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錦夜行[綜]

第69章

血族這種生物，京極彥本人是沒什麽感覺的，尤其是遷移至日本的那一支血族，他幾乎沒有接觸過，鮮少碰上過的幾回，也大都是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堕落的末裔了。

用日本這邊的劃分，應當叫做level E。

而他面前站着神色僵硬如臨大敵的小家夥，應該是只沒多少年歲的level B，按美國那邊的話來說，還是只毛都沒長齊的幼崽呢。

“自我介紹。”幾百歲的老年人京極彥并不打算和他計較那麽一點不恭敬，扯起嘴角露出個微笑以示自己并無惡意，擡手松開指尖勾着的“線”。

仿佛将四肢百骸禁锢住無法動彈的壓迫感消散而去，血族僵着臉不着痕跡地活動了一下手腳，開口道：“支葵千裏……我的名字。”

他面上不自覺帶出的驕矜之氣盡數收斂，後退半步微微垂下頭，端起面對強者時應有的恭謹态度。

京極彥輕笑，随意挑了一段讓他表演。

估計已經後悔了吧，因為公司的推薦撞上他這麽個棘手又麻煩的角色。

支葵千裏的确已經後悔了，他之所以跑來這個試鏡會是因為搭檔遠矢莉磨難得的主動報名了這部電影的試鏡，沒錯，退紅的小說在血族之中也很有市場，最起碼夜間部裏的幾個女孩子沒有誰是沒看過的，甚至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玖蘭樞有時候捧在手裏的那一本雖然包着哲學著作的封皮，但是路過時一眼看過去的內容卻是退紅小說的最新單行本。

遠矢莉磨曾經讓他拿着這本東西讀當做睡前的催眠故事，那些看上去華美并且極富感染力的辭藻，只有真正讀出來才知道是多麽的羞恥并且令人印象深刻。

京極彥點的是阿泰的朋友，同班同學佐藤自殺前給他打電話的場景，佐藤長期遭受同學的欺淩，活得異常痛苦，只有溫柔的阿泰會在他被打或者被欺負之後來找他，聽他自怨自艾的訴苦，給他想辦法給予他幫助。

阿泰是佐藤唯一的朋友，所以在死之前佐藤給阿泰打了電話。

溫和的阿泰安慰了崩潰的佐藤，并且在察覺到他自殺意圖後立刻從家裏狂奔到學校，險之又險地把人救了回來并且憤怒地斥責了他，喚醒了他對于活下去的渴望——這也是整篇小說裏公認阿泰最具男友力的一段。

然而并不是這樣的。支葵千裏做出打電話的姿勢，嘴裏說着關心的話，面上卻是淡漠的嘲弄。

是了，阿泰那樣近乎拼命地把同學的生命救回來，不是為了什麽愚蠢的友誼或是同學情，而是基于更深層更陰暗的念頭。

——那個人要是死了，還要再找一個能帶給他那麽多愉悅的人，多麻煩。

所以佐藤一直痛苦地活着，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阿泰，阿泰就是他的神明，在畢業的那一天，沒能考上和阿泰一所學校的佐藤，再次自殺了。

這次阿泰沒能救回他，對着已然冰冷的屍體，淚流滿面。

【對不起啊，沒能救回你，對不起啊，看到你的死去，我卻忍不住笑得流淚。

對不起啊，用你的死來娛樂了我。】

京極彥寫的時候，便是如此構思着阿泰的心理。

可惜看出他伏筆的人太少，大多數人只看到了阿泰和佐藤的各種親近，以至于某些充滿粉色氣息的文章在網上也是盛行一時，京極彥去年夏天路過漫展的時候還看見了長達數排的同人本攤位。

然後作為原作者他想也不想買了好幾本回來，被那些作者筆下男友力十足為佐藤擋下一切的阿泰笑得不行。

“再來一段好了。”京極彥笑着又點了一段。

迪盧木多不輕不重摁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他別因為一時惡趣味玩過頭。

“小蝙蝠可是很難碰上的。”京極彥在心裏抱怨道，“就讓我玩玩嘛。”

“您的事情已經很多了。”迪盧木多面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笑意，“我很擔心您的身體。”騎士的擔憂誠懇而真切，隔着墨鏡京極彥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雙眼眸裏的波光粼粼，摁在他肩膀上的手已經滑到了脖頸上，輕輕的揉摁帶了點意味不明的挑逗氣息。

“想讓我妥協，代價是很高的。”京極彥扭過頭不去看他，語氣裏卻透出服軟的意思。

“無論什麽代價都可以。”騎士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希望您可以更加愛惜自己。”

潮熱的呼吸打在耳邊，迪盧木多的手掌沿着衣服的縫隙向下摸索脊柱的形狀，借由高大身體的阻擋，并沒有人注意到他逾矩而失禮的動作。

“我的願望僅此而已。”帶着蜂蜜味道的氣息萦繞，嘴上懇切的溫存與手上的大膽動作形成了鮮明對比，京極彥側頭嗯了一聲算是應了他的請求，不動聲色像是在談什麽正經的事情。

只有和他湊得極近的迪盧木多才能看到，少年泛起薄紅的耳根，豔得如春末的桃花，教他心頭一動，起身的剎那借着手背的掩護輕輕地咬了一口。

剎那京極彥瞪過來的眼神，卻是連眼尾都透着胭脂色的柔軟，帶不上任何威懾力。

迪盧木多恍惚地，似是已然明了了如何正确的說服京極彥。

所謂圓滑的正義……騎士溫文的笑意加深，問道：“這附近有一家甜品店冰皮血糯米梅子大福評價很好，您看如何？”

胃口減小了對于糯米團子的熱愛倒是半點沒減，雖然這東西吃多了不好消化會加重對胃的負擔，但是總好過一整天只吃那麽幾口東西多了就開始幹嘔，而且梅子開胃，吃兩個說不定能有胃口吃點別的東西。

想象了一下冰皮和血糯米糅雜在一起的口感，京極彥眼神微微亮了一下，矜持地點點頭，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終于對午飯有了點期待。

而此時同他們隔了十幾個街區的東京市立公園，阿笠博士等人帶着一群小孩子在櫻花樹下鋪開野餐布，嬉鬧着開始吃吃喝喝賞櫻花，只不過柯南和灰原哀的表情相對而言有些僵硬，時不時的把目光投向乖乖坐在一邊吃飯團的夏目。

很快就偷偷打着捉迷藏的借口躲到人少的地方說悄悄話。

“灰原，你确定沒感覺錯？”柯南問道，如果灰原哀說的人是迪盧木多，他大概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但她說的人是京極彥，哪怕京極彥是伊藤龍之介的兒子年齡也太小了，“他們還招收未成年？”

灰原哀冷着臉道：“不信就算了！”

“我沒有不相信。”柯南說道，“就是有點不可思議。”

“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灰原哀說道，“但是他身上的感覺太濃厚了。”她艱難道，“那種感覺幾乎要讓我窒息。”

一回憶起京極彥身上帶給她的可怕壓迫感，她仍舊忍不住渾身發冷，抱住自己的手臂蹲下來緩了好一會才能接着道：“他在組織裏的地位一定很高……比琴酒還要高。”

因為那種洶湧如潮水幾乎要将她吞沒的惡意，比琴酒還要恐怖，即便是京極彥沖着她微笑，她看到的也是惡魔對着自己勾起嘴角。

柯南表情一正，一邊扶住灰原哀一邊說道：“他今天應該沒有注意到你……總之以後萬事小心。”

灰原哀臉色蒼白地點點頭，整理好表情若無其事地和柯南走了回去。

她沒敢對柯南說自己的另一個推測——京極彥極有可能是組織的頭領。

名為APTX4869的藥她可以吃，柯南可以吃，那麽存留着全部藥物資料的組織不可能做不出新的成品，倘若是這樣，京極彥的真實年齡究竟是多少就有待商榷了。

同樣的，他的真實身份也就更加引人懷疑。

但是這個推測她不敢說，柯南在某些問題上太過沖動，她很怕自己說出來反倒是害了他，因此這個推測，就只能被她深深埋在心裏，暗下決心時刻警惕着京極彥等人。

比起柯南堅定不移地要将黑衣組織繩之于法，她更加在意如何保全自己所在意的人。

阿笠博士也好，柯南也好，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也好，對她而言是比什麽都要重要的財富。

重要到可以為此而放棄追查黑衣組織。

柯南沒有告訴她京極彥是伊藤龍之介兒子這個重要信息，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灰原哀甚至對夏目都極為冷淡充滿了不信任感。

而柯南也對京極彥的身份做出了自己的推斷，在知道京極彥的年紀不可能僞造的情況下，他更傾向于京極彥是黑衣組織裏的高層，根據先前的幾番交手他知道琴酒已經是組織裏數一數二的人物了，那麽比他還要高層的存在，排除了幕後頭領這一選項之後，他倒向了繼承人這一選項。

這麽小的年齡，卻又在組織中身居高位，大概也就只有組織中的繼承人可以做到，那麽既然京極彥是繼承人，幕後頭領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曾經在道上掀起過腥風血雨的伊藤龍之介絕對符合一般人對于黑衣組織幕後頭領的想象，雙龍會和帝國財團也能夠提供足夠的資源以供其揮霍。

然而雙龍會，帝國財團，京極財閥三尊龐然大物護航，哪怕他找到了足夠多的證據，也無法徹底将其扳倒。

在腦內将前因後果串聯在一起自覺并沒有什麽漏洞的兩人有志一同地嘆了口氣，對視一眼，雖是各自懷了各自的心思揣測，仍舊彼此忠告道：“務必小心，不要沖動。”

真.什麽都不知道.夏目迷茫地看着用奇怪眼神盯着自己的兩個朋友，咬了一口飯團對他們露出一個軟乎乎的微笑。

天真單純不染塵埃得像個小天使。

于是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個孩子，但柯南還是忍着內疚做到他旁邊，語調輕快地同他攀談起來。

夏目友好地拿出自己的小飯團和糯米大福跟柯南分享，吃得雙頰鼓鼓完全沒有任何戒心地回答了他全部的問題。

酒？

京極彥還未成年所以家裏只有做菜用的料酒。

關上門說話？

經常啊，關着門保持一定的私密空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七子之歌？

從來沒在家裏見京極彥聽過。

手機鈴聲？

一般來電就是鋼琴曲，郵件是默認鈴聲，特別來電就是小提琴曲。

脾氣？

雖然有點喜怒無常但是對他很好教了他很多有用的知識。

聊了一會之後夏目忽然說：“柯南你一直在問關于京極哥哥的問題，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

在外人那裏他一直喊京極彥哥哥，否則難免有些奇怪。

“沒有沒有！”柯南趕緊搖頭否認道，“我就是很好奇，那個哥哥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呢！”

“京極哥哥的确很厲害！”夏目眼前一亮，他跟京極彥學習了一周的靈力運用，已經徹底變成了京極彥的小粉絲，“他教了我好多好多東西！什麽都會的樣子特別厲害！”

小少年用力揮舞手臂向柯南形容京極彥有多麽厲害，雖然靈力運用一類的不能講給他聽，但是還有學習上的啊，這半年裏夏目因為頻繁地到處轉學，漏掉了好多東西沒學，因此成績上難免有些吃力。

最起碼在入學的小測驗裏，他拿回來的成績單簡直堪稱慘不忍睹。

成績不好其實夏目自己也很難受，他不是不想好好學習，而是不穩定的環境讓他從根本上否決了他好好學習的條件，各個學校的學習進度不一樣，不同地區所用的教材也不一定一樣，有時候他剛剛補好了這裏的課，一轉學發現自己又什麽都聽不懂了。

而他借住的人家裏更是不會管他的學習了，能讓他吃飽穿暖便算是盡到了情分，只恨不得讓他這個吃白飯的快點從自己家裏走掉才好，偶爾管管也大多是因為家長會上實在有些丢人，不過幸好，以他轉學的頻率也沒幾個人給他開過家長會。

沒父母管教的孩子怎麽能學得好呢？曾經借住人家的夫人這樣講過，語氣嘲諷又傲慢，踩着他誇獎自己家裏差不多年歲的孩子。

再加上夏目本身的能力讓他在學校裏并不好過，輾轉流離了半年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拿着成績單回去時忍不住就抽泣着哭起來。

迪盧木多溫柔地抱了抱他，京極彥冷着臉翻出他的課本直接問他哪裏不會，每天晚上靈力運用課後額外花兩個小時給他做私人補習。

現在不會的依舊很多，但是夏目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進步，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地學習争取在這個學期的家長會上讓京極彥不要丢臉。

柯南郁悶地咬着飯團聽夏目抒發對于京極彥的崇拜之情，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沒什麽希望在他身上找到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