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易腳步一頓,知道林嘉睿是在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無論是在夢境中,還是在現實中,他說出口的話,他連一個字也不會信。
林易早料到是這個答案,真正聽林嘉睿說出來後,反而覺得麻木了。只是身形晃了一晃,手撐在門板上,很慢很慢地轉動門把,開門走了出去。
別墅裏是備着藥箱的,林易處理這點小傷口自然也不在話下,但因那鮮血淋漓的傷口是在林嘉睿手臂上,他上藥的時候,手指便有些不聽使喚。明明已經控制住了力道,還是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
反而是林嘉睿表現得更為鎮定,從頭到尾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又或者,他正需要這樣的疼痛來保持清醒?
林易先是用酒精消了毒,再拿紗布包裹住傷口,簡單處理完後,問林嘉睿道:“你還吃不吃藥?”
林嘉睿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反問道:“能不吃嗎?”
按林易平常霸道的性格,早該取出藥來喂他吃了,這時卻沒有勉強他,只是說:“不吃就算了,我陪你睡一會兒。”
邊說邊脫了鞋子上床,連着被子把林嘉睿抱住了,兩只手虛虛的攏在他身側,以防他再弄傷自己。
林嘉睿不吃藥根本睡不着覺,只能像往常一樣,在黑夜中睜大了眼睛。林易便也這麽陪着他,跟他一起聽鬧鐘滴滴答答的聲響。
長夜漫漫。
林易以前從不知曉,時間在黑暗中竟然流淌得這樣緩慢。
而在他發覺之前,林嘉睿已經獨自一人……熬過了無數個相同的夜晚。
等到晨光熹微,天色逐漸亮起來時,林易由于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半邊胳膊都快僵硬了。反倒是林嘉睿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在他懷裏睡着了。林易怕吵醒了他,仍舊躺着沒動,直到快中午時,才小心翼翼地起身下了床。
林嘉睿的情況如此嚴重,他當然不敢瞞着徐遠,簡略地把昨晚的事情說了。結果徐遠這個正牌醫生還沒做出反應,林嘉文就先跳了起來,當場就想沖進房間去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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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真後悔叫了他過來,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門去,最後還是徐遠阻止了他,道:“林先生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千萬別去吵醒他。”
醫生的話不能不聽,林嘉文果然忍住了,狠狠瞪了林易一眼。
林易根本不去理他,只是問徐遠:“小睿現在這樣……該怎麽辦?”
“一點一點慢慢來吧。林先生的病本來就不可能馬上治愈,發生反複是很正常的,家人要是沒有足夠的耐心,是堅持不下去的。”
林嘉文哼了一聲,道:“何必這麽麻煩?只要害他生病的那個人消失不見,小睿立馬就能痊愈,而且比以前還要活蹦亂跳。”
林易一下握緊了拳頭。但想起林嘉睿昨天答他的那句話,頓時又沒了力氣,擺了擺手,由得林嘉文去說了。
徐遠最近跟林嘉睿交流了許多,也猜到他的病因應該是在林易身上,不過沒有直接說出來,只道:“等林先生醒了,我再跟他聊聊吧。”
林嘉睿若不吃藥,很難睡得安穩,到了下午就從夢中驚醒了。等他吃過東西填飽肚子後,徐遠将吵吵嚷嚷的林嘉文和一言不發的林易請出了房間,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床頭,随意地聊了聊外面的天氣,見林嘉睿放松下來,才開口道:“林先生不想早點痊愈嗎?”
“怎麽會?”林嘉睿怔一下,道,“我還想快點回去拍電影呢。”
徐遠覺得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趁熱打鐵道:“那你為什麽不配合治療?”
“我若是不配合,就不會在這裏跟徐醫生你說話了。”
“可是聽說你不肯吃藥。”
林嘉睿靜了靜,烏黑的眸子望向窗外,過了許久,才吐出幾個字來:“我不能吃。”
“為什麽?”
“今天已經是7號了,”林嘉睿的手輕輕撫上被他自己咬傷的右臂,眼中光影層疊,略帶些迷離之色,“我怕吃了藥,就會睡過頭了。”
這是他第二次鄭重其事的提到日期,徐遠略一思索,驀然猜到了其中的關鍵,問:“若是錯過了12號,會怎麽樣?”
林嘉睿如遭雷擊。
他神情大變,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怔怔的搖了搖頭,說:“不會錯過的。”
頓了一下,又加重語氣強調道:“不能錯過。”
徐遠從沒見他這麽激動過,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他,因此不敢問得太過深入,輕聲安撫了幾句後,起身退出了房間。他以前只知道12號是林嘉睿每個月來心理診所的日子,現在想來肯定另有原由,但是出去跟林易他們一說,兩人竟都說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到了晚上,林嘉睿照舊不肯吃藥。
林易勸不動他,只好像昨天那樣抱着他上了床,仍是用兩只手護着他的手。睡到半夜的時候,林嘉睿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拉開衣櫃的門翻找衣服。
林易吓了一跳:“小睿,你幹什麽?”
林嘉睿表現得十分冷靜,取出一件西裝來套在身上,道:“我要出門。”
“都這個時間了,你要去哪裏?”
“去……”林嘉睿好像也說不出自己要去哪裏,卻很篤定的說,“我一定要去。”
他飛快地穿好了衣服,轉過頭來對林易道:“輕一點,別讓我三哥發現了,他不準我去的。”
林易不知道他是不是犯病了,伸手抱緊他的腰,道:“今天實在太晚了,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林嘉睿想也不想就否決了,“明天就是12號了。”
林易見他連日子都弄混了,知道他肯定是不清醒的,便把手摟得更緊,問:“12號究竟是什麽日子?”
“你不知道?”林嘉睿疑惑地看他一眼,像奇怪他怎麽連這種人盡皆知的事也不知道,一字一字道,“12號……是那個人結婚的日子。”
林易的表情有瞬間的空白。
而後他像是給人當胸打了一拳,心肝脾肺全數換了位置,血淋淋的攪在一塊,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根本早已忘了,跟某個女人結婚的時候,是哪一年的哪一天。
但林嘉睿卻記得清清楚楚。
他在黑夜裏穿齊了衣裝,急着要趕去他的婚禮。
他沉浸在十年前的舊夢裏,用盡力氣掙脫林易的懷抱,為了奔赴一場早已結束的盛宴,急切而絕望的叫道:“快放開我!我一定要現在就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好,馬上就去。”林易咬了咬牙,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嘴裏嘗到的盡是苦味,“……我陪你去。”
“你?”
“你又不會開車,萬一、萬一去遲了怎麽辦?”
林嘉睿一聽這話,果然點了點頭,催促林易道:“那快走吧。”
林易懷疑自己也是瘋了。
明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境,卻舍不得将林嘉睿從夢中叫醒,反而決心陪他一起深陷下去。他沒時間去想太多,随便扯了件衣服來套在身上,開了門走出房間。
林嘉睿自從被綁來別墅後,就再沒有離開過這裏,這段時間舊病複發,身體更是差了許多,即使在這麽炎熱的夏天,指尖也是冰涼冰涼的。林易将那微涼的手握在掌中,拉着他走下了樓梯。
黑暗中萬籁俱靜。
平常守在一樓的刀疤等人這時早已睡了。林易沒驚動任何人,只是開了客廳的燈,從抽屜裏找出一把車鑰匙,繼續拉着林嘉睿往外面走。
林嘉睿這時又變得十分聽話了。
只要能趕上想象中的那場婚禮,就算前方是通往地獄的道路,他也會跟着林易走了。
林易摸黑從車庫裏開出了車,不用等他吩咐,林嘉睿就坐上了副駕駛座,雙眼直視着前方,說:“走吧。”
他不說要去哪個地方,林易也沒有開口問。除非他有本領讓時光倒流,否則就算開到天荒地老,也永遠到不了目的地。
但林易還是發動了車子,油門一踩,汽車飛馳而去。
別墅雖在郊區,但周圍的交通狀況不錯,開出去不遠,就是一條筆直的大道。路旁沒有什麽人煙,只是大片大片的花田,春天時花海搖曳,這個時節卻早已衰敗了,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顯出一種荒涼的氣氛來。
林易一路往前開去,時不時轉頭看看身旁的林嘉睿,見他坐姿端正,交握着的雙手卻有些發抖,嘴裏自言自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他便一手握住方向盤,空出另一只手來,輕輕覆在林嘉睿的手上。
林嘉睿一下擡起頭來看他,問:“來得及嗎?”
林易胸口一窒,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但林嘉睿正專注着望着他,像望着一個救命之人,仿佛只要聽到一個“不”字,他就可能立刻死去。林易閉了閉眼睛,艱難的點一下頭,說:“當然。”
林嘉睿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一點點笑容,依稀是十年前全心全意信任着他時的模樣。
林易握着方向盤的手輕顫一下,只恨時光無情,他車速飙得再快,也開不回十年前的那一天,阻止不了那場已經舉行過的婚禮。
車子又開了一陣後,車速漸漸減慢,林易怎麽踩油門也沒有用,直到車子完全停下來,他才發現是沒油了。只怪他太久沒有開車,又是半夜三更悄悄出的門,根本沒有注意這個。現在車子停在了半道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完全是動彈不得了。
林易無計可施,開了車門下來,狠狠踹了車子兩腳。林嘉睿卻比他冷靜得多,也從車上走下來,問:“是不是車壞了?”
“小睿……”
“沒關系,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
說完,看也不看那輛汽車一眼,認定了一個方向,就一心一意地往前走。
林易當然不能任他到處亂跑,連忙也追了上去。
月上中天。
月光将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空蕩蕩的大路上,只他們兩個人埋頭趕路。
林嘉睿許久沒有出門,體力精力都不比從前,走了沒多久,氣息就變得急促起來。剛好腳下的路不太平整,他不小心滑了滑,差點跌倒在地。
好在林易一直握着他的手,連忙扶住了他的胳膊,道:“小睿,你身體太虛弱了,不能再走了。”
林嘉睿毫不理會,雖然腳步踉跄,眼睛卻一直盯着前方,那表情是在說,他就算爬也要爬過去。
林易只好退了一步:“那停下來休息一下吧,現在時間還早,一定能趕上的。”
林嘉睿還是不肯。
林易嘆了口氣,搶在他跟前走了兩步,然後蹲下身來,招手道:“上來吧。”
林嘉睿愣在那裏。
反而是林易回過頭來,催他道:“快點,我背你。”
林嘉睿似乎猶豫了一下,但終于還是趕赴婚禮的急切心情戰勝了一切,大步走到林易身後,手腳笨拙地搭上他的肩,慢慢趴在了他的背上。
林易早知道他近來瘦了不少,這時背着他站起身,才發現他真是輕得很了,背在身上絲毫也不覺得重。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便也不去管什麽東南西北,只是邁開了步子往前走。
林嘉睿安靜地伏在他背上,熱熱的呼吸噴在他耳邊,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開口說:“他以前也這麽背過我的。”
林易知道這個他是指誰,悶悶的沒有吭聲。
林嘉睿也不在乎有沒有人應話,接着說:“那一年我們去鄉下避暑,我貪玩進了山裏抓野兔,結果扭了腳又迷了路,還以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怎麽可能?肯定會有人來找你的。”
“是,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我聽見有人漫山遍野的喊我的名字。那麽多人來找我,我卻唯獨認出了他的聲音。”林嘉睿趴在林易肩膀上笑了笑,“別說十個人、一百個人,就算站在一萬個人當中,我也能一下認出他來。”
林易沉默不語。
“後來他找着了我,就像現在這樣,背着我一路走一路走。那天晚上的月色可比今晚美多啦,我只盼那條山路越長越好,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林嘉睿說出這句話時,語氣裏滿是柔情蜜意。
對,他還困在十年前的回憶中,并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林易喉頭發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在心裏想道,他也希望這條路長長漫漫,能這樣背着林嘉睿,一直一直走下去。
然而林易畢竟是清醒的,清楚知道某些事絕無可能。這樣痛苦的清醒着,反而不如林嘉睿那麽糊塗着。
月影西斜。
時間很快就到了後半夜。
林易的體力比林嘉睿好得多,背了一個人在路上走,也并不覺得如何辛苦,倒是常常回頭關心林嘉睿的情況:“小睿,你要是覺得累了,就趴在我背上睡一會兒。放心,我會叫醒你的。”
“不用,”林嘉睿搖了搖頭,下巴抵在林易的肩上,問,“要走多久才能到?”
林易望着前方沉沉的夜色,聲音微啞的說:“走到……我走不動為止。”
就陪他這麽瘋下去吧。
可能這一生,也只瘋狂這一次。
林嘉睿認真想了想,道:“那還要走很久。”
“對,你要是無聊的話,要不要聽我講個故事?”
林嘉睿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林易便一邊往前走,一邊用最俗套的那句話作開頭:“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出生在富貴之家的人,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從沒有遇上過什麽不順心的事。”
“這個人運氣真好。”
林易聽得笑笑,說:“但是到了他十八歲那年,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向來寵愛他的母親,突然跳樓自殺了。”
“啊,”林嘉睿覺得這個故事有些耳熟,但又模模糊糊的想不起來,問,“為什麽?”
“是啊,他當時也是這麽問的,為什麽要自殺?為了知道答案,他悄悄調查了很久,最後的真相卻讓他不敢相信——原來他一直稱做‘爸爸’的人,并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他的殺父仇人!”
林嘉睿聽到這裏,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他父親是個商人,曾經跟一個朋友合夥做生意,沒想到竟然被最信任的朋友欺騙了,不但公司破産,還欠下了一大筆債,并且因為這個緣故去世了。”
“他母親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又剛剛生下孩子,走投無路之下,就嫁給了那個常常照顧她的朋友。沒想到十多年後,她竟偶然得知了這個秘密,她當時又悔又恨,一氣之下便跳樓自殺了。”
“那個人怎麽辦?”
“他……他的世界天翻地覆,曾經撫養他長大的那個家,突然成了一切仇恨的源頭。”
雖是夏日,但夜風吹在身上,仍有那麽一絲涼意。林嘉睿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低聲說:“于是他就精心策劃了一個複仇計劃。”
“沒錯。但是在那個他所痛恨的家裏,偏偏有一個人是真心對他好的。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熟悉彼此就像熟悉自己的雙手一樣。他一方面被那個人深深吸引,一方面卻又清楚知道,那個人跟他的仇人一樣姓林,是他必須憎恨的存在。為了徹底斬斷這種關系,他選擇用最無情的方式,親手傷害了對方。”
聽到這裏,林嘉睿沉默不語。
而林易也不再需要什麽聽衆了,繼續說道:“他以為無所謂的,感情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可以随意得到,也可以随意舍棄。為了報仇,他可以不擇手段。這樣的人還有什麽辦不到的?後來他果然成功了。報完仇之後,他遠走他鄉,在陌生的地方開始了陌生的生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總是想着那麽一個人。”
林易走得有些累了,停下來歇了歇,将林嘉睿背得更穩一些,道:“所以十年之後,他又找個借口回來了。久別重逢後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個人仍是愛着他的,他滿心歡喜的以為可以從頭來過,卻不知道……失去的永遠都失去了,這世上唯一一個愛着他的人,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林易回過頭來,直直地與林嘉睿對視,問:“我就算用盡手段,也再找不回從前的林嘉睿了,是不是?”
林嘉睿像被什麽尖銳之物刺了一下,心髒狠狠一抽,大叫道:“放我下來!”
“小睿?當心,別亂動!”
林嘉睿不管不顧,就這麽在林易背上掙紮起來。林易走了這一路,力氣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被他這麽一折騰,身體很快失去平衡,往旁邊栽倒下去。
即使如此,他仍不忘護着林嘉睿,雙手緊緊把人抱住了,拿自己當人肉墊子墊在下面。路邊有一個小小的斜坡,直通下面的花田,兩人相擁着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弄得滿身泥濘,樣子狼狽不堪。
林易渾然不覺,只是晃了晃懷中之人,連聲問:“小睿,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林嘉睿并不理他,緩緩坐起身來,擡眼看向遠處。
原來這一夜已經悄然過去,此刻東方的天際微微泛白,正現出一絲燦爛的雲霞。那霞光映在林嘉睿身上,令他迷離的神情為之一變,眼睛裏閃現一種異樣的神采,低聲道:“今天是12號了。”
邊說邊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林易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制住他的雙手,喊道:“別咬!”
然後又把自己的胳膊塞過去,直接湊到他的嘴邊,說:“要咬就咬這個吧。”
林嘉睿呆着沒動。
林易便開口勸道:“小睿,來得及的,現在才剛剛天亮,這一天還沒過完。我還走得動路,我們繼續走下去。”
他舍不得這個夢就此結束。
他這個清醒的人,卻更願意自欺欺人。
但林嘉睿望着一點點亮起來的天空,緩慢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小睿……”
“沒用的,已經錯過了。”
林嘉睿抓過林易的胳膊,果真張嘴咬了一口。他咬得十分用力,簡直用上了全部的力道,像要就此咬下一塊肉來。林易只覺手上一陣劇痛,卻見林嘉睿擡頭沖他笑了笑。那笑容極淡極淡,仿佛黑夜裏最後的一絲光明,轉瞬即逝了:“叔叔,我早在十年前就錯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