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迪盧木多的養父安格斯從某一天開始,反複地教導他“不要狩獵野豬。”,他的夥伴們也從未讓他加入任何對于野豬的狩獵活動中,像是有意識地将他和野豬分隔開來一樣。
而最後,他也的确是死在了野豬的獠牙之下。
殺死野豬的同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野豬身上德魯伊詛咒的氣息,雖然他只是一個戰士,但是他的養父卻是擁有強大魔法的神明,因此他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個針對他的,曠日持久的憤怨詛咒。
但是他卻無從得知那詛咒究竟是從何而來。
現在仔細回憶起來,安格斯“不要狩獵野豬”的教導,正是在芬恩大人在這裏做客後的第二天開始的。
對與迪盧木多而言,那是幼年時期并不算美好的一段時光。
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消失了,對他很好的管事長也不知所蹤,他的父親再也沒有出現在布魯納波恩,祭司侍女對他的态度也有些怪怪的,只有養父還在他身邊,更加溫柔地照顧他。
最開始宴會是很快樂的,安格斯熱情地招待了他養子的生父與舅舅,拿出美酒,奉上佳肴,祭司和侍女圍繞着他們,一邊歌唱一邊宴飲。
黑發的男孩坐在迪盧木多身邊,好奇地看着新來的客人們,他生得可愛,是布魯納波恩管事長的獨生子,又是迪盧木多同母異父關系很好的弟弟,祭司,婢女還有吟游詩人們都很高興地圍在他身邊同他談笑,為他和迪盧木多斟酒,男孩臉漲得通紅,一個勁地往迪盧木多身後躲,嘴裏發出咯咯的歡快笑聲。
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直到迪盧木多察覺到唐恩,他的父親,投注在男孩身上冰冷而厭恨的眼神,他便知道,到了帶着弟弟從這場宴會上離開的時候了。
迪盧木多帶着弟弟從宴席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他知道男孩還在眷戀宴席上的熱鬧,卻只能硬下心腸讓他留在屋中,在宴席結束前不要出去,否則會出大事的。
男孩乖巧地點點頭答應了,然而迪盧木多總覺得有些不放心,便留宿在了弟弟的屋子裏保護他。
一邊是幾年見不到一次面,到處惹麻煩幾乎沒給過他任何照料的父親,一邊是從小照顧到大,可愛活潑的弟弟,迪盧木多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迪盧木多對于那一天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但是在現在的這場夢裏他看到了那一天的後續——深夜時分,被外面歡宴的喧鬧聲吵醒的男孩敵不過那種誘惑,悄悄鑽出熟睡的兄長的懷抱,忘掉了他的警告,推開門跑向宴會場地。
大家都笑着歡迎他的加入,安格斯問起迪盧木多的去向,男孩就說哥哥有些疲憊,在屋子裏睡着了。
宴會真的是熱鬧又快樂啊,男孩喝了一點酒,笑嘻嘻地在篝火邊飛奔,大家在他身邊跳舞唱歌,對他無比親切和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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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世未深的男孩并未察覺,坐在不遠處的唐恩看向他的眼神冷得像冰,陰狠如同毒蛇的獠牙,灼燒着無盡的怒火。
很快,悲劇就發生了,芬恩的兩條獵犬為了争奪一塊肉打了起來,那是兩條又大又兇狠的獵犬,常年跟随芬恩四處狩獵,有着足以和棕熊野狼搏鬥的威猛,某些時候就連主人的命令都無法制止它們厮殺。
芬恩等人站起身準備制服它們,而在場的女人和吟游詩人們向着盡可能遠的地方四散奔逃,以防被戰鬥波及。
混亂平息之後,人們在獵犬身邊發現了男孩的屍體。
管事長認為是獵犬害死了他的孩子,便問芬恩:“我就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可他被害死了,我蒙受了如此深重的苦難,你要怎麽補償我?芬恩,你要怎麽補償我?”
芬恩看了看男孩的屍體,說道:“你且看吧,若他身上有任何一絲獵犬的爪印和咬痕,我願意補償你到你滿意為止。”
但是男孩身上沒有,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身上帶着迪盧木多送給他的墜飾,閉着眼睛就像是睡了過去,身上沒有半點傷害。
“那是誰殺了他?”管事長憤怒地咆哮道,“芬恩,我知曉你擁有通曉真實的魔法,告訴我,誰殺了他?!以克魯克安之洞窟為名,告訴我!”說着,他的指尖迸發出耀眼的光彩,附着在芬恩身上,他對芬恩使用了德魯伊的毒咒。
芬恩要來了一盆水和一個棋盤,他的手浸泡進水裏,很快他就看到了事情的真相,芬恩擡眼,對上管事長帶着期盼的眼神,嘆息道:“我雖已知道是誰,卻不忍說出他的姓名,若你願意,此事由我給與你公正的裁決可好?”
“不,我拒絕。”管事長說道,“告訴我,把兇手的名字告訴我!”
芬恩嘆氣,又詢問了一遍他可願意将事情交由他裁決。
如此反複數遍,芬恩還是無奈地說出的他看到的真相。
原來在混亂之中,男孩慌不擇路逃向了唐恩所在的方向,唐恩眼神冰冷地看着身形矮小剛到他膝蓋的男孩鑽過他的胯下,雙腿沒有任何遲疑的并攏用力,男孩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就被夾斷了脆弱的脖頸,失去了呼吸。
骨骼斷裂的聲響在這種混亂中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唐恩把男孩的屍體踢到獵犬附近後,若無其事地走到芬恩身邊幫忙分開兩條獵犬。
殺死男孩的兇手,正是唐恩。
管事長說道:“我會報複你的,用你的兒子,給予同等的苦痛。”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男孩的屍體被他施予了魔法守護,誰也不能碰觸。
安格斯走下坐席,一拳打在了唐恩的臉上,他雖然以魔法著稱,但是同樣擁有着不俗的武藝,一拳下去好像要把唐恩的頭打下來一般,“唐恩,迪爾将以你為恥。”
“我只是殺死了一個管事長的兒子。”唐恩梗着脖子反駁道,“一個我的妻子與別人偷情生下的孩子。”
“所以我這個籍籍無名的管事長,就要報複你了,唐恩,奧迪那之子,我要讓你也嘗到我的苦痛。”管事長帶着德魯伊的法杖走了回來,他用法杖點了點男孩的屍體,将其變成一只既沒有鬃毛也沒有耳朵和尾巴的野豬。“我允予你禁制:你将引領迪盧木多,唐恩之子,奧迪那之孫,去往死亡之途;你自身的生命亦不能比他的更漫長。”
接受了詛咒的野豬一躍而起,跑出了大門不知所終,而滿懷憤怨的管事長,也離開了讓他心碎的宴會廳。
“唐恩,布魯納波恩不再歡迎你,在天明後離去吧。”
留下這麽一句話,安格斯不再去看毫無悔意的唐恩,他走到迪盧木多的屋子,少年睡的正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相伴長大的兄弟,背負起痛苦的詛咒,而這一切,來自于他的父親。
“我的最愛的養子迪盧木多.奧迪那喲……”安格斯溫柔地引導他沉入更深的夢鄉,“我以神明的名義給予你禁制,你将不可狩獵野豬,以此保護你的性命。”
月光灑在熟睡的少年臉上,他于睡夢中露出一抹微笑,好像是做了什麽美好的夢。
只可惜到最後,迪盧木多還是死在了那頭野豬的獠牙之下,而他的劍也貫穿了野豬的頭顱,應驗了管事長的詛咒。
距離布魯納波恩很遠,有個地方叫做圖爾克山,夢境中迪盧木多看到流經山上的河邊,留有一大灘暗紅的血跡,一只野豬倒在地上,額頭插着一柄短劍,明黃色的短槍斷成兩截,落在不遠處的樹下。
草地淩亂土皮翻起,樹上留着極深的痕跡,顯是激烈無比的搏鬥後留下來的,迪盧木多恍然,這裏便是他的身殒之地。
“你可曾怨恨過唐恩,我的孩子?”優雅如吟唱的感慨聲來自身後,迪盧木多轉身,金發俊美的神明坐在他的身後的石頭上,用一種欣喜而懷念的目光注視着許久未曾見面的養子,“你可曾怨恨過他,因為妒恨帶給了你如此的災難?”
迪盧木多搖頭,說道:“雖然他終日只知惹是生非,致使母親艱難度日;因為憤懑使我失去了手足兄弟,但是我不曾怨恨過他。”他多少還記得,鮮少幾次與唐恩的會面裏,那個男人是真心給予了尚且年幼的他一些關愛。
只可惜唐恩說到底也只是個還沒脫離幼稚情緒化的大孩子,直到最後都在給身邊的人帶去麻煩。
所以不曾怨恨他,但是也不曾敬愛他,在迪盧木多的心裏,唐恩大概只是個有着血緣關系,比陌生人親切一下的……陌生人罷了。
“那你可曾怨恨過我,我的孩子?”安格斯又問道,“你可曾怨恨過我沒能保護好你,讓你悲慘的死去?”
“養父大人……”迪盧木多走到安格斯身邊,像小時候一樣坐在他的腳邊,“您養育我長大,在我逃亡時庇佑我,幫助我,調和我與芬恩大人之間的關系,您如同我的親生父親一樣愛着我,我又怎麽會怨恨您呢?”
“你可怨恨芬恩,怨恨他對你見死不救,明知你深有苦衷卻視若無睹?”
“不,養父大人,我不曾怨恨芬恩大人,他是可悲的受害者,他的行為無可指摘。”
“我的孩子啊,我曾聽見你在荒野吟詠悲歌,告訴我,你是否怨恨過格蘭妮,怨恨她強迫你私奔,卻背叛你,傷害你,甚至在你死後重回芬恩的懷抱?”
“是的,養父大人。”迪盧木多答道,“我曾經怨恨過公主,我怨恨她自私,為了自己而迫使我遠離同伴,終日在荒野間游蕩;我怨恨她輕浮,獻身于他人卻使芬恩大人誤會我與她有染,我怨恨她貪婪,既要做我的妻子,又要做我的君王,這樣的怨恨讓我悲哀而痛苦,卻又無能為力。”
“那麽……你現在可還怨恨着她?心懷不滿,痛苦地怨恨着她?”
迪盧木多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否認道:“她選擇了她的路,我也選擇了我的路,養父大人,我已不再怨恨她。”
“死亡已将一切劃上句號,養父大人,我不再怨恨任何人。”
“既然你已經不再怨恨,不再痛苦,我心愛的養子迪盧木多.奧迪那啊,為何你還在遲疑?”安格斯拍拍迪盧木多的頭,“你崇敬着身邊的那位君主,崇敬他能力超群,崇敬他自我傲慢,那種心情甚至不弱于你對芬恩的敬慕,告訴我,為什麽你卻還在舉棋不定,甚至心懷恐懼?”
迪盧木多回答道,“我心生敬仰,卻擔憂着那會是一場錯覺。我追逐他的腳步,卻擔心效忠只會是重蹈覆轍,那是位太過捉摸不定的君主,我看不透他的真心。”
“沒有人是可以看透的,這就是人類的神秘之處。”安格斯溫和地揉亂養子的短發,說道,“跟随着自己的想法走吧,我的孩子,不要被往昔束縛腳步。記住啊,只要有夢境存在的地方,你的養父永遠庇佑着你。”
……
靠在巨石邊沉眠的騎士,突然睜開了眼睛。
漫天星鬥下,一雙暗金色的眼眸,翻湧着如同無盡夜色般的深沉。
他的膝頭,京極彥側着臉,呼吸平穩雙眼緊閉,像是已然陷入沉睡。
“許久不見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殺比較多的一張,安格斯papa神助攻,為了這張看了一整天凱爾特神話我現在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迪盧木多的弟弟我沒找到名字是啥,也就沒編,反正是出場很快就死了的小可憐
以下是考據,資源來自網絡,歡迎指正:
1.唐恩,迪盧木多的親生父親,專業坑兒子,迪盧木多出生時,唐恩正因為與勇士團成員的争吵而被放逐,于是安格斯把這孩子帶回布魯納波恩撫養。
2.芬恩的水鏡,某些版本裏并沒有用到水鏡,芬恩含着他那有魔法的大拇指就知道了真相【腦補三秒笑得不行啊hhhh
3.槍兵吟詠的悲歌來自于Book of the Dean of Lismore的詩被稱為《迪爾姆德的指責》,它這樣寫道——
你毀了我,格蕾妮。
你羞辱了庫韋爾之子,
困陷我于苦痛,
是無法承起的負擔。
我遠離歡娛,遠離喧嚣,
只為一個可恥的同伴;
我既無美眷,亦無扈從,
因為你毀了我,格蕾妮。
我遠離愉悅,遠離歡欣,
不再有宴席,不再有節慶,
不再朗聲歡笑,不再吟誦詩篇,
因為你毀了我,格蕾妮。
設定裏槍哥對公主并沒有什麽男女之情,純粹被逼的,所以就用上了
4.格蘭妮的背叛,這個就很多了,先說一個大前提,槍哥在帶着格蘭妮私奔的路上,留宿的地方都會給芬恩的追兵留下一塊生肉或未烹煮的魚,表示格蘭妮還是清白之身,自己拿她當做【姐妹】看待,但是格蘭妮并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姑娘,嘲諷恪守禮節的迪盧木多不是男人,還勾搭過其他男人。
比如西部高地版本的傳說裏有這麽一段,說是逃亡路上有一天他們的住處來了個名叫Ciofach Mac a Ghoill的老人,他坐下就開始玩骰子游戲。格蕾妮看上了他,與他密謀殺掉迪盧木多。迪爾姆德當時正在削木盤,老人一把抓住他,他即刻反擊,兩人扭打起來。盡管老人相當強壯,但是最後迪盧木多還是把他摁倒在地。格蕾妮見勢不妙,抄起小刀紮進他的大腿。于是迪盧木多帶傷離去,日日在不同的山洞中躲藏,直到發須漸長掩蓋了真容。等到這時,他帶着一條生魚返回了家裏,號稱要借地方烤魚。(格蕾妮)給了他一碗水,讓他在烤魚時可以浸濕手指。因為迪盧木多指尖碰過的東西會有蜂蜜似的味道,格蕾妮嘗了一口烤魚,立即就發覺是他。Ciofach和迪爾姆德再次扭打起來,這回迪盧木多殺死他之後逃走了。【注意此處槍哥把魚烤了,隐晦證明格蘭妮已非完璧之身】
發現Ciofach已死,格蕾妮立即去追迪盧木多,在破曉時分于山腳下的海濱趕上了他。一只蒼鷺在空中嘶鳴,迪盧木多正朝山上前進,格蕾妮叫住他——
“蒼鷺清晨鳴叫在高伊爾山巅,迪盧木多.奧迪那,我的愛人,為什麽蒼鷺在叫?”
“噢,格蕾妮,萬乘之主的女兒,從未向正途踏近過一步。看來她在發出叫聲之前,雙腳就已凍在冰封的地面。
“你要吃面包和肉嗎,迪盧木多?”【注意我前面提過生肉的問題,這是一個隐晦的獻身提議】
“我要,如果我有。”
“我給你。刀在哪裏?”
“在你上次插進的刀鞘裏。”迪盧木多答。
那把小刀仍然插在迪盧木多的大腿上,他一直沒有動它。格蕾妮羞愧滿面地把刀拔了出來。
然後他們就和好了【手動再見
類似的劇情在各個版本裏都有出現過,總之證明了公主其實并沒有辣麽對槍哥一往情深
并且在槍哥死後,格蘭妮選擇回到了芬恩身邊【那你之前私奔個鬼啊摔【有的版本裏幹脆沒提她,有的講她帶着孩子發誓給迪盧木多報仇,為了劇情選擇了背叛這一種說法
5.關于為何格蘭妮的geis那麽有用,首先我們要知道一點,geis這玩意可以別人下給你,而且下的人地位越高,效果越強【比如安格斯papa的不要狩獵野豬】
而格蘭妮的父親康馬克在蓋爾人傳統中被視為第一個創業者、立法者和建國者,在其統治期間,他是整個愛爾蘭的最高國王。
so,她的geis哪怕是強迫的,槍哥也只能遵從【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