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舊念
Part 1
以禾放下手中報紙,不過是一場水到渠成的婚禮,連財經媒體都學會嘩衆取寵,類似标題鋪天蓋地:王子癡心感天動地,深情牽手灰姑娘,共創豪門盛宴!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穿越俗世的煙火愛情!
好一則童話故事!以禾嗤笑,不知要教壞多少灰姑娘。
名人無隐私,舒大少寵蘇以禾又素來高調,婚訊發布後,舒氏竟組成專業公關團隊對此事進行适度披露。舒大少想必是知道以禾不喜喧鬧,也不知又使了什麽手段,倒沒有媒體跟蹤采訪以禾,以禾落了清靜也就由他折騰。
媽媽程良月見以禾面色不愉,眼眶又濕濡幾分。在媽媽眼中,她昨日尚是襁褓中嬰兒,今日已是待嫁之女。
是,今時不同往日,嫁了,也并非就天涯海角,關山迢遞。可明知以禾所嫁并非心中良人,媽媽怎不憂心?
誰不知道,令人傷感的——從來都是人心的距離。
“以禾,你可考慮清楚了?”程良月溫聲問女兒。
“我嫁給他,豈不皆大歡喜?”以禾漫聲應着。
“以禾,你要明白,誰也不能替你歡喜憂愁,将來,好賴也是你自己受。”程良月不贊同她态度懶散。
“又怎樣?這個時代,離婚已經不稀奇。”
“狗嘴吐不出象牙。”
“行了,我整理東西去。”
“該丢的丢了!”程良月在身後叮囑。
以禾腳步微頓,然後走進自己房間。其實工作後她供了一間自己的公寓,今天回來不過是整理舊物。一直也不曾把舊物搬到新居,她刻意選擇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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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大儲物櫃,迎面便撲來一股子陳舊氣味,她一一翻看着舊時的卡片,禮物,日記。
在最美的年華裏,過往的憂傷與快樂濃縮成一把眼淚,一記微笑,一聲嘆息,帶着潮濕的氣息,氤氲在時光深處。
其中有兩本最厚的日記,記載她的初戀。
初戀啊……羞澀,甜蜜,疼痛,惆悵……
之後呢?之後——大把的時間像破碎的雪花片,輾轉,飄零,轉瞬即逝,毫無意義。
我們生命中,總有無奈。例如——曾以為一定會相伴一生的愛人最後卻變作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恨——再強大的思念也無法叫時光倒退,讓我們永不長大,永不承受分離。
以禾緩緩松開緊握成拳的手,掌心是由白漸紅的指甲印。怎不悲涼?她的初戀來得美好去得莫名,七年祭奠,青春不在,情已老去。
他太狠心,一走七年,連個解釋也吝啬給予。
日記已多年不曾開啓,過往卻歷歷在目。刻進心底的,又豈是幾行字便可寫就的?選擇遺忘的也永遠是最難忘的。她一張一張扯着日記,思緒再次追随燃燒的灰燼翩跹而去……
是的,幸好,回憶是時光也無法帶走的,可供我們随時随地瞻仰愛情遺容。
Part 2
二十歲,以禾遇見他。是他,讓她相信一見鐘情,也是他,讓她自此心戴枷鎖。
那一天,本是她二十歲生命中又一個普通已極的日子。她像平常一樣起床,上課,去圖書館借書,循例躲到安靜的角落看一本晦澀的語法書。她正在與那些語法糾結不清時,班長舒意不知道怎樣在這角落裏尋到她,邀請她參加自己的生日派對。
她與舒意并不熟稔,舒意是一個漂亮又極具親和感的女孩子,梳着一條馬尾,眼睛也像一只小馬駒郎朗有神,額頭光潔飽滿,牙齒雪白整潔,笑起來春暖花開。這是一個令人很難拒絕的姑娘。
她對以禾說:“蘇以禾,你不來,我會在宿舍樓下砸玻璃。”以禾相信她真會這麽做,只能莞爾答應。
衣櫥裏并無新裝供她虛榮,只好穿T恤牛仔,随意披散一頭秀發,遲一個小時才姍姍去了,明顯敷衍。這個派對,她本打算做一個打醬油的過客。
派對在一間私人會所內舉行,據說隸屬舒家旗下。早已聽聞會所內裝修極盡奢侈,金光四溢,并采取會員制,在此消費者非富即貴。
果然!以禾才到門口便已經領教何謂狗眼看人低。也不過是個迎賓公主,在面對以禾這樣裝扮的客人時,也把眼尾吊得奇高,笑容更淡上幾分。
呵,以禾心中好笑,沒人拿槍抵住你吧?何必辛苦以“眼色”示人。做人最怕身不由己,累得慌。
她,并不仰慕有錢人,甚至,是有些抵觸的。你怕我沒有錢權仰仗厮混,我更怕你沒把真心帶出來見人。
因此,她與舒意一直保持着清晰距離。這距離,并非一個生日派對就可以拉近的。
她微微一笑,悠然踏進會所。
參加生日派對的都是些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他們三五成群,各成一派,氣氛融洽。以禾選了一個角落坐下,姿态慵懶,預備當一尊雕塑,與他們各自遺忘。
是舒意那小馬駒一樣可愛的笑聲吸引了以禾,循聲看過去,舒意在以禾視線45°角位置,正與一名男孩親密談話。寬大的沙發背将她整個人遮擋了三分之二,以禾只能看到舒意的側面,那偶爾顯露的小女兒神态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她正春情萌動呢。不用猜,這讓她歡喜的人物正是此刻在她身旁的男孩子。
男孩子也确實出色,年紀雖輕,卻自有一股子沉靜內斂氣質,穿一件墨綠色V領針織衫,米白色七分褲,頭發略長,染成誇張的亞麻色。此刻,他表情寧靜,偶爾微笑。
舒意竟會鐘意這樣的男孩子?看他一身随意穿着,只怕也是帶着敷衍的心意而來。以禾面露疑惑若有所思,那男孩子似有所感,忽然間擡眼看向以禾,目光微閃,随即轉首與舒意輕語。
舒意這才看到以禾,立刻飛奔過來,拉住以禾的手:“怎麽現在才來?差點錯過景颢哥唱歌。”但她并不真的需要以禾解釋,又接着說:“我介紹景颢哥給你認識!”
Part 3
舒意大約從沒被人拒絕過,也絕不接受拒絕。以禾只能被她拖着手走向那男孩。
“崔景颢,蘇以禾。”舒意的介紹簡潔明了。
崔景颢表情散淡,微微點個頭便說:“我去準備一下。”
舒意盯着他背影,愛慕之情毫不掩飾:“驕傲之人臉上都寫着生人勿近。”
“呵,我真怕他走過來握手擁抱。”以禾不無風涼。
舒意瞪圓了本就已經溜圓的眼睛,表情吃驚得像看到一只會下蛋的公雞:“原來你也會開玩笑!那我一直對你秋波暗送,你卻故作懵懂!”
以禾華麗麗地囧了個滿頭黑線。不知該怎樣接話,秋波暗送,故作懵懂,可以這樣用麽?又覺得這姑娘比印象中更加可愛率真。
幸好接下來,崔景颢開始唱歌。嗯,确是翩翩少年,容顏清俊,雅人深致。看帥哥,養眼,又養心。她便一直牢牢盯着,不肯吃虧的樣子。
明明是慶生,他偏偏唱一首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嗓音溫柔到極致,表情又清冷到極致,他淋漓盡致诠釋了冰火二重天的至高境界。靜靜坐着,彈唱俱佳。以禾聽到身後有女生已經花癡了:“你看他的眼睛,眼珠怎麽那麽黑?好像要把我吸進去。”
“太帥了!崔景颢不是設計系的系草嗎?怎麽被舒意收了?”
“噓!舒意那是單相思,這個崔景颢很驕傲呢!”
“可惜家世不好。”
“切!你以為舒意就想嫁給他?玩一玩罷了!”
“崔景颢才不會上當。”
“矮油!心疼了?他明年就要畢業了,要趕緊出手喔!”
“哪裏輪得到我們呢……”
這時,女生們忽然集體尖叫起來,原來一曲已獻唱完畢,崔景颢悠然卓立于高臺上,沐浴在金色燈光中,然後——他在全場雷動的掌聲中,忽然向以禾看來,微微一笑,目光灼灼。
她心跳加速,瞬間在時間的洪荒中迷失,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又仿佛只是一朵花開的時間。
她終于緩緩綻放出一朵笑顏。
拈花一笑,百媚橫生。詞雖舊,卻極襯她。
是誰說過?愛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前一刻,還在戲虐,此一時,已經伐心。這愛情,真沒道理,不需等待,自磅礴而至。
是夜,崔景颢送以禾回家.有微風,月光淡淡.
以禾說的第一句話是:“舒意喜歡你。”
“嗯。”崔景颢并沒有裝傻,月光暈染下,他周身散發一種朦胧的迷人光暈。
“不好吧?”奪人所愛,真尴尬。
他詫異,複而輕笑:“沒有你,也不會是她。”
以禾點頭,算是理解他的話。
半晌,崔景颢問:“你覺得我頭發顏色怎麽樣?”
唉?以禾恍惚,順口答道:“太閃了吧。”
他點頭,還是那樣清淡的表情,忽而,又溫柔一笑,光華璀璨:“明天去染回來。”
以禾的心莫名漏跳一拍,就聽到崔景颢又說:“之前在酒吧駐唱,也跳舞。”
他在向以禾解釋為何會頂着一頭誇張發型。
“跳什麽舞?”
“hip-hop。”
以禾看着他,她們說他家世不好,他不過是求生存吧?忽然就心酸了,她低低說:“頭發沒關系。”
“還是從現在開始習慣你的喜好。”崔景颢微微一笑,眼睛內流光溢彩。
以禾再淡薄,也紅了臉。這人,如此理所當然,這就算是表白了嗎?
這個男孩子,簡單,堅定,溫柔。
以禾心滿意足,嘴角微翹。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多點耐心,文章是慢慢鋪展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