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雖然記憶恢複了一小部分,可是對于自己就是赫連千樂這麽驚悚的事情丁千樂短時間內依然接受無能,而且對于她以前到底得罪了什麽大人物,她也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不過既然等待她的不是刑具,而是客房,那她便也老實不客氣地爬上了床,打算好好休息一番,養精蓄銳。
雖然滿腹心事,雖然身處險境,但也敵不過滿身的疲憊,丁千樂想,在接踵而來的打擊刺激下,她的神經真的是變得無比的強壯了呢,然後便沉沉地睡去。
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被子被人大力掀開,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你還真能睡。”悅耳的輕笑聲伴着調侃聲在她耳邊響起。
丁千樂愣了一下,瞪圓了眼睛。
那個倚在床邊笑得一臉溫柔可人的……正是她心目中黑名單排行第一的黑衣衛副指揮使白洛!
她一下子坐起身,往後挪了一下,一臉戒備地看着她。
腦袋短路三秒之後,她很快分析出了當前的情況,既然她是被黑衣衛綁來的,那麽作為副指揮使的白洛此刻出現在她面前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不要磨蹭了,殿下要見你。”收起三分笑意,白洛道。
“殿下?”丁千樂眨了眨眼睛。
“對,公主殿下。”白洛勾起唇。
公公公……公主?!
丁千樂再次瞪圓了眼睛。
據她所知,在這個朝代,只有一位公主殿下,那便是當今長公主淳于紅葉。
白洛的眼神肯定了她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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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是什麽時候招惹了這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殿下?
跟着白洛走出房間的時候,丁千樂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走出房間沒多遠,丁千樂便聽到一陣悅耳的絲竹之聲,跟着白洛走過一段很長的走廊,又經過了一段曲橋,那樂聲便越來越近了。
遠遠的,她便看到一片花園,十幾名樂師在園中演奏,園中一片姹紫嫣紅,各式各樣連名字都叫不出的花朵競相開放,争奇鬥豔,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花園中央有一個很大的八角涼亭,琉璃瓦白玉柱,八個檐角墜着銀鈴,四周圍着紗缦,輕風拂過紗缦,影影綽綽間,可見一張美人榻上斜卧着一個美人,香肩半露,端的是風情旖旎。
待走得近了,丁千樂忍不住咋舌,乖乖隆地冬,這整一個美男演奏團啊……最令她驚奇的是,這其間還有幾個金發碧眼的番邦帥哥!
--這位公主殿下真是好豔福啊。
“殿下,人帶來了。”白洛走到階下,輕聲道。
“帶進來吧。”一個慵懶的聲音自亭中響起。
白洛便伸手拉了那邊傻傻看着帥哥流口水的丁千樂走進了亭子。
一進亭子,丁千樂便張大嘴巴合不攏了。
美人香肩半露,雲鬓半偏,正神色慵懶地斜靠地榻上,一旁有人捏肩,有人捶腿,還有一人垂手靜立,聽候使喚。
且這三人皆是極其美貌的男子……
整一個美男後宮嘛,什麽叫禦姐啊,這就是啊!
丁千樂心裏甚是羨慕。
不過最令她感興趣的是坐在美人對面,與美人博弈的男子。
那男子的角度正好背對着臺階,一身鴉青色的錦緞長袍暗光流動,微卷的栗色長發透着一點溫柔的色彩,看背影竟然是有些熟悉的樣子……
雖然沒有見着正面,但想來一定容貌非凡,因為只看這背影,已經将一旁衆多的帥哥比下去了,更何況氣勢逼人!
但丁千樂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麽标志的男子,按理來說,這麽出衆的男子,如果見過,她一定會過目不忘的……
榻上的美人似乎被丁千樂傻乎乎的樣子逗樂了,掩唇輕笑,聲音亦是清脆動聽,果然美人是什麽都好的。
“你可知為何被綁來?”止住笑,美人問。
好實在的美人,直言她是被綁來的,一點也沒有拐彎抹角,不過扪心自問,除了被綁來的過程有點粗魯之外,床榻還是很舒服的,備下的茶水點心也還是很不錯的,而且也沒有用刑折磨什麽的,總而言之,丁千樂表示很滿意。
搖搖頭,丁千樂一臉茫然,表示不知。
“那你可知,我是誰?”美人又問。
“公主殿下。”丁千樂老實地回答。
美人揚眉。
“是他剛剛告訴我的。”丁千樂指了指白洛,立刻出賣。
美人被她急于出賣白洛的表情逗樂,“撲哧”一笑,道:“你不好奇為什麽會被綁來這裏麽?”
丁千樂扁扁嘴,一臉老實地道:“說不好奇是假的,可是人都已經被綁來了,也只能靜觀其變了啊。”
“白洛,你瞧瞧這丫頭,裝瘋賣傻的本事倒是一流。”美人笑盈盈地道。
白洛亦笑。
“聽聞他們逮到你的時候,你正一頭從國師府的後院裏跌出來,發生什麽事了麽?”美眸半眯,美人問。
丁千樂扁扁嘴,沒有吱聲。
“不願說?”美人挑了挑精致的眉。
“他是國師,你是公主,你們是一路的,反正我橫豎是落到你們手裏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丁千樂哼了一聲,氣鼓鼓地道。
美人先一愣,細細看了她許久,才笑道:“說說看,說不定本宮可以幫你做主呢?”
“那日,我被他追得狼狽,好不容易來了個人,本以為戲本裏英雄救美的故事就要在我身上發生了啊,想不到剛出虎口又入狼窩!”丁千樂一臉控訴地指着白洛,恨恨地道,“被捉進赫連府後,那個病怏怏的國師原本待我還不錯,我也當他是好人,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測用心險惡啊!”
“哦?”美人攬衣推枕,也不顧下了一半的棋局,坐直了身子,饒有興致地問,“你發現了什麽?”
“哼,我原就聽聞赫連珈月在民間口碑極差,兇狠殘暴,殺人如麻,想不到傳言果然是真的,那個家夥竟然喪心病狂到要拿我當祭品,去覆活什麽勞什子銀月巫女!你道銀月巫女的命寶貴,我的命就不是命麽!”丁千樂一臉忿忿地道,“所以我給他下了毒,打算趁亂逃出來,結果天也幫我,國師府失火,我就趁亂跑了出來。”
美人還未開口,一旁背對着臺階的男子突然落下了一子,美人一看,立刻驚呼起來:“國師,你好奸詐,趁着本宮分心,竟然痛下殺手!”
“殿下,承讓了。”含笑的聲音,悠然響起。
竟比一片絲竹之音更加悅耳動聽。
只是……國師?
丁千樂一愣,她只知道赫連珈月是國師,怎麽……還有第二個國師麽?
美人嗔怪地橫了那男子一眼,轉而對丁千樂笑道:“這一位,是閻國師,他精通術法,不如讓他看看你身上到底藏着什麽秘密,令赫連國師如此在意?”
丁千樂出了一頭冷汗,一下子想起來了赫連珈月說過的血玉。
到此時,如果還想不通,那她就真的是榆木疙瘩腦袋了。
赫連珈月說,你回來,在我計劃之外。
他說,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她……也發現了,所以她派出了殺手,我只能将你接回來。
這個她,想必就是眼前這位風情萬種的公主殿下吧。
從出了馬車看到夜桑的那一刻起,她就應該知道。
如果被她知道了血玉的存在……
在丁千樂忐忑不已的時候,那位閻國師已經轉過身來,丁千樂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怎麽……這位先生也有戴面具的嗜好?
一個精雕細琢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臉,那過分逼真的面具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閻國師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指,輕觸她的額頭。
丁千樂感覺到強大的威壓迎面逼來,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許久之後,他才收回手去,對着榻上的美人搖了搖頭。
美人一愣,似有幾分不解,但終究沒有說什麽,只轉而看向丁千樂:“赫連珈月可曾對你動過什麽手腳?”
知道他們沒有感覺出血玉的存在,丁千樂眨了眨眼睛,在心底籲了口氣,顧不得擦去額上的冷汗,仔細想了想,大約是赫連珈月将血玉拿了出來吧,于是趕緊故作一臉惶恐地搖頭。
“也是,若是他想做什麽,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美人嘆了一口氣,“赫連國師近年來越發的不像樣,獨攬大權,大興冤獄不說,還有秘奏說他與妖界私下有來往,長此下去,社稷危矣啊。”說罷,似乎是有些乏了,又重新側身靠在了美人榻上,揮了揮手。
丁千樂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恭謹不已,低頭随着白洛走出了涼亭。
“閻先生,你怎麽看?”盯着丁千樂離去的背影,長公主蹙眉道。
“昨天晚上黑衣衛的弓箭手圍攻赫連府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到血玉的存在了,今天細細探了一下,血玉似乎已經不在她身上了。”閻鳳九淡淡道。
“哼,真不知道他在玩什麽花樣。”長公主阖上眼簾,“那個小姑娘說的你看有幾分真?”
閻鳳九搖了搖頭:“三年前,銀月巫女行刑之後,赫連珈月表面上雲淡風輕,私底下卻是小動作不斷,當日主持行刑的官員、執行火刑的劊子手一個個離奇死亡,那晚參與伏擊銀月巫女的赫連家族旁系巫師也一個個慘遭不測,就連第五族的族長赫連無極前些天也死了……”
“這些算什麽,當日火刑臺周遭那片區域整個成了無人區呢,依本宮看,赫連珈月是徹底瘋了。”長公主冷笑,“昨夜暗殺,也撲了個空吧。”
“今日一早已經派出探子在赫連府周遭看過了,是障眼法。”
“還真是個棘手的家夥。”長公主冷哼,“依閻先生看,該怎麽是好?”
“這個小姑娘說的話真真假假,不過既然她對于赫連珈月來說,是複活銀月巫女的祭品,如此重要,依赫連珈月那個人的品性,斷然不會讓她輕易逃出來,這其間必有蹊跷。”閻鳳九笑了一下,“不如把這小姑娘還給赫連珈月,看他下一步要怎麽走。”
“這小姑娘跟當初那個一根筋的赫連千樂可不同,滑溜得跟條泥鳅一樣,這回若不是她自投羅網,也沒那麽容易捉住她呢。”長公主喝了一口男侍奉上的茶,似乎有些猶豫。
“公主多慮了,目前這小姑娘就是一個普通人,除了那張臉,完全看不出來她跟銀月巫女有何牽連,就算殺了她,也只是如捏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而且對事情沒有任何益處。”閻鳳九頓了一下,“我已經在她周圍布下了眼線,将她還給赫連珈月,才能明白那狐貍究竟想搞什麽鬼。”
長公主長嘆一口氣:“如此,就依先生吧。”
那廂,白洛領了公主的旨意走到客房的時候,便看到丁千樂正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吃點心,連點心糊糊沾在唇邊也不知道,跟只小花貓似的。
他笑着在她面前坐下,自己伸手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啜飲。
丁千樂翻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會他。
“殿下說,萬一赫連珈月知道你在這裏,她也保不住你,所以想請你速速離去。”喝了一口茶,白洛一臉高深莫測地開口。
丁千樂一下子噎住了,然後一臉惶恐狀:“公……公主殿下不打算收留我麽?”
“好像沒有這個打算。”白洛好笑地搖頭。
丁千樂一下子耷拉着頭,仿佛被遺棄的小狗似的。
白洛笑眯眯地看着她表演,只覺得這丫頭果然有趣得很,方才聽到他說公主想請她速速離去的時候,那一下子變得亮閃閃的眼睛,又怎麽騙得人了。
“非但沒有打算收留你,公主殿下還命我将你送回赫連府哦。”白洛笑眯眯地又接了一句。
丁千樂愣了一下。
“公主殿下說,赫連珈月為人殘暴,若他知道是公主放走了你,說不定會遷怒皇家,她擔不起這個幹系。”白洛聳了聳肩。
丁千樂垂下眼簾,掩住眸中的情緒,只喃喃地說:“這樣啊。”
走出公主別院的時候,天氣正晴朗,碧空萬裏無雲,她坐上白洛駕的馬車,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公主別院,然後仰面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陽光暖暖的鋪下來,她眯着眼睛,心頭萬般惬意,她怎麽也沒有料到竟然這麽輕松就被放出來了。
是她的三寸不爛之舌起了作用麽?
不管怎麽樣,既然是公主放她出來的,那她以後自然也不必提心吊膽,看到官家的人就害怕猶如過街老鼠了,只是這樣一想,心情便是萬分愉快啊。
在丁千樂愉快的心情中,馬車駛過青石板的街道,一路駛向赫連府的方向。
赫連珈月,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