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到邊關
蕭祁昱在黑夜中坐了一會兒後,便起身換了身衣服,重新坐到了案前,開始看書,程謹之就守在他門外,看見他屋裏亮起光來進來看他:“皇上!你怎麽又起來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蕭祁昱擡頭看他:“沒事,我睡過了,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我起來看看。”程謹之看着他刷白的臉無言以對,蕭祁昱跟他解釋了下:“鐵勒狼狽而歸,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一定要做好防範工作。”不能跟他說他為什麽睡這麽晚的原因,只能用好學這個理由了。
程謹之也以為他很好學,終于默默的點了下頭,去幫他整理軍務,他是自動投軍的,自願幫助蕭祁昱的,所以知道一些他的處境,他只是沒有想到他的處境會是這麽的艱難,就跟他們來到這裏,梁督軍壓根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他怎麽說也是皇上啊。
程謹之在心裏嘆了口氣,蕭祁昱這麽嚴謹的要求自己,是壓力太大了吧。
他不能幫蕭祁昱做什麽,只好在心裏默默的支持他。
蕭祁昱打了勝仗,梁督軍隔天才派人來草草的祝賀了下,他心中是不太舒暢的,本來不願意來的,但蕭祁昱怎麽說也是皇上。
他當初要出城殺敵他沒有攔,以為他就說說的,所以這沒攔住心中是有氣的,看到他們這一勝仗也沒怎麽放在眼裏,常勝他才會放眼裏,這一點兒小勝算什麽!所以他沒有親自來。
他如此怠慢,蕭祁昱也沒有在意。他殺敵并不是給他看的,這是他的江山,也不用讓別人來評價。
蕭祁昱沒有向梁督軍說,更沒有向京師報捷,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沈郁還是來了,竟然在他們打仗後的第五天就來了,按照這個時間,沈郁應該是很早就出發了。
他的到來轟動非常,瑜王爺走到哪兒排場都不小,還沒有進嘉峪關,雁門、嘉裕兩地的知府已經知道了,夾道相迎,再等到了這邊關--密雲州後,州府及梁督軍等人全都知道了,風光程度不亞于他,仿佛打勝仗的人是他。
梁督軍親自出城迎接,彩旗招展、衛兵列隊相迎,比蕭祁昱打勝仗來的更風光,這五千士兵再加上沈郁自己帶的二千護衛,一時間把肅州城的街道都堵上了,看熱鬧的百姓紛紛議論,這是又打勝仗了嗎?
沈郁看着這滿城的人也有些汗顏,他也沒有想這麽大排場的,只是他不知道以何種理由來看蕭祁昱,他不知道蕭祁昱打了勝仗,他這一次來純碎打的是巡視邊疆的旗號。既然要巡視邊疆,那帶的人就很多,他也怕死,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他死呢。
等到了邊疆知道蕭祁昱打了勝仗後,他臉上的表情便松了下來,是松了一口氣,他急着想去看蕭祁昱,但是梁督軍請他在他府中吃飯。
沈郁還不好拒絕他這一番熱情,席間梁督軍也只字不提蕭祁昱的這場勝仗,沈郁也想留着自己去問問蕭祁昱,所以等飯吃完後,沈郁笑了下:“此番多謝梁督軍,督軍,本王還沒有去見過皇上,也沒有看過邊關的衆位士兵,所以這就去看看。”
梁督軍沒有想到他此次來不是特意關心他的,而是來見蕭祁昱的,不由得皺了下眉,但也不好說什麽,只好領他前去。
見着蕭祁昱了,梁督軍慢騰騰的下了跪,他年紀已大,又生的腰粗臂寬的,這盔甲一穿上腰直接打不過彎來,跪拜之禮确實行的艱難。蕭祁昱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道:“梁督軍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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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督軍仗着資歷高也不客氣的起來了:“末将多謝皇上。”
沈郁在一邊站着,還是沒有忍住看了蕭祁昱一眼,覺得他瘦了些,臉也曬黑了一些,但依然是英俊的,眉目越發似刀刻的一般,只不過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沈郁滿腔的話便不知道怎麽出口,他勉強笑了下:“我聽說皇上打了勝仗,所以特意來祝賀,衆位将士辛苦了。”
程謹之、周烈等人因是将軍,所以跟在蕭祁昱身邊,這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向沈郁謝恩,幾個人低下頭的時候不由得互相看了眼,聞名于天邊的攝政王長這個樣子的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沈郁是穿着正裝來的,玄衣銀絲,外罩黑色的大氅,這才剛過初冬,他已經穿這麽多了,這種大氅毛厚,看上去非常的笨重,可穿在他身上,硬是顯的他一張臉清秀至極,濃郁而秀氣,這句話很矛盾,可不知為什麽,用在他身上就那麽的合适,就跟他明明是攝政王,可長了這麽一個無辜的模樣一樣,真讓人意想不到,程謹之低着頭也有些無話可說。
他們沒有說話,蕭祁昱這時才看了他一眼:“小仗而已,還要勞瑜王爺千裏探軍,實不敢當。”
話是如此的不屑,好嘛,這是看他送上門來,沈郁也笑笑:“哪裏是小仗,我已聽聞,這次是與鐵勒對戰,那就是硬仗了。”
蕭祁昱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并沒有接話,也不再看他,仿佛那一眼是他努力了千萬倍才控制住的。
沈郁的到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掩藏在袖口中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他使勁掐了下掌心,覺得自己這條右臂真有廢的樣子,也真是太不中用了。
旁邊的梁督軍沒有注意到他們倆怪異的談話,徑自道:“這仗雖然是贏了,可是太冒失了。皇上,臣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輕易出城打仗,這萬一陷入了埋伏之後該怎麽辦?”
他是老将,說這句話資格是夠的,但是說蕭祁昱就不那麽好了,蕭祁昱怎麽也是皇上,要是他說普通人這沒的說,跟在蕭祁昱身邊的幾個将士都有些生氣,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這般侮辱是侮辱蕭祈煜,更是侮辱他們!
更何況,這麽些日子,梁督軍從沒做過什麽,出城迎敵的是他們,他就只會說!還是說的風涼話。
他們都是義憤填膺的,蕭祁昱反而沒有什麽表情,只淺笑了下:“梁督軍說的也對,這次是我太冒失了。”
他如此謙虛換來梁督軍的繼續大言不慚:“我在這邊城守了二十年,對這裏熟悉的跟我自己家一樣,什麽時候該打仗,什麽時候不該打,我一清二楚。這一次皇上出城迎敵太危險,折兵損将不說,還易激怒鐵勒,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在這守了二十多年,還從沒有出過任何岔子呢。王爺你說呢?”
他的眼裏壓根沒有蕭祁昱,只有沈郁,他是沈家在邊關十萬兵馬的統領,是沈家的人,所以在沈郁面前他便滔滔不絕,滔滔不絕的同時把蕭祈煜貶的一文不值。
蕭祁昱的嘴角漸漸的繃直了,然而始終沒有說什麽,這種情況下沈郁無法接梁督軍的話,他看了一眼蕭祁昱,蕭祁昱面色如常,可沈郁明白,他心裏怕是不這麽想,這小侄子傲氣着呢,不知道心裏把梁督軍罵了多少遍了,順便也捎帶着這個在一邊看他熱鬧的他。
他咳了聲打斷了還要說的梁督軍:“梁督軍二十年如一日的鎮守邊關,有勞了,本王這次來就是看望你們的,你們為守大梁邊關辛苦了。”
梁督軍抹了把胡子,整了整有點兒緊的盔甲道:“王爺太客氣了,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王爺你視察的可好?”
沈郁點了下頭:“今天就勞煩督軍了。”
梁督軍笑道:“那王爺,我們便回去吧,這裏風沙太大。”
沈郁躊躇的看了眼蕭祁昱,蕭祁昱面無表情的看着別處,沈郁不想就這麽走了,輕咳了聲:“梁督軍,本王就住在這軍營裏吧。”
梁督軍很不贊同,他以前就是沈王爺的手下,雖然沈王爺這唯一一子不愛武将,但他還是當他是王爺愛子,所以看了看周圍道:“還是跟我回去住吧,這裏全是軍營,你怕是住不慣。皇上,你也同微臣回去住吧,上次我就說了,這邊城有周将軍他們在就行了。”
城裏多好,固若金湯,芙蓉暖帳,他也想不明白這個皇帝怎麽就這麽愛住邊關,不過他愛住就住去吧,他也懶得管。
蕭祁昱知道他不是真心想請他回去住,所以也淡淡道:“多謝梁督軍好意,我住在這裏即可。”他沒有看沈郁,只停頓了一下徑自道:“瑜王爺就随梁督軍住城裏吧。”
他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見他了,沈郁笑了下:“督軍,我既然是來看望衆将士的,理應住在這軍營裏,梁督軍就不用再說了。”
梁督軍還是不大放心:“那今晚這接風洗塵宴就擺着這軍營裏吧,正好一起給衆位将士慶祝下。”他這終于想到要給将士們慶祝了。
慶功宴因着沈郁的到來而格外熱鬧,梁督軍的慶功宴也比程謹之他們的熱烈多了,連說唱藝人都到了,說唱藝人還是個好聽的,實際就是這雲州城裏的青樓女子,這些人來給将士們祝賀,于是整個宴會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這邊關的青樓女子雖然比不上京師的清秀美麗,但是好歹是個女的啊,他們鎮守邊關這麽久,別說女的,就連個母的都少見,所以衆人都很興奮,除了倆人外,沈郁跟蕭祁昱。
蕭祁昱是因為要端着架子,亦或者他心裏已經有了人,所以對這種豔情的場合并沒有太大的感覺,他都沒有看過他旁邊坐着的女子一眼。
而沈郁身邊也坐着個,梁督軍身邊也有,雖然他這年紀足以做他旁邊女子的爹了,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同人家飲酒作樂。
今天他們坐的位置是一個大團桌,蕭祁昱的位置偏上,沈郁因為不受他待見,也怕離他太近無話可說、徒增尴尬,于是便與梁督軍坐到了一處,與蕭祁昱中間隔着其他的将領。
梁督軍身邊的女子看樣子是梁督軍的老相好,半老徐娘,風韻猶存,搔首弄姿,引的老督軍酒興大發,那豔娘便一杯杯的哄他喝酒,間或拍拍他的肚子笑道:“督軍,你這肚子怕是有八個月了吧。”
老督軍笑罵道:“滾你娘的。”他說着掐了一把豔娘的胸,豔娘那胸已經半截在外了,這麽冷的天并不妨礙她們賣弄。豔娘拍了下他的手:“督軍大人你真是讨厭,你也不怕人家小哥笑話。”
沈郁長的太好了,特別是有老督軍在旁邊襯着,他簡直跟一朵鮮嫩的花兒一樣,還是江南的水荷花,她老想把眼睛黏在他身上。
她看向沈郁的那雙眼便跟鈎子似的,然而沈郁坐着紋絲未動,絲毫沒有受她勾引,豔娘便有些氣餒,她看了一眼沈郁旁邊的女的:“翠兒還不好好給王爺斟酒。”
翠兒忙給他斟上,這個大爺比其他人好多了,沒有對她動手動腳,言語也一直很溫和,但是不動手動腳好像也不太好。他們就是青樓女子啊,要是吸引不了客人那就是沒有銀子了。于是翠兒姑娘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沈郁不動聲色的移開了下,并對她笑了下:“不用再倒了,我酒量不好。”
豔娘笑道:“大爺,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你就放開了喝。梁督軍平日裏非常照拂我們,今天我們翠紅樓全都傾巢而出,來的可都是美人呢,大爺您身邊的翠兒就是頭一個呢。”
沈郁笑了下,意味深長的指了下最上方:“我這裏的是最美的,那三爺哪裏的那個呢?”
三爺是指蕭祈煜,梁督軍就是這麽介紹的,他也壓根就沒有想着要避諱什麽的,他向來是招妓守城兩不誤的,這習慣從他老爹那一輩就是如此,老王爺比起梁督軍還不知廉恥,一夜能睡好幾個,所以他的部下大多都毫無顧忌,打贏了仗就招妓,打輸了也招,總之不能委屈自己。
他們也不挑剔,行軍打仗也沒法挑剔,只要是個母的就行,所以這邊關的青樓就靠他們活着。
沈郁也沒有多想,這邊關駐紮的士兵都很辛苦,一年回不了幾次家,他自己不愛女色,總不能不讓他們尋歡,他只是心中有計量,蕭祈煜不會喜歡這些青樓女子。
雖然他知道,但是看到他身邊坐着的這個他心裏還是不太舒服的,這個據豔娘說是他們樓裏最美的,他這麽一看也覺得比他身邊這個美,最重要的是也太大方了些,酥胸露的雖比不上豔娘的,那也不差了,都快貼上蕭祈昱的胳膊了。
豔娘以為他吃蕭祁昱的醋了,咯咯地笑了:“看大爺您說的,你要是喜歡這樣的,豔娘我這就給你選幾個。”她還真是看走眼了,看沈郁文雅以為他喜歡文雅型的,特意給了他個才女,這文采一好,那胸就小了點嗎,哈。
豔娘忍不住咳了聲,是怎麽都想不到沈郁會喜歡胸大的,雖然男人是都喜歡胸大的,但是她還是覺得沈郁能脫俗點,但事實證明還是那句老話對,男人都是一路貨色。
雖然這麽想,但豔娘一挺胸,無比自豪。
看豔娘要抛棄老督軍親自來伺候他,沈郁連忙擺手了:“豔娘還是陪督軍吧,我有翠兒姑娘就好了。”
翠兒姑娘聽他這麽說終于高興的笑了:“大爺,翠兒不才,就給大爺彈一曲吧。”沈郁點了下頭:“好,有勞翠兒姑娘了。”
翠兒姑娘彈得是琵琶,這邊關最有名的樂器,她看樣子真如豔娘所說的那樣,是個才女,這一曲《陽關曲》她彈得餘音繞梁,把衆人的視線都吸引了去。
坐在蕭祁昱身邊的如柳姑娘不屑的撇了撇嘴:“會彈幾首曲子有什麽用?又不能當飯吃。”沒胸沒屁股竟然也跟她平分秋色,真是的!看蕭祁昱也往那邊看,她伸出胳膊把他拉過來:“大爺!人家也會唱曲子的。”她才是翠紅樓的頭牌呢,這一會兒也不忍讓一個平胸的翠兒給搶了風頭去。
蕭祁昱看了沈郁身邊的姑娘一眼,并沒有什麽感覺,沈郁不喜歡女的他清楚,所以他只是淡淡的哦了聲:“那你唱吧。”
這兩位姑娘便較着真的彈唱起來,吸引了衆人的視線,沈郁在這視線裏看了蕭祁昱一眼,蕭祁昱也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眼神幽黑,沈郁嘴角微微的動了下,想跟他說點兒什麽,可他已經撇開頭了,低頭去跟他旁邊的姑娘說話了。
沈郁嘴角勾了下,也把視線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