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繡情
Part 19
整個巴厘島周邊散落着大大小小幾百棟度假別墅,這些別墅大多是對外營業的,也有部分是有錢人構建的後花園。
舒暢三年前在這裏買下一棟別墅,并重新修建。只因為以禾有次和舒意在電話聊天時無意中說過一句:“最近迷上巴厘島,好想去玩,最好能住上十天半個月。”
當初修建別墅時,舒暢只提過兩點意見,第一,別墅叫禾園,風格必須是中式複古。第二,院內一定要種芭蕉翠竹。她的禾園種滿她最愛的芭蕉翠竹,她一定會歡喜。
他本來在她的人生中預設了種種驚喜,可惜卻無法蒙住她眼睛領她一一見識。他怕她會說,你有錢建鳥籠,我無心做鳥雀。以禾對有錢人的芥蒂不知來自何處,根深蒂固,他只好低調再低調。甚至每年來禾園,還要欺瞞她。
舒暢有時想想也覺得自己可笑,建禾園,到最後不過是圓自己一場夢。他夢想以禾若有一天,踏足此處,會歡欣喜悅。僅僅只是這樣想着,也讓他心滿意足,自娛自樂。難怪舒意會說他已經為蘇以禾陷入癡境,舒意甚至還譏笑他:“要是蘇以禾抛棄了你,你會不會變作瘋子流落街頭?”
“為什麽不能是我抛棄她?”舒暢沒好氣地反問舒意。
舒意上下打量他,神色鄙夷,表示對他的話一個字也不會相信:“你舍得?抛棄她之前你就應該瘋了!”
沒想到一語成谶,現在,他真的抛下她不管,好像——離瘋也不遠了。
禾園的管家陳伯是舒暢從舒家老宅子抽調過來的,陳伯為人恭謹務實,帶着幾個傭人将禾園打理得井井有條,整潔如新。前庭後院紅花綠葉,生機勃勃,景色秀麗反倒勝過了舒暢在H市的兩處別墅。
這一次,舒暢真不該來禾園。情作孽,苦相思。其實——心裏有她,躲去哪裏都一樣。
他在泳池裏優雅地來回慢游,傾盆大雨落在泳池裏嘩啦啦濺起一朵一朵水花。霧蒙蒙的大雨中,他優雅而固定的游泳姿勢散發出一種難以言明的孤獨感。
柳欣宜站在泳池邊癡癡地看着這個男人,大雨早已淋濕她的全身,秀發貼在她嬌豔的臉上,脖子上,讓她看上去狼狽又楚楚可憐。
舒暢,你是瘋了嗎?這樣的大雨天,你會生病的。柳欣宜臉上流着淚,心裏又酸又疼又氣,卻又無能為力。
她與舒暢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家自小世交,往來頻密。很小的時候,柳欣宜就愛粘着舒暢,可惜舒暢從來也不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除去對他妹妹舒意偶爾露出笑顏,柳欣宜幾乎沒有在舒暢臉上看到過其他表情,永遠冷淡,冷到骨髓中。
難怪有一次舒意在與舒暢吵架後氣呼呼地對着柳欣宜詛咒舒暢: “我懷疑我哥是面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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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懂怎樣去表達自己的情緒而已。”柳欣宜那時候已經很了解這個男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心中有他,自然處處留意,處處鑽研。
“你喜歡我哥?”舒意并不笨,何況柳欣宜根本也沒有掩飾。
“是啊。”
“那還不表白?”有熱鬧看,舒意表現出十二萬分熱情。
柳欣宜惆悵:“他心中一直有一個人。”
舒意驚訝地張大嘴:“你也知道她?”
“她?”柳欣宜直覺這個“她”一定是女生,她本來只是憑着天生的直覺猜測舒暢心中一定有一個人,沒想到竟然真有這樣一個人。
“我哥有一張舊照片。”舒意撅着嘴,她一直是哥哥的最愛,現在,這份愛被分走攤薄,她當然要吃醋,她恨恨地向柳欣宜告狀:“一天要看八十次。”
柳欣宜的心裏像被撒進了無數細針,紮得她渾身作痛,她顫抖地問:“她是誰?比我漂亮嗎?”
“不知道!我看他八成是暗戀,傻子才會喜歡面癱男。”
暗戀?柳欣宜嗤之以鼻。舒暢會去暗戀一個女生?她抵死不信,一定是舒意弄錯了,舒暢想追求誰,只要勾勾手指頭還怕那個女孩子不投懷送抱?抛去家世不說,舒暢那一張迷惑衆生的俊臉就已經資本雄厚到足夠他在女孩子面前所向披靡了。
舒意見到柳欣宜青白不定的臉色,後知後覺補一句:“我不是說你傻子。”
柳欣宜整個心神都糾結在舒暢心中那個“她”那裏。那個她,如果真的存在呢?她又是什麽時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走了舒暢的心?
她心神微動,忽然間神情惶急問舒意:“對了!你哥……什麽時候打的耳洞?”
“你發現了?”
“那樣醒目,好多人議論。”
“議論什麽?”
“她們說……打耳洞是為了紀念一段愛情。”
“矮油!真好笑!”舒意哈哈大笑:“我哥是被那個老頭子忽悠了!”
“哪一個老頭子?”柳欣宜可不覺得好笑,舒暢這樣低調冷酷的人會去戴閃閃發光的鑽石耳釘絕對不會只是被一個老頭子忽悠了。更何況,舒暢的智商,是誰可以忽悠的?商業天才的他,不去忽悠別人已經夠仁慈了。
舒意擺出一臉不屑的表情告訴柳欣宜:“暑假我們去印度玩,那個老頭子說戴上他店裏的耳釘就能找到愛人,這種謊話只有傻叉才會信他,我哥恰好是只傻叉!”
“你不是說你哥有張照片嗎?——你哥可能是在找她吧?”
不知道是柳欣宜足夠了解舒暢又或者說她确實聰明,前後一聯想,居然被她猜中。
舒意歪着頭想一想,又擺擺手放棄這種浪費腦細胞的行為:“誰知道?據我所知,那張照片還是我哥花錢找私家偵探弄來的!”
“你沒見過照片中的人?”柳欣宜預感很不好,這張照片中的人在舒暢心目中一定地位超常。
“沒有!他随身攜帶,變态保管!”舒意遺憾地撇嘴,她也好奇過,無奈從來也沒有機會得以窺見。
柳欣宜後來也找過幾次機會,接近舒暢,照片倒是看到了,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黃毛小丫頭,實在難以對柳欣宜形成威脅。更何況,一年兩年也沒見舒暢有特別親近哪個女孩子的蛛絲馬跡,她便漸漸淡了念頭,心裏想,恐怕只是舒暢一場年少的迷戀吧。
柳欣宜暗笑自己草木皆兵。除了自己,誰有資格去愛舒暢呢?
Part 20
然而,她并沒有得意多久,舒暢就破天荒地帶着女伴出來招搖過市了。幾乎是天生的直覺,柳欣宜立刻像只母老虎般暗暗豎起全身皮毛,拉響了戰鬥警報。
這麽多年下來,舒暢一直獨來獨往,柳欣宜也在他身邊撒過幾次嬌,希望在公衆場合可以做他的女伴,舒暢總是不假辭色一口拒絕。被拒絕當然會不高興,但是想想他又不是為了其他女人拒絕自己,柳欣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惹毛舒暢。
現在倒好,他那樣高調帶着女伴出現在自己面前,柳欣宜怎能不嫉妒惱怒?但她并沒有失去理智,只是在一旁靜靜觀察。
舒暢第一次帶着女伴出席酒會,立刻引起圈內軒然大波,一大群人圍攏過去打探情報,舒暢神情依舊淡淡的,卻又難得耐心地接受衆人的調侃與打趣,反倒是他身邊的女伴神情倦倦,眉目清冷站在舒暢身邊,連個笑臉都吝啬露出來。
好不容易,人群漸漸散去,舒暢陪着女伴去餐桌邊挑自助糕點與水果。他的神情還是一貫的清冷,但他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過他的女伴,好像一眨眼,他的寶貝女伴就會消失一樣。那份珍寵,令柳欣宜黯然殇魂。她深吸一口氣,确認自己已經調整好情緒,才端着酒杯走過去,俏皮地扯扯舒暢衣袖,将他拉到兩米之外,悄聲問他:“她是誰?”
舒暢眼睛盯着并沒有注意他離開的女伴,淡定回她三個字:“舒夫人。”
幸好沒有在喝酒,否則柳欣宜一定會噴出來,她瞪他:“別開玩笑!”
他卻面露微笑,摸着下巴自言自語:“嗯!舒夫人這稱呼——不錯。”
“她又不喜歡你。”柳欣宜憤然,忍不住挑撥。
舒暢斜睨她:“看出來了?”
“瞎子也能感覺到。”
他不以為然,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唔,不驕不躁,自矜自傲,不枉我叫她一聲夫人。”
柳欣宜氣結:“舒暢!快說她到底是誰?”
“蘇以禾。”舒暢輕飄飄吐出口的三個字,柳欣宜卻覺得重若千鈞。舒暢那副表情——有眼珠的人都看得出來,不是深陷愛河會是什麽?
原來——他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的表情,像孩子一樣藏也藏不住的驕傲與寵溺。
蘇以禾?她是怎麽冒出來的?柳欣宜恨恨地想,誰也不能搶走舒暢。
結果也真是無奈,無論柳欣宜再怎樣不情願不甘心,在之後的漫漫時光中,她起初的傲氣與戰意也漸漸被消磨殆盡。她怎麽能和蘇以禾比?舒暢把他僅有的柔情寵愛忍耐與寬容全部給了那個蘇以禾。
他并非無情,相反,他是一個癡情到極致的男人。
他是她眼中的楊過,她卻是他眼中可有可無的郭襄。
雖然這場愛情戰争還沒有打響,柳欣宜便一敗塗地。但她并不氣餒,不能做他最親的人,至少也要做他最近的人。愛一個人,總會身不由起,退到無路可退。
可惜,妾意如綿,郎心似鐵。她始終只能在他心門之外徘徊。
蘇以禾出現已經七年了,舒暢不放棄,她也不放棄,她看得出來蘇以禾并不愛舒暢,而舒暢這樣驕傲的一個人一定不會去強求一段感情。柳欣宜想,總有一天,舒暢會膩了蘇以禾那個自命清高的女人吧,她就等着這一天。
結果,她卻等來了他們的婚訊,柳欣宜徹底絕望了,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
沒想到天不負她,她居然輕易就得到了一次絕妙的機會,這次機會又給了她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希望。
那一天,淩晨兩點,柳欣宜位于城東那間酒吧的經理給她打電話,告訴她舒暢獨自醉倒在他們酒吧。柳欣宜滿腔的怒火與失意一瞬間被這突來的驚喜沖刷得幹幹淨淨,她匆匆趕到酒吧,重賞了經理,把舒暢帶回了自己的別墅。打發走被驚醒的傭人,她親自照顧酒醉的他。當舒暢躺在她的床上,喃喃喚着“以禾以禾”時,她嫉妒得發狂,她不理解,那個女人怎麽舍得傷害他?又有什麽資格傷害他?
舒暢在第二天午間才醒過來,他呆坐在床上,蹙眉沉思。他在她的床上醒來,心中想的卻一定不是她。
柳欣宜又惱又恨,可是想到接下來的計劃,她又不得不藏起自己的情緒。緩緩自淋浴間中走出去,她穿着睡衣,秀發半濕,極其自然地問他:“你醒了?”
柳欣宜敞開的胸口上方,白皙的肌膚點點紅痕,舒暢冷冷盯着她。柳欣宜發現他的目光,便抓緊了半透明的睡衣領口,面露嬌羞,還帶着幾分委屈:“昨晚你拉着我,叫我以禾。。。。。”
舒暢确實拉住她,叫她以禾,她倒是想将錯就錯,可舒暢,盯着她看了半晌,便意識模糊睡了過去。柳欣宜當時恨得咬牙切齒,她當然看得出來舒暢是為誰買醉,喝得這樣醉,到底是有多失意啊!
舒暢的臉色随着她的話沉下去,然後,他忽然間就捂住自己的心口,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灑在白色的被面上,像是繡出一片寒梅。
柳欣宜吓呆了!只在電視中見過這樣的場景,這叫什麽?急怒攻心?她撲過去,想抱住他。
舒暢嘴角還留着血漬,冷冷吐出三個字:“別碰我!”
她站住了,他竟這樣厭惡她的觸碰。
“衣服!”
柳欣宜看着他失去血色的俊臉,默默拿來他已清洗烘幹的衣服。
“出去!”
柳欣宜默默走出房間,然後輕輕靠在門板上,仰起頭,露出一個淺淺地微笑。
舒暢,你是信了吧?只要你信就好。你本是一個極聰明極睿智的男人,可惜,一遇到蘇以禾,你的智商就變零。
他們的關系,終于可以跨出了小小的一步。蘇以禾,謝謝你,沒有你傷他的心,我又怎麽有機會接近他?
舒暢,你以血繡情,我以心繡情,求得都不過是愛人一顧罷了。
房內,舒暢看着自己身上的吻痕,面色鐵青。他快速穿上衣服,站在窗前,思考良久,終于拿起電話,取消了婚禮。
蘇以禾,放手并不容易,可我只能如此,遇見你,我便有了潔癖。我的身體與情感,唯你可觸。
他的心,一夜之間,死去。
舒暢去巴厘島,柳欣宜不知是否在他身上裝了追蹤器,竟然立刻得知,也要跟着。
“我也一直想去玩!聽說你在那邊還有一棟別墅,好想去看看!舒暢你不會那麽小氣吧?”柳欣宜确實比蘇以禾更了解舒暢,連禾園這麽隐秘的事,她也能一清二楚。
“……”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舒暢看看她歡快離去的背影,表情漠然。
悔婚,用盡了舒暢的全部力氣。除去蘇以禾,誰不一樣呢?他連拒絕的興致也欠奉。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親們多提意見!我才會一直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