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沈夫人抱着小兒子晃了晃,擡頭看沈侯爺：“老太太的大壽,準備什麽時候辦？”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辦壽宴一向是推遲一段時間的，越是整壽，越要往後推，或者推半個月,或者推一個月。老太太上次過壽是推了兩天，這次卻是整壽,怎麽也得推半個月才行。
沈侯爺閑閑的伸手點着小兒子的額頭,頓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意不是打算辦賞菊宴嗎？等賞菊宴過了半個月再給老太太辦壽宴。整壽嘛,自然是要辦大點兒,不用怕花錢，怎麽高調怎麽辦，讓二弟妹和三弟妹幫幫你，到時候招待客人什麽的，讓她們去，你多守着老太太一些，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也好提醒着老太太。”
沈夫人本來也不太喜歡招呼客人，沈侯爺也不在意，他從來不需要女眷為他打聽消息什麽的。那拍沈夫人這輩子都不出門，他也不會在意的。
不過，沈夫人也只是猶豫了一下，就笑着搖頭了：“我可是當家主母，哪兒有當家主母不陪着客人，反而守着老壽星的？你放心吧，我會找王姨娘幫忙的，再說了，還有如意呢，你還不放心如意？”
閨女馬上就要訂親了，到時候哪樣事情不需要她出面？閨女出嫁之後還有雲柔，雲柔出嫁之後還有明修，明修之後就是弟弟，就是為了子女，她也得學會和京城的貴婦人們相處啊。
大家族裏的女孩子，出門交際都是靠長輩帶的。她家如意獨立慣了，從來不在意這方面的事情。可她心裏也清楚，既然出生于這樣的人家，将來也要嫁到這樣的人家，如意就不能和她一樣，天天窩在家裏。如意面臨的情況更複雜，需要面對的人也更多。
就是如意自己不喜歡去交際，難道能阻止那些人上門找她嗎？
所以，她不能只憋在自己的殼子裏，她得将如意給帶出去，讓京城的貴婦們都知道，她家的如意，是個知書達理溫柔娴淑端莊賢惠的。
“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沈侯爺并未反對，反正不管沈夫人和沈如意做什麽，只要不是謀反了，他就有法子收拾殘局，哪怕是将天給捅個窟窿都行。
“宴請的名單，我這會兒給你寫下來。對了，有個人，一定要記得請過來。”沈侯爺笑着說道，沈夫人側頭看他：“誰啊？很是重要？”
“當然重要，這壽宴能不能辦好，可就要看這個人的了。”沈侯爺臉上的笑容帶了幾分嘲諷，沈夫人這才察覺出來不對勁，也沒敢再出聲詢問。
沈侯爺也不在意，自己去找了紙筆，将人名一一列出來：“這樣的人家，是咱們侯府交好的人家，若是有事兒，你也可以讓她們幫忙，不用太客氣的。”
伸手在中間那一列點了點：“這些是我官場上的同僚，同一陣營的，并不用太看重，卻也不能怠慢了。”
不遠不近最好。老太太的娘家已經沒人了，沈侯爺自己沒有姐妹，所以侯府也沒有親近的姻親人家，就一個宗族，走動也不頻繁，更因為之前過年的事情，沈夫人對那些人印象并不是很好，今年更是沒什麽走動了。
“剩下的這些，或是有求于我，或是攀炎附勢，你不用太搭理。”知道沈夫人的想法，沈侯爺就細細的給她解釋了起來：“上面的，比如這劉家，劉家的老太爺和我爹是至交好友，咱們兩家時常來往，所以怠慢不得，我估計着，劉家可能會是老太太過來，你到時候切記要好好招待。”
沈夫人忙點頭，認真的将沈侯爺說的話都記住，記住之後還得再對沈侯爺重複一遍，确認自己記的沒錯。一側頭，就對上了沈侯爺的視線，沈侯爺長的好，這點兒只從沈如意的長相上就能看的出來。
沈夫人自己雖然也好看，卻不到絕色的程度。可沈如意，硬是比沈夫人還好看的多，精致漂亮，有四成是繼承了沈侯爺的。
面白如玉，朗目劍眉，不言不笑的時候，氣勢驚人。這會兒，臉上帶了三分笑，眉眼都柔和的不得了，再加上人到中年，自有一股成熟的風韻，沈夫人看着就有些發愣。
好半天，猛然察覺到耳朵被人捏了一下，一回身，就見沈侯爺的臉色帶了幾分戲虐：“想什麽呢？”
沈夫人一把年紀了，忽然就覺得面對這樣的沈侯爺，心跳的有些快，面皮也有些發熱，趕緊将臉貼到小兒子的面頰上，弟弟還以為娘親是在和他親近，咧着小嘴笑的一下巴的口水，都塗到沈夫人臉上去了。
沈侯爺啧了一聲，很是有些嫌棄的拿帕子在沈夫人臉上使勁擦了擦，然後伸手捏弟弟的臉頰：“這機靈勁兒，可真是像了如意了，但願這孩子長大了，可不要和如意一樣。”
一牽扯到自己最看重的女兒，沈夫人立馬不滿了：“如意有什麽不好？他們可是親姐弟，一模一樣不好嗎？我還想着，他只要有如意一半的好，我這輩子就能放心了。”
沈侯爺嘴角動了動：“如意沒什麽不好，就是太倔強了些，又不認輸，什麽事情都要争個對錯，女孩子家家這樣，還能行，若是男孩子……”
看見沈夫人的臉色，沈侯爺很識趣的換了一句：“也很好，清高正直，一看就知道是忠臣。”
沈夫人這才滿意，抱着小兒子颠了颠：“對了，你之前不一直說在給小兒子想一個小名的嗎？這麽長時間了，想好了沒有？總不能一直弟弟弟弟的叫吧？如意叫弟弟倒沒什麽，咱們難不成也一直叫弟弟？”
“想好了，就叫鳴鶴。”沈侯爺伸手摸了摸小兒子的臉頰：“鶴鳴人長壽。”
沈夫人有些無奈：“賤名不是要那種寓意好的，而是聽起來很……”
沈侯爺看了她一眼：“以後鳴鶴可是咱們侯府的世子爺，你打算讓他一出門，別人叫他都是叫什麽狗蛋嗎？你就不怕兒子長大了，很不滿意嗎？”
“又不是叫一輩子，就叫到他五六歲，到時候就換名字了，再說，你以為鳴鶴就很好嗎？還不是……”沈夫人不滿意，沈侯爺打斷她的話：“看，你自己也說鳴鶴上不了臺面吧？那就是賤名，寓意也好，我看就叫鳴鶴。”
沈夫人不搭理他，抱着小兒子就喊：“就叫臭臭！我兒子叫什麽，我自己說了算。”
沈侯爺也不甘示弱，伸手搶了小兒子抱在懷裏：“就叫鳴鶴，我是孩子親爹，我還不能取個小名了？”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于是決定個喊個的，沈夫人總是臭臭臭臭的喊，沈侯爺總是鳴鶴鳴鶴的喊，還找沈如意評理，沈如意也搭理他們，只管喊弟弟，反正這就是她親弟弟，喊一輩子也沒事兒。
侯府的下人喊什麽啊？那當然是小少爺了，誰敢直接喊未來小世子的小名兒？大名都喊不得呢，更不要說這說不得的小名兒了。
很快二夫人那邊就請了沈如意過去：“之前你說的那菊花，我跑了幾家，總算是給你借了四盆，一盆是從悅郡王府借回來的瑤臺玉鳳，一盆是從衛國公府借回來的胭脂點雪，一盆孟大人府上借來的黃香梨，一盆李大人府上借來的點绛唇，你看看行不行。”
說着，丫鬟就搬過來四盆花，這樣名貴的菊花，自是照顧的相當好的，花朵盛開，幽香撲鼻，花瓣纏纏繞繞，白的像雪，紅的妖嬈。
“真好看。”沈如意笑着說道，伸手摸了摸那菊花，轉頭笑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誇贊這菊花了，美得奪人心魄，差點兒就看暈過去了。”
“你覺得還行就好，我就放心了。”沈二夫人笑着說道，沈如意忙起身行禮：“為了我的事情，讓二嬸娘這幾天奔波，如意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感謝二嬸娘了。”
“一家人何必說什麽謝謝？只是這菊花你可要照看好，我可是打了保證才借回來的，你們小姑娘賞菊，看看摸摸還行，可千萬別讓人掐了這上面的花兒。”沈二夫人交代道。
沈如意也不怕沈二夫人之前搗鬼，就像是沈二夫人說的，他們這會兒是一家人，真弄壞了人家的菊花，出面借回來的沈二夫人讨不了好。當然，沈如意這個舉辦賞菊宴的人，也是跑不掉的。
“二嬸娘就放心吧，我今兒是怎麽将這菊花搬走的，後天就怎麽給您搬回來。”沈如意忙笑道：“多謝二嬸娘了。”
“不用不用，能幫得上忙就行，以後有什麽事請，你只管找我。”沈二夫人笑着擺手，沈如意點頭，頓了頓才有些為難的說道：“說起來，我還真有件事情特別為難，若不是在二嬸娘跟前，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張口了。”
沈二夫人臉色僵了僵，她剛才那一句就是客氣話，沈如意你這個侯府的嫡長女，都已經管家多久了，能有什麽事情會為難？你都為難的事情，你覺得我能幫忙嗎？
“什麽事情？你先說說看，若是在我力所能及範圍之內，我這個當嬸娘的，怎麽也得給你幫忙才是。”沈二夫人特別強調了力所能及這幾個字，沈如意忙笑道：“那肯定是二嬸娘能幫忙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開口了。二嬸娘也知道，祖母的壽宴，是訂到了十月中旬？”
沈二夫人點點頭，還有半個月呢，侯府就開始為這次的壽宴忙起來了，又是訂做新衣服，又是準備宴客的器具，誰會不知道壽宴的事情？就是老太太，原本陰沉沉的臉，十天半個月都不會露出個笑容的臉，現在也時不時的帶着個笑容了。
“可是和壽宴有關系？”沈二夫人很有興致的猜了一句，伸沈如意點頭：“正是，二嬸娘也知道，我娘這段時間，有些忙，我自己呢，也不好再管家了。”
及笄之後的姑娘，要麽是忙着相親，要麽是忙着訂親，要麽是忙着做嫁衣，誰會有空管家？所以，習俗就是及笄了的姑娘不再管家。
沈如意的及笄禮也過了，管家權也早已經交給了沈夫人，這會兒就不好再回頭去碰管家權了。沈二夫人點頭，表示明白這個理由。
“我娘又有些不太上手。”這個就更好理解了，沈夫人一看就是個沒主見的，回京這麽長時間，都是靠着沈如意在後面出謀劃策，甚至，是沈如意替她管着侯府，沈夫人确實是不擅理家的。
“壽宴這麽大的事情，我娘一個人，定是會手忙腳亂，她自己做錯了什麽，我父親雖然不在意，但到底是祖母的壽宴，萬一出了差錯，那可是要在全京城丢臉了。”
沈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沈二夫人點頭，确實是這樣，老太太的壽宴，那會辦多大啊，差不多京城一半以上的诰命都要過來了。過不來的，那不是侯府的政敵，就是資格不夠。
若是沈夫人在這樣的事情上出了差錯，那可真是一輩子都沒臉見人。
“所以我就想着，請二嬸娘出面幫幫忙。”沈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沈二夫人心裏立馬就盤算開了，左右為難，臉上也帶了出來：“這樣不好吧，我也是很長時間都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上一次老太太的整壽，那還是在老侯爺的孝期內呢，老太太就是願意大辦，沈侯爺也不會給她大辦的。再往前一次，老侯爺都還沒過世，你一個婦人家辦什麽大壽？
所以，這次的大壽，那可真是侯府頭一次辦。不光是沈夫人沒經驗，沈二夫人，沈三夫人，甚至老太太，都沒什麽經驗。
若是沈二夫人答應幫忙，那中間若是出了差池，九成九的可能就是沈二夫人頂包，替沈夫人名滿京城了。
可管家代表着什麽？誰管誰知道，心小點兒的，撈一筆完事兒。心大點兒的，安插人手，趁機做點兒什麽，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二嬸娘可別謙虛了，之前我和我娘沒回京的時候，雖說長房二房三房都是個管個的，但咱們畢竟沒分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個管個就能算的。”
沈如意笑着說道，個管個管的是私事，府裏的人情往來，以及舉辦宴會過年過節什麽的，那可都是公中的事情，這些事情誰負責的？除了三房就是二房啊。
老太太是偏心，可二老爺也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三房撈夠本了，二房不能連喝口湯的機會都沒有。而且，老太太很懂的打一個拉一個的道理，她不喜歡沈侯爺，那剩下的兩個兒子，自然是要拉攏到一起的。
若是偏的太狠了，二房也會不高興。那指不定就會投靠了長房了，老太太自然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對于二房，老太太也得拉攏着。那麽，三房有的機會，二房也會有。
“不過是小打小鬧，大事情還有老太太當家做主呢。”沈二夫人也拿不準沈如意這句話是嘲諷還是什麽，趕緊說道：“老太太之前身體好的很，又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那會兒大嫂不在京城，侯府的事情，也都是老太太出面打理的。”
反正瞧着老太太的身體不太好，以後沈夫人就成了侯府真正的當家主母了，沈二夫人就趕緊的将以前的事情推個幹淨。有老太太在前面頂着，她這個小蝦米就不用遭殃了。
“二嬸娘也不用擔心，凡事有定例，這次壽宴不過是更大了一些。”沈如意笑着說道，沈二夫人臉上笑容不變，心裏卻嘀咕了一句，正是因為更大了一些，事情才更多更繁瑣更危險，忙中出亂。
“二嬸娘就幫幫忙吧，再者說了，我娘剛回京沒多久，出門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到時候定是會來許多貴客的，二嬸娘怎麽也得替我娘介紹介紹不是嗎？”沈如意笑着說道，沈二夫人對這個更心動。
不管什麽時候，人脈總是最重要的，連錢財都比不上。
雖然二夫人自己也能出門交際，但是沒帶着侯府的名頭，那交際的層次都不一樣。二老爺不過是個四品官，她交好的人家，也不過是四品官人家的夫人姑娘。
就像是這次借菊花的事情，若不是有沈如意在裏面，她上門的時候又暗示了明珠郡主和六公主都可能會來，誰會答應将自家寶貝一般的菊花借出來？
看的不是她沈二夫人的面子，看的是沈家大姑娘沈如意的面子，再往裏面，就是看的沈侯爺的面子。
“二嬸娘也先別急着推辭，我知道您平日裏也忙的很，又要照顧二叔父，又要照看我的弟弟妹妹，還得去照顧老太太，只是，這壽宴的事情，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又找不到別的人幫忙。”
沈如意很是為難：“其實我原先是想着，讓三嬸娘也幫幫忙的，只是，我娘說，怕是三嬸娘年輕，她連自己院子裏的事情……”
沈如意沒說下去，沈二夫人卻是知道下半句是什麽。
“二嬸娘您先想想，看這幾天有空沒有，若是有的話，就去和我娘商量商量這壽宴的事情，若是沒空……”沈如意嘆口氣：“我只好去問問三嬸娘，看她這段時間有空沒有了。”
沈二夫人笑着點點頭：“那行，我先想想，回頭盤算盤算，若是有空，必定過去幫忙，若是沒空，就沖着如意你的面子，我也得擠出來點兒時間才行。”
沈如意臉上的笑容立馬燦爛了幾分：“那太好了，我可就等着二嬸娘過去了。”
起身給沈二夫人行了禮，沈如意叫了丫鬟進來搬花盆：“這菊花的事情，我也得多謝謝二嬸娘，若非是二嬸娘幫忙這次的賞菊宴我可就要丢人了。二嬸娘回頭和佳美說一聲，讓她學規矩的時候抓緊時間，早些學會了，也好早些過去找我。賞菊宴的事情，也得請佳美多過去幫忙呢。”
“回頭我一定和她說，她肯定高興，你不知道，她盼着這個賞菊宴都盼了多久，每天回來就是問我知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舉辦賞菊宴，問的我頭都大了。”
沈二夫人笑着說道，她自己沒有起身送沈如意，只是叫了外面的丫鬟。等沈如意離開，她才開始想剛才沈如意的話，說實話，她從不覺得沈如意是個不懂事兒的小姑娘。
若是不懂事兒，能想辦法為盧婉心搭上了何家那條線？若是不懂事兒，能費盡心思為盧婉心弄來了節孝牌坊和聖旨？若是不懂事兒，能在回京三個月不到的時間裏，幫着盧婉心站穩腳跟？
論才智，沈如意的年齡，和她的頭腦實在是不匹配。可沈二夫人不得不承認的是，就是她自己，都有可能鬥不過沈如意。
壽宴這事情，說是大辦，可是以沈如意的能力，不可能是掌控不住的。哪怕是這宴會再擴大十倍，沈如意說不定都能游刃有餘。那麽，她為什麽要找人幫忙？
只是為了讓盧婉心別那麽累？別扯了，管家這種事情，誰家的是當家夫人自己上場幹活的？不就是制定好計劃，然後分配任務，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嗎？
還有三房，沈如意剛才說，若是她不願意，就去請三房的人出面。不是她看不起三房，而是三弟妹那出身，實在是管不起這個侯府，她連自己院子裏的事情，都還得讓身邊的嬷嬷拿主意做主，她能幹什麽？
沈如意現在辦事兒，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不過，自己也沒必要害怕她吧？沈二夫人輕笑了一聲，這可是沈如意自己提供的機會，若是放過了，就實在是太可惜了。不管沈如意是打着什麽主意，到底是個小姑娘，難不成能在壽宴上給侯府一個大大的沒臉？
就是她想做什麽事情，也不能在壽宴上弄的人盡皆知吧？
好吧，退一步說，沈如意想要利用她，可若是她不配合，沈如意能有什麽辦法？牛不喝水強按頭，那也得她能按得動是不是？
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沈二夫人卻不急着派人去和沈如意沈夫人說，這次可是沈如意在求人，她不吊吊沈如意的胃口，那沈如意以後有什麽事情，還會對她這麽恭敬嗎？
沈二夫人揚聲叫了自己的大丫鬟過來：“讓人盯緊了長房和三房那邊，若是沈如意去了三房，就趕緊來和我說一聲。”
丫鬟應了，沈二夫人這才放心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她娘家過段時間就要進京了，她這段時間得先将二房的事情給處置好，等娘家的人過來，才能騰出時間和娘家的人相處。
只是，沈二夫人還沒來得及做事，就聽外面的丫鬟說道：“夫人，長春園那邊來人了。”
沈二夫人微微皺眉，卻不敢将長春園的人攔在外面，忙叫人請了過來。來的是榮梅，剛選上沒多久的大丫鬟，只是被嬷嬷精心調~教過，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莊子上新上來的。
“榮梅怎麽有空過來我這裏？”二夫人笑着說道，那榮梅笑盈盈的行禮：“二夫人一向安好？奴婢早就想着過來給二夫人請安了，只是老太太那裏離不開人，這才一直拖到現在。二夫人這會兒可有空？老太太那裏，有事情找二夫人商量呢。”
“有事兒？今兒早上我過去請安的時候，還沒什麽事兒呢。”二夫人有些疑惑，榮梅微微搖頭：“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太剛才和三夫人說了一會兒的話，忽然就想起來叫二夫人過去了。”
是三夫人也在，然後不知道說了什麽，老太太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麽。
沈二夫人将這幾個消息在腦袋裏轉了半天，還是有些不明白。最近她和三房已經是有些疏遠了，除了早上請安的時候，基本上就不怎麽見面。她自己不愛出門，只在自己的院子裏呆着，三夫人也不願意出門，幾乎是半年都沒出過侯府的大門了。
“二夫人過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什麽事情了嗎？”榮梅笑着說道，二夫人忙笑道：“我就是有些奇怪，三夫人一向伺候老太太很周到，老太太怎麽會這會兒想起來我了。你且等等，我換了衣服就過去。”
榮梅笑着應了，等沈二夫人換好了衣服，一起往長春園。
老太太已經半躺在床上，後面靠着大大的軟枕，三夫人坐在床邊給老太太剝桔子，老太太吃了一口，微微皺眉：“太酸了些，盧氏那賤~人，定是将好的都留下了，只給我送來這些酸不拉幾的東西！”
沈二夫人眉頭微微動了動，老太太這話說的有點兒扪良心。不過，老太太又不是在罵她，她只要不張嘴就行了。
“老二家的，過來。”等請了安，老太太招手，沈二夫人笑盈盈的過去，沈三夫人忙起身讓開自己的位置，沈二夫人伸手按住她肩膀：“你可別起來，老太太是最疼愛你了，一瞧見你，連飯都能多吃一碗，你坐在這裏啊，老太太只看着你就高興。”
往常沈二夫人這樣說，老太太定是也會将她拉過去，心兒肝兒啊的喊，極力表明自己是同樣疼愛沈二夫人的。只是這會兒，老太太早已經将以前的冷靜給扔的一幹二淨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甚至，她都殘廢了！若是再不除掉那母女兩個，她覺得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什麽慢慢來，什麽等待時機，她一刻鐘都等不了了！
她變的暴躁易怒，變的疑神疑鬼，不管誰說一句什麽，她覺得是針對她的。所以沈二夫人的話一落，老太太就冷笑了一聲：“你是說我太偏心？”
沈二夫人不知道老太太竟會是這個反應，竟是愣住了。老太太更怒了：“你在抱怨我偏心？在埋怨我向着三房，不搭理你們二房？”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二夫人總算回神，忙解釋道，三夫人也趕忙拉住老太太的手拍了拍：“老太太，二嫂不是那個意思，二嫂是開玩笑呢，您別生氣，您看你都吓着二嫂了，二嫂對您一向孝順，你這樣說，可是要讓她傷心了。”
說着，又給二夫人解釋：“老太太病的時間長了些，長時間沒出門，就有些煩，二嫂千萬別和老太太計較才是。”
背着老太太，對沈二夫人又是擠眉弄眼又是用唇形說話，沈二夫人心裏惱極，面前卻不顯。只順着三夫人的話笑道：“老太太，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誰不知道您老人家是最公平了，我真是開玩笑的，想着讓三弟妹也坐這兒，咱們三個能親近親近。”
老太太在三夫人的安撫下，總算是将暴脾氣收起來了一些。又得了三夫人的暗示，知道這會兒不能氣跑了二夫人，就見順着坡下來了：“也是我病了這麽長時間，見什麽都生氣，不是你的錯，你快坐下吧。”
沈二夫人在床邊做了，老太太就拉着她手拍了拍，算是安撫：“我心裏知道，你和老三家的，最是孝順了，我這輩子，有你們這兩個兒媳，真是上輩子積福了。若不是有你們兩個，哪怕是我餓死在了這床上，都不會有人來看一眼的。”
沈二夫人笑了笑沒接話，這話若是傳出去，那就是說沈夫人大不孝，沈夫人的節孝牌坊還在呢，皇上賞賜的匾額還在門上挂着呢，她又不是不要命了，跟着老太太說這樣的話。
“你們且放心，你們孝敬我，我日後也不會虧待了你們的。”老太太只當是沒瞧見沈二夫人的臉色，繼續說道：“我雖說沒多少私房錢，但我那嫁妝什麽的，都還留着呢，你們對我好，我心裏有數，以後我的這些東西，可都是要留給你們的。”
沈二夫人看了看老太太，有些詫異。以往老太太可是手緊的很，別說是将自己的私房錢給他們了，連說都不會說。今兒倒是奇了怪了，竟然自己提起私房錢的事情了。
說不心動那是假的，老太太娘家，那可也是世家大族，要不然也不會嫁給沈侯爺。當年的十裏紅妝，現在說起來還是有人能記得的。只可惜，老太太的娘家參與到了奪嫡的事情裏，今上還是皇子的事情，竟是做出了謀害皇子的事情來，今上一登基，老太太的娘家就被滿門抄斬了。
禍不及出嫁女，再加上老侯爺重情重義，老太太這才半點兒沒被波及到。
錢財這東西，一個人獨占最好，兩個人分太心疼，三個人分，就要心疼的睡不着了，跟割肉一樣。老太太這會兒可是親口說了，要只将自己的私房錢分給二房和三房的。
雖然心動，但沈二夫人卻還是沒接話。她又不是傻子，這天底下哪兒有白吃的午飯？老太太這人雖不說是愛財如命，卻也不是個大方的，忽然說起這私房錢，那必定是還有事情要說啊。
若是能辦，為了這一筆錢財，她或許能考慮考慮。可若是不能辦，她就只能是放棄了。有錢也得有命花，老太太要做的事情，能是小事兒呢？
剛才還說到沈夫人，暗示大嫂不孝順，說不定這事情，就是和長房有關系的。盧婉心是好欺負，但是，盧婉心背後站着的是那個鬼靈精的沈如意，還有一個從不念情面的沈侯爺，那可不是好招惹的。
“老太太您說什麽呢，之前太醫不是說，你已經大好了，只要再養幾天就行了嗎？”三夫人笑着說道，伸手給老太太揉了揉腿，老太太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嘆氣：“就是好了又怎麽樣呢？我這雙腿，已經廢了，以後別說是院門了，連屋門怕是都出不來了，就是好了，還不照樣是在屋子裏躺着？”
“您啊，就是太在意了些，這不是還有輪椅的嗎？你若是想出門，不管是說，我或者二嫂，誰不能推着你出門？就是我們兩個不行，那您還有兒子，還有孫子，就是不用輪椅，背也能背着您出門。”
三夫人笑着說道，沈二夫人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三夫人，一段時間沒見，三夫人這口才，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生孩子不就是為了養老嗎？”三夫人笑着說道：“要是他們不孝順，要他們有什麽用？”
老太太忍不住大笑：“說的是這個理，要孩子可不就是為了養老，這人啊，一旦上了年紀，就要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了，到時候可就是要孩子們在身邊伺候了。養活那麽大，不就是為了等自己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孩子能搭一把手嗎？老二家的，你說是不是？”
沈二夫人笑着點頭：“您說的是。”
老太太滿意的點頭，又說起別的話來：“說起來，你們不知道，前朝的時候，京城有一戶姓平的人家，也是高門大戶，那家的長子，也是個侯爺，家裏兄弟四五個，都是親生的。”
沈二夫人挑挑眉，這是要開始講古了？畫風有點兒不太對，剛才不還在暗示長房不孝順的嗎？唔，以古諷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