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燈

第6章 ☆、生命的輕盈與沉重

“這個空間裏，除了你和花奶奶，還有其他的人嗎？”自我介紹過後不久，蘇不語問道。

“有的。”秦緘默點了點頭，然後拿手指指了個方向，“他們一般都聚集在那邊。”

“你平時不和他們一起嗎？”蘇不語奇怪的問道。

“恩。”

“為什麽？他們對你不好嗎？”

“不，不是這樣。”秦緘默猛地搖搖頭，“和他們無關，他們都對我很好的。”秦緘默說完，再度補充了句，“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樣啊…”蘇不語拉長尾音，然後道，“明白了，那麽現在，有我陪着你，你能帶我去他們那裏看看嗎？”

“自然可以！”秦緘默很快應道，說着他扯過蘇不語的袖子帶着他一路朝之前指的那個方向跑去。

“到了。”跑了一會，秦緘默停下來道。

“好漂亮！”蘇不語站定後，看清眼前的景象後，情不自禁贊嘆道。

可不是嗎？自兩人所站的所在放眼望去，只見寧靜的深藍夜空下，四處是提着漂亮的各色燈籠的浮在空中的各種生物：穿着鮮豔和服的小女孩，嘴裏吐着泡泡的紅色鯉魚，頭上長着綠色葉片的蔓藤生物，張開四肢漂游的巨大烏龜……真是一副讓人心醉的如夢如幻的畫面。

“你很喜歡這裏？”秦緘默問。

“是啊。”蘇不語回過神，笑着答。

“那我以後常帶你過來好了。”金發少年認真道。

“不用，這般美景，看過一次足矣。”蘇不語笑着揉揉少年的金發，“我們回去吧。”他說着就要轉身回轉。

“可是，”金發少年一把攥住他的衣擺，急道，“可是，你其實并不喜歡剛才的地方不是嗎？”

“你這麽認為？”蘇不語有些意外的頓住步子，轉過身，“我以為我并未做出任何不喜的樣子。”

“雖然你一直都是那麽一副看上去很安然的神情，但我就是知道，你在那片混沌裏時，內心其實十分焦慮。你讨厭那裏的封閉，那讓你有窒息的感覺！”少年擲地有聲的總結道。

看着少年篤定的表情，蘇不語有些意外的張張口，半晌無法出聲。

好一會。

“哈哈，你說得對，”蘇不語幹脆的承認道，“我自醒來後，的确一直壓抑着某種幾乎讓我窒息的感覺。但，那種感覺卻還到不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好了，我們回去吧，小默。”蘇不語說着朝少年伸出手。

然而少年卻并未接過他的手——

“為什麽？”少年看着他這樣問道。

“什麽？”

“為什麽你要忍耐呢？不喜歡的話直接離開，去到能讓自己輕松的地方不就好了嗎？我們這裏的人都是如此，一切随心，自由自在。還是說，你又要說這都是你們人類自身的規則呢？”

蘇不語沉默了下，然後點點頭道，“你的說法，某種程度來說，很對。人類的确是在某種特定的規則下生活着。”

“規則，難道不是為了打破而存在的嗎？你們難道不希望掙脫牢籠自由飛翔嗎？”少年不甘心的繼續追問道。

“我們的确生來就有着向往自由飛翔的本能，但，這并不代表真的所有人都要實現這一本能。”

“這是為什麽？”

“因為生命是繁雜的多樣性，而不是單向度的統一性。自由的無拘無束的飄蕩，是生命裏的輕盈，令我們身心愉悅；然而這卻并不是生命的全部，除了輕盈，生命還存在着沉重的另一面，這一面代表着我們有着同樣是生來的責任與使命。每個人在成熟的過程中，都必須不斷地練習如何掌握好這份輕盈與沉重的平衡，不至于因為失去這份平衡而令生命扭曲、失控。如果，我們人類真如同緘默你說的那般，全部都只要輕盈和輕松的話，那麽只在極痛之中産生的永恒之花便不複存在。”

蘇不語說完話，少年再度長久的低垂着頭沉默起來。

蘇不語搖頭笑笑，主動牽起少年的手，朝原路走去。

走着走着，少年突然低聲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才沒有，”蘇不語并未停頓，邊走便答道，“小默這樣很好。”

“可是，我卻沒有自己的一盞燈。生來就存在的，能傳承給外界進來的生命的那盞…身為傳承空間的一份子證明的…明燈…大家都有，唯有我卻沒有。”

“沒事的，能夠允許不一樣的生命存在的世界，才是完整的世界。你不必愧疚。”蘇不語暖聲道，“再說，緘默不是自己發現了自己的獨有的技能了嗎——自由的出入人類世界和傳承空間，引領陷入迷茫的靈魂們來到此間——這難道不是上天賜予你獨一無二的天賦的證明嗎？”

少年聞言一愣，下一秒猛地擡起通紅的面頰，“你，你發現了啊！”

“是啊，”蘇不語點點頭，“剛開始以為你只是和我在街角撞到的少年有些相似而已，畢竟那少年是一頭黑發。但是，就在剛才，聽完你的故事後，我突然聯想起昏迷前，那少年對我說的那句‘這個白癡，小爺已經特意避開他了，為什麽他還是會出事’，我就有些明白了。”

“可，可這只是你的猜測，說不定，真的只是一種巧合呢？”

“是，到剛才為止，的确只是我的沒有證據的猜想，但現在……”

“現在怎樣？”

“現在啊…”蘇不語停下步子，笑着轉過身指着少年的左邊的上衣口袋道，“你打開裏面的東西看看。”

少年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有些狐疑的将手探向口袋。

“啊！？”少年看清手中的物事後，驚叫了聲，“是這瓶香水？！但是，我明明記得買來的時候，瓶塞是塞好的，怎麽現在？”

“我想原因是因為你在匆忙中撞到我的右肩，将瓶塞撞歪了吧。”蘇不語說着接過那香水聞了聞，“你那時本來已經為了避開我已經跑遠了，但因為你的香水瓶被打開，裏面的香味散發出來，令到我突然憶起從前，所以這才不管不顧的朝你的方向追了上去……”

“這麽說，你之所以會發生意外，來到這裏，都是因為這瓶香水的緣故？”

少年這時不知為何驀地想起前幾天出門那時交代他一定不要忘記去某家店去買某瓶帶着混合花香的香水時花奶奶面上神秘的表情來。

“香水是花奶奶特地在我出門前交代我買的……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花奶奶安排好嗎？可是，花奶奶為什麽要這麽做？”

“好了，小默，別想了。”

“可是……”少年仍是有些猶疑。

蘇不語笑着再次伸出手，邀請道，“與其在這裏猜測，不如親自去問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