是越說越沒譜了,周相這麽大年紀了,還沒有過這等調戲,所以不由的手忙腳亂:“王爺你真是……拿微臣開玩笑了。”
他是恭王爺的學生,恭王爺這輩子的心事未了,自然也顧不上為他納親,而他自己也沒有那個心,這麽多年朝政也夠他忙碌了。
沈郁也看出他沒有那個心,所以話也就點到為止了。有些事不能太着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徹底的把周相拉攏過來,要喜歡周相實在是難事,而且這種事那麽的難堪,又怎麽能說出口,說出口之後又怎麽能保證周相也如他所想的那樣呢,萬一不是呢?如果不是之後,他這張老臉該往哪兒放呢?
這些理由都讓沈郁怯步,所以他也只能同周相下棋,繼而開一些擦邊球的玩笑,然後他便憑着這些玩笑生活下去。
沈郁這天出宮門的時候沒有看到顧飛,他疑惑了下,問守門的小哥:“新來的顧侍衛呢?”
士兵甲朝他笑:“王爺,他已經調到裏面當值了啊。”他們也不明白這家夥怎麽就能升值了呢,能進宮裏升值要比這外面高上幾級了。
沈郁也有些意外,看樣子是自己那天同他一路說笑,讓有心人看在眼裏了,賀雲一向是有心的,沈郁笑笑也不再說什麽,顧飛既然調到裏面當值,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碰上,如果他不刻意去找的話大概碰不到吧。
沈郁這麽想着,可他還是沒有忍住,在進宮的時候就朝那些侍衛多看了幾眼,這些侍衛都是站的筆直嚴謹的,他平日裏也不多看,唯恐讓他們恐慌,但今天他沒有忍住,這麽一個個看過去,賀雲既然有意要把他調進宮裏來,那一定就離他不遠了。
這些侍衛被他這麽看着都有些恐慌,這瑜王爺是又丢了什麽東西還是要拿他們開涮呢?
他們個個都緊張的挺直了背,目不斜視,領頭的侍衛首領更是用眼神警告衆人,特別是新調來的顧侍衛,要他好好站着,別撞到了瑜王爺的槍口上,那他也救不了他。瑜王爺那張嘴能将一個大小夥子說哭。
顧侍衛這幾天也被他們狠狠的提點了,特別是賀雲,賀雲一張臉端着,明明是他受瑜王爺器重,但他卻說的是他的功勞一樣,還端着架子教育了他一頓,說什麽宮中的規矩比不得家裏,見了什麽人行什麽禮,不要再跟那一天一樣話那麽多了,言多必失。既然瑜王爺如此器重你,你便好好盡忠之類的話。
顧飛沉着臉聽完了,他心中是很氣的,可對着賀雲那種假正經的臉,他忍下了。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仇他全都會記着的。
鑒于上面種種原因,顧飛這次站的很好,面色也如其他人一樣,面無表情,努力的化作背景。
沈郁走到他面前時,都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要不是他足夠英氣,都要走過去了,沈郁本想跟他打個招呼的,可他卻面如雕塑,眼中無他,沈郁也只好就這麽走過去了。
坐在桌前的時候,他嘆了口氣,他這是純屬自虐,幹嘛要去看那個小孩呢,他站在那個位置應該就是那個樣子,不會再對着他笑,以後見了他也跟路人一樣。
沈郁嘆息了一會兒便讓自己忙起來了,他是不能由着自己胡思亂想的,想下去沒有頭了,他那麽多的侍衛,也想不過來。
沈郁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意顧飛,大概是本能的意識,意識到顧飛是跟他同樣的人。
這麽大的世界想找個同類人太難了,他的年紀、他的身份都壓着他,讓他無法去找他身邊的人,他認識的人不是朝中重臣就是世家子弟。
朝中重臣如周漢林,他遲遲不敢行動,那些世家子弟就更不用說了,跟他一般年紀的全都三妻四妾了,他又不能跟蕭珩一樣混跡戲院青樓,光明正大的找個小倌,當然他找個小倌也沒有用,他就是想說這回事,想找個合适的人太難了。
靠上蕭祁昱的時候,是他太年輕,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大概說的就是他吧,他現在都不敢回想當時怎麽就爬上蕭祁昱的床的。
借着酒意?哈,其實那天晚上他沒有醉多少,至少不是蕭祁昱認為的那樣,他是有意識的,一個醉到沒有意識的人倒下就能睡着,怎麽可能去幹那種事。可惜就算他那麽無恥,蕭祁昱也沒有喜歡上他。
沈郁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心裏一點點兒冷下來,蕭祁昱跟一盆冷水一樣,澆滅了他所有的美好想法,他自暴自棄的開始批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