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嘉睿難得穿一次西裝。
純白色的西裝剪裁流暢,将修長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往燈光下一站,別有一種清俊氣質。但林嘉睿穿慣了T恤球鞋,穿這一身總覺得渾身別扭。他對着鏡子整了整頸上的領結,剛想叫店員換一套黑的過來,手機鈴聲就響了。
林嘉睿接起來一聽,原來是白薇薇打來的:“嗯,正在試衣服……當然是按你的要求,選了白色的……好,我一會兒過去拍照。”
挂斷電話後,陪他一起來的林嘉文撇了撇嘴,哼哼道:“你婚都還沒結,已經先變成妻奴了?”
“我快結婚了,三哥好像不太開心?”
林嘉文走過去幫他撫平衣領上的褶皺,再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當然想你早點成家立業,但實在不希望你因為那種理由結婚。”
“這世上結婚的人那麽多,有多少是為了愛情?還不是各有各的理由。”林嘉睿眼皮也不擡一下,淡然道,“能娶到白小姐這樣的大美人,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林嘉文知道他的性格有多固執,一旦打定了主意,再怎麽勸也是不聽,只好嘆了口氣,道:“算了,只要你高興就好,其他的都是小事。”
頓了頓,又問:“對了,林易那邊怎麽樣了?”
林嘉睿指尖一顫,看了看鏡中略顯陌生的自己,道:“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了,從今往後,林家不再欠他什麽。”
林家是可以跟他毫無關系,可是你呢?你忘得了他嗎?
林嘉文心裏這樣想着,卻不敢問出口來,小聲嘀咕道:“我只是擔心……”
“擔心我的婚禮上,他包的紅包不夠厚?放心,我相信叔叔一定會很大方的。”
林嘉文一聽就傻了:“你不會真的給他發請帖了吧?”
林嘉睿反問:“為什麽不發?”
林嘉文說不出話來,只盼他是真的心無芥蒂了。只要這個弟弟能平平安安的,林氏偌大的家業,棄了也就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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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睿不太習慣身上這套西裝,但為了不讓白薇薇失望,也就不再換別的了。他擡腕看一下手表,道:“時間差不多了,三哥陪我過去拍照嗎?”
“不去不去,”林嘉文連連搖手,“女人拍照最麻煩了,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我可伺候不起。”
“那我自己過去了。”
“要我開車送你嗎?”
“不用了,反正離得這麽近,走幾步就到了。”
林嘉睿邊說邊刷卡付了錢,直接穿着那套西裝出了門,在路口跟林嘉文道別後,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那部電影前段時間剛剛殺青,最近算是空了下來,所以打算把婚事給辦了,今天正是約了白薇薇拍婚紗照。女人好像無論到哪個年紀,都對婚禮充滿了憧憬,明明是假結婚,白薇薇還是很講究各種細節,林嘉睿沒辦法,只得勉為其難地當一回白馬王子了。
剛走到半路上,白薇薇的追魂電話就又打過來,催促他快點過去拍照。
林嘉睿的脾氣不是特別好,但對女性總是多一份耐心,連聲說:“是是是,大小姐,我馬上就到了。”
說完就聽電話那頭的化妝師在笑:“這麽急幹什麽?新郎又跑不掉。”
林嘉睿原本想跟着說笑幾句,卻見一輛車從後面開上來,緩緩地跟在他身邊。他走的是一條近路,街道相對偏僻一些,路上幾乎不見什麽行人。
林嘉睿心頭一跳,頓時生了警覺之心,轉身就想往回走。不料剛走出兩步,就見兩道人影從角落裏竄了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兩人的長相,又有一人從後面追上來,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林嘉睿只聞到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頓覺眼前一黑,霎時失去了知覺。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床上,四周漆黑一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也不曉得是白天還是晚上。
綁架?!
這是林嘉睿腦海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他頭還有些犯暈,好在手腳并未被綁住,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這麽一動,才發現床邊竟然站着一個人,黑暗中視線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
林嘉睿吓了一跳,不由得問:“……誰?”
那人一言不發,只是俯下身來,灼熱的氣息慢慢逼近,最後猛地吻住了林嘉睿。
“唔……”
林嘉睿僵了僵,立刻掙紮起來。
但那人的力氣大得出奇,只用一只手就壓制住了他的動作,另一只手扯開他的衣領,順着他的領子滑了進去。
熾熱的手掌在敏感的身體上撫過,引來陣陣戰栗。
林嘉睿只覺一股熱意直往上沖,氣得渾身發抖,卻故意張開嘴,任憑那肆虐的舌頭闖進來,然後狠狠一口咬下。
“啧!”
那人悶哼一聲,卻絲毫不肯退讓,反而更加強勢地壓上來,繼續與他唇舌交纏,兩人嘴裏都嘗到了腥甜的血味。
身體貼合得這麽緊密,一點點輕微的變化也能察覺,林嘉睿很快就感到有硬熱的物體頂在了腿邊。他不禁又氣又怒,彎起膝蓋就往上踢,結果卻被那人抓住了腳踝,連雙腿也被迫分開了。
粗重的喘息聲近在耳邊。
探進衣內的手早已漸漸下移,順着他的腰線摸了下去。
林嘉睿知道敵不過他,便閉了閉眼睛,冷聲道:“綁架再加上非法監禁,不知道一共要坐幾年牢呢?叔叔。”
壓在他身上的人頓了一下,低低笑道:“你什麽時候認出來的?”
“我要是連你都認不出來,豈不是白活這麽多年了?”
林易照舊壓住他不放,手一擡,開了床頭的一盞壁燈,道:“放心,殺人放火的事我也幹過不少了,不差這麽一樁兩樁。”
突如其來的燈光讓林嘉睿不太适應,正晃神間,又聽林易接着說道:“給你那個未婚妻打個電話吧。”
“什麽?”
“只要說一句話就好,”林易再次低下頭來吻他,嘴裏仍留着淡淡的血腥氣,“告訴她,婚禮取消了。”
他這句話說得漫不經心,仿佛只是随口開了個玩笑,但眼神中透着冷意,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随時準備撲上來撕咬獵物。
林嘉睿絕對是最配合的獵物,馬上就說:“手機給我。”
林易便從床頭取過手機,一邊遞進他手裏,一邊問:“你今天怎麽這麽聽話?那天說要結婚時的氣勢呢?”
“無所謂,”林嘉睿低頭翻找白薇薇的號碼,道,“反正已經登記結婚了,婚禮只不過是走個過場,取消就取消吧。”
話音剛落,就聽“砰”的一聲,林易揮手打落了林嘉睿拿着的手機。
手機一下子飛出去老遠,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林嘉睿頗為惋惜的說:“至少讓我打個電話給我三哥,我突然不見了,他肯定會擔心的。”
林易并不理會,只是捉着他的手臂,問:“登記結婚……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邀你參加婚禮的那天。早上剛把手續辦了,晚上就遇見你了,真是夠巧的。哦,忘了說,你是第一個知道喜訊的人。”
林易直盯住他看,抓着他胳膊的手越收越緊,在白皙手臂上勒出淡淡指印。
林嘉睿恍若未覺,開口問道:“你抓我過來到底有什麽事?是公司出了狀況,還是……唔!”
林易的回答是用嘴堵住了他的唇。
兩人本來就是肢體糾纏的暧昧姿勢,林易順勢擠進林嘉睿兩腿之間,手指熟稔地在他身上游走起來。林嘉睿抵受不住這樣的撩撥,嘴裏輕輕哼了一聲,身體逐漸起了反應。
林易早已剝去他的衣物,這時便一把抓住他下身的要害,技巧性地揉弄起來。
“啊……”
林嘉睿的上半身猛地彈了一下,又重新跌回床上,只覺痛苦到了極點,又歡愉到了極致,連嗓子都啞了,完全落入了林易的掌控。
林易将另一只手塞進林嘉睿口中攪了攪,待幾根手指都被口水浸得濕透,才抽了出來,摸索着尋到他身後的入口,慢慢探了進去。
林嘉睿喘了喘氣,久疏情欲的身體不由得繃緊了。
林易緊緊壓在他身上,一面将手指刺入他體內搗弄,一面湊過去舔了舔他的耳朵,低聲說:“裏面又軟又熱,還咬得這麽緊……我很好奇,你這樣的身體,要怎麽跟女人結婚生子?”
林嘉睿勉強保持着一絲清醒,斷斷續續地說:“與你……無關……”
林易的眸子沉了沉,忽然撤出手指,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林嘉睿只覺一陣暈眩,接着就被拖下床走了幾步,臉頰貼在了冰涼的物體上。他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房間裏那面穿衣鏡。此時燈光打得正亮,橘色光芒照在鏡子上,鏡面清晰明亮,将他渾身赤裸、眼神迷離的模樣完完全全地倒映出來。
林嘉睿像被刺了一下,慌忙轉開眼睛。
林易卻重重覆上來,把他整個人壓在鏡子上,擡起他的一條腿,就着這個姿勢闖進了他的體內。
“啊……不要……”
林嘉睿越是掙紮,就越能看見鏡中自己的醜态,連兩人肉體相連的地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雙手無力地抵在鏡子上,身體卻因這樣的刺激變得更加敏感,穴口一抽一抽的,死死絞住體內火熱的硬物。
林易捏住他纖細柔軟的腰,下身聳動連連,突然猛地一撞,正頂在他最脆弱的那一點上。
林嘉睿“啊”的一聲,急促而短暫的叫了出來,下身的欲望更加挺立,頂端滲出透明的黏液,把鏡子都弄得一塌糊塗。
林易得意的笑笑,在他耳邊吹了口氣,道:“就這樣你還想着結婚?嗯,不過結了也沒關系,随時都可以離婚的,不是嗎?”
林嘉睿渾身一震,陡然睜大了眼睛:“你想幹什麽?”
林易透過鏡子與他對視,道:“只要你乖乖聽話,就什麽事也不會發生,否則……我可不敢保證。”
說着,張嘴在林嘉睿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咬得十分用力,在白皙脖頸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像是要烙上一個永恒的印記,一字一頓的說:“記住,你是我的。”
林嘉睿搖了搖頭,想要反駁這一句話,但是一張嘴,發出的卻是撩人的呻吟。他只好咬緊牙關,閉着眼睛貼在鏡子上,任憑林易在他身後抽送頂弄。直到林易在他體內爆發出來時,他才失去力氣一般,頹然地倒在了地上。
林易沒有再來第二次,把他抱回床上後,就伸手關了燈,扯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林嘉睿當然是睡不着的。他等林易入睡之後,習慣性地拉開床邊的抽屜,在裏面翻找那個藥瓶。找了一陣才驀然想起,那瓶藥是放在從前的公寓裏,而現在,林易顯然換了個住處。
……沒有藥。
林嘉睿心裏一緊,望了望黑夜中寂靜的一切,大睜着眼睛盯住天花板,知道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他開始擔心林易什麽時候才肯放他回去。
他不明白林易到底想要些什麽?
股份已經到手,公司早在他的掌握之下,林家的衰敗已成定局,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林嘉睿越想越覺得額角隐隐作痛。
他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麽利用價值。
除了……他的命。
以命抵命。
真是再公平不過了。
如果林易想要的是這個,他随時都能讓他如願。
離天亮還有好幾個鐘頭,林嘉睿在床上翻來覆去,反反複複地想着這件事情。他也知道這樣的念頭太過危險,但就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直到天色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沒有睡得太沉,天一亮,他就從夢中驚醒過來。
林易早已經出門了,房間裏空蕩蕩的,只那面穿衣鏡還明晃晃的立在原處。林嘉睿別開眼睛,四下裏一找,沒有發現他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他知道肯定是被林易處理掉了,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從衣櫃裏翻出件襯衫就穿上了。
然後起身下床,拉開了窗簾朝外面望了望。
窗外是一處打理得相當漂亮的花園,百花争奇鬥豔,涼亭石凳一應俱全,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蜿蜒向前,最後隐沒在了郁郁蔥蔥的樹叢中,環境十分清幽。
市區裏是絕沒有這種房子的,林嘉睿猜想這是林易在郊區購置的別墅,從窗口離地面的高度來看,他現在應該是在三樓。跳下去死不了人,但受點傷是避免不了的,他當然可以學電影裏的橋段,撕了床單結成繩梯爬下去,不過門口肯定有人守着,他本來就不擅長打架,近來體力精力又下降得厲害,成功逃出去的幾率基本為零。
林嘉睿只稍微想一想,就打消了這個計劃,轉而在別墅裏轉了轉。三樓是幾間客房,二樓是一間書房和一個小客廳,一樓則守着林易的幾個手下。林嘉睿雖然沒被限制行動,但也沒去一樓,只在書房裏找了幾本書來看。
林易知道他向來是不吃早飯的,所以到了中午的時候,才有人把午飯送上來。來的是個染了一頭黃毛的小年輕,耳朵上打了七、八個耳洞,打扮得特別新潮。
林嘉睿跟他不是很熟,但好歹也算認識,這時便閑聊了幾句,從他嘴裏套了些話:二樓、三樓的電話都被拆了,只有一樓有電話機,不過林易特別吩咐過,不準他跟外面聯系。
林嘉睿從來不幹自不量力的事,所以沒有試着去打電話,只捧着本書坐了一個下午。等晚上林易回來時,他已經列出了一份書單,丢給林易道:“這是我最近要看的書。”
林易笑着接過了:“我明天就去買。”
“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離開?”
“當然是能關多久就關多久。”
林嘉睿“哦”了一聲,像是早料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問完了就不再說話。
反而是林易走過來抱住他,道:“再等等吧,現在放你到處亂跑,我不放心。”
說着,擡手摸了摸在他後頸上留下的咬痕,低聲問:“身體還好吧?”
提到昨夜的事,林嘉睿的肩膀頓時一僵,但臉上卻未表現出來,若無其事的說:“死不了。”
林易看着他笑:“這是嫌我不夠賣力,要我在床上幹死你嗎?”
“好啊,”林嘉睿轉過身,雙手環住林易的脖子,主動地吻上去,緩緩吐出幾個字,“殺了我。”
林易只當他說的是調情的話,果然把他拉進房間裏,在床上狠狠折騰了一番。
林嘉睿倦極而眠,但睡到半夜又醒過來,在那漫漫長夜裏,無比清醒的睜開了眼睛。
他已習慣了這樣的黑暗。
他知道的,真正的折磨這才開始。
到了第二天,林易依約把書單上的書買了回來。只要林嘉睿表現得順從聽話,他便也是和顏悅色,甚至還允許林嘉睿給他三哥發了個短信報平安。
林嘉睿沒有了藥物的輔助,失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甚至連情緒都有點不受控制了。白天還好一些,可以靠書本和電視轉移注意力,晚上的時間卻格外難熬,睡不着時胡思亂想,睡着時又噩夢連連。
不過短短幾天,他的身體就已經支持不住了。
更糟糕的是,這一個月快要過去,轉眼又要到12號了。過去十年來,林嘉睿每個月12號都會去心理診所,風雨無阻。
若是打破了這個慣例,會怎麽樣?
他不敢深想下去,有時又覺得未必到得了那一天。
林易并未特意派人盯着他,他有太多的方法結束眼前的痛苦,耳邊像有個聲音時時刻刻在誘惑着他,只要稍微軟弱一下……
對,就像十年前他一步步走進冰涼水中那樣,只要輕輕閉上眼睛,就什麽都結束了。
實在是太誘人了。
林嘉睿為了抵禦這樣的的誘惑,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最後連忙于工作的林易都發現了他的異樣。
這天睡覺之前,林易扳過他的臉端詳了一陣,道:“怎麽回事?你最近又不拍電影,怎麽在家裏呆着,反而越養越瘦了?”
林嘉睿順勢說:“整天關在房間裏,太悶了。”
林易沉吟一陣,道:“過幾天帶你出去透透氣。”
“怎麽?終于肯放人了?”
林易最近咬人咬上了瘾,時常在林嘉睿身上留幾個印子,這時便用手指輕輕摩挲他頸邊的紅印,道:“我不準你出門,是怕你又跟來路不明的女人跑了。”
“何必呢?”林嘉睿身上沒有力氣,說話也是懶洋洋的,“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演戲。”
林易臉色一變,像是被他氣到了,又像是在氣自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承認,你從前送我的那張照片,早就已經不見了。”
林嘉睿輕輕的笑出來。
林易接着道:“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手上的另一張照片,是怎麽弄到的?一個一個的去找你的高中同學,用金錢、用威脅、用各種手段找出這麽一張照片,再天天帶在身邊,難道只是為了騙你一騙?”
林易的手掌慢慢撫上他的臉,像從前那樣叫他的名字:“小睿……”
林嘉睿怔在那裏,突然間動彈不得。
他隐約猜到林易要說些什麽。
這世上,只有這一件事令他覺得害怕。
別說!
不要說!
他心底這樣大喊着,林易卻已經開口道:“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對你,确實是真心的。”
##############
小睿,我愛你。
假的!
小睿,我對你是真心的。
謊話!
小睿……
林易的聲音低沉沙啞,像含了無限柔情,俯下身來輕輕吻住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但林嘉睿不為所動。
他已經知道後面的劇情了。
果然,接下來畫面一轉,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林家大宅裏。客廳裏熱鬧得很,一個個熟人走過來跟他打招呼,恭喜他考上了心儀的學校。他們都是為了給爺爺賀壽才來的,可是誰也料不到,林易處心積慮,在壽宴上安排了一出鬧劇。
林嘉睿知道自己身在夢中。
但無論重複多少次,他始終擺脫不了這個夢境。他眼看着林易站起來敬了一圈酒,笑說要給大家看他準備的禮物,然後走過去開了電視機。按下按鈕時,林易回過頭來笑了一笑。
林嘉睿覺得五髒六腑一陣絞痛,卻沒有大喊大鬧,沒有上前阻止,反而也跟着微笑起來。他安靜地看着屏幕上出現不堪入目的畫面,安靜地聽着林易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我愛你。
林嘉睿猛地睜開眼睛,終于清醒過來。
他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卻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背後冷汗淋漓,連衣服都被打濕了。這時候仍是半夜,他轉頭看看身邊,林易睡的那半邊床卻是空的。
林嘉睿翻身下床,走出房間找了一圈,最後在陽臺上找到了林易。林易正靠在欄杆上看外面的風景,手中挾一支香煙,點點星光落進他眼睛裏,真是說不出的寂寥動人。
林嘉睿反正也睡不着,便擡腳走了過去。
林易看他一眼,問:“怎麽這個時候醒了?”
“……剛才做了個噩夢。”
林易手一伸,将林嘉睿攬進自己懷裏,摸着他的頭發問:“夢見什麽了?”
林嘉睿當然不可能說出來,搖頭道:“一醒過來就忘了。”
林易吸一口煙,再把剩下半支煙遞給林嘉睿,挑眉道:“試試?”
林嘉睿就着他的手抽了一口,結果立刻咳嗽起來。
林易連忙掐了煙,一邊把人摟得更緊,一邊笑着說:“不如讓我猜猜,你究竟做了個什麽夢?”
林嘉睿怔了怔,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易就先湊過來親了親他的眼睛,語氣溫柔到了極致:“嗯,是不是像現在這樣?”
林嘉睿頓覺胸口一陣劇痛。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發現胸前鮮血淋漓,林易的右手已然刺穿了他的胸膛,這時正牢牢握着他的心髒。林易仍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用說愛他時的那種眼神望着他,然後……毫不留情地捏碎了他的心。
“啊——”
林嘉睿大叫着驚醒過來,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
他驚魂未定的喘了喘氣,第一個動作就是擡手按住胸口。他聽見怦怦的心跳聲,卻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已經支離破碎?
守在旁邊的林易也被吓了一跳,伸出手來探了探他的額頭,問:“怎麽回事?是不是做噩夢了?這種天氣還在沙發上睡覺,你也不怕生病。”
林嘉睿擡起頭,茫然地注視着眼前的林易,不知道他究竟是真是假。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自言自語的問:“我真的醒了嗎?”
林易又好氣又好笑,道:“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還沒睡夠?”
林嘉睿望了望窗外,果真看見西下的夕陽,而地板上還扔着一本翻了一半的書,是他睡着時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想起來了。
他昨晚聽了林易那句話後,幾乎一夜沒有合眼,直到中午吃過飯後,才靠在沙發上打了個瞌睡。
所以,現在這個應該是真實的世界吧?
林嘉睿這樣想着,卻又隐隐覺得,夢中的一切未必不會應驗。
他的一顆心,随時捏在林易手中。
林易見他坐着發呆,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道:“既然醒了,就過來簽個字吧。”
“簽什麽?”
林易指了指桌上輕飄飄的一頁紙,道:“你只要簽上名字就行了,其他的我會處理。”
林嘉睿走過去一看,卻是吃了一驚。他忙把手指塞進嘴裏,重重咬了一口,疼得皺起眉來,才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張嘴念出紙上的幾個字:“離婚協議?”
林易點點頭,理所當然的說:“我知道你結婚是為了氣我,現在氣該消了吧?早點把手續辦了,免得以後麻煩。”
林嘉睿僵着不動。
片刻後,慢慢握緊拳頭,只說了四個字:“我不能簽。”
“小睿,別跟我對着幹。”林易閑閑的在沙發上坐下了,伸手解開領帶,道,“我脾氣不好,生起氣來可是很吓人的。”
林嘉睿還是那句話:“我不能簽。”
不是不肯簽,而是不能簽。
他花這麽多心思跟白薇薇假結婚,可不是為了離着玩的,他是為了……為了……
林易見他執意不肯,竟然也沒為難他,拎着領帶站起來,取過那張紙看了看,道:“不簽算了,我另外再想辦法。”
林嘉睿是見識過他的脾氣的,知道他說得越是輕松,實際上就越是生氣,連忙問:“你想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既不能打你,又不能罵你,只好找別人出氣了。”林易抓過林嘉睿的手來親了親,嘴角微微上揚,“反正離婚的辦法多得是,比如,讓某個人從這世界上消失……”
林嘉睿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林易很快松開了他的手,把領帶往脖子上一挂,轉身朝門外走去。
林嘉睿是絕不能讓他傷害白薇薇的,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但他身上沒什麽力氣,剛邁出幾步,就覺腳下一軟,竟然一跤摔在了地上。
林嘉睿的意識有短暫的空白。
等他恢複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林易懷裏,耳邊轟然作響,好像聽見林易在問:“小睿,你怎麽樣了?要不要去醫院?”
林嘉睿搖了搖頭,吃力地抓住林易的手,低聲說:“……我。”
他聲音實在太輕了,林易離得近了,才聽見他說:“該消失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