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送走了沈侯爺,沈如意也沒了睡意,陸嬷嬷趕緊讓人送來午膳過來，都是沈如意平時喜歡吃的,所以她也吃了不少，吃完了就帶着夏冰她們在院子裏轉悠。
“大姐,你也來園子裏裏轉轉？”對面沈雲柔也帶了丫鬟在轉,瞧見她,趕忙過來，伸手摟了她胳膊：“之前大姐不是說,要舉辦個賞菊宴的嗎？我剛才在園子裏轉了轉，發現咱們家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菊花啊。”
賞菊宴肯定不能只擺着兩三盆普通的菊花,至少得有一盆珍品才行。
“莊子上的菊花一會兒就送過來了,等會兒瞧瞧都有什麽菊花。”沈如意笑着說道,沈雲柔搖了搖頭：“我看懸，莊子上種出來的花兒雖然好，但也都是一般的花兒，這珍品，就是他們能養出來，可也得有的養才能行啊。”
沈侯爺平生只喜歡字畫古玩之類的東西，老太太平生只喜歡金銀珠寶，兩個侯府最大的主子都不喜歡花花草草，家裏的園子也就只種了一些好看，好養活的花卉草木。
“要不然咱們現在買一盆去？”京城裏也有專門賣花草的，時常也會有珍品出售，只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想必那些菊花什麽的，也都賣完了吧？
“我讓人打聽打聽，看誰家裏有，咱們就借來用用，若是沒有，就咱們家裏的這些也行，賞花嘛，只要有花花草草的能賞就行了。”沈如意倒是不太在意這個，再怎麽珍貴，不還是一盆菊花嗎？
有就看，沒有就不看，何必執着？長的再好看，也不過是一盆花。
“這會兒怕是不好借，咱們相熟的人家……”沈雲柔頓了頓，沈如意看了她一眼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和侯府有來往的人家，除了沈侯爺，就是女眷之間的來往了，沈夫人剛回京沒多久，養身安胎就花了一年時間，平日裏連個出門的機會都沒有，自是不知道誰家會有好菊花的。
而老太太，癱瘓在床，又對長房向來不喜，自是也不會出面去借菊花的。三夫人沒女兒，這賞菊宴和三房沒什麽關系，三夫人憑什麽要出面幫忙？
那就只剩下一個二夫人了，可沈雲柔因為之前二房想要污蔑王姨娘的事情，對二夫人很是不喜，平日裏也不親近。再加上之前沈夫人不在京城，侯府就一個沈雲柔和一個沈佳美，一個是侯爺親生的女兒，一個是嫡出的女兒，兩個人各占優勢，又互相看不起，什麽事情都要争一争，王姨娘和二夫人沒有成死敵還真是太幸運了。
所以這事情，沈雲柔是不可能去求二夫人的，那就只剩下沈如意了。
沈如意微微皺眉，說實話，她對二夫人的印象實在不怎麽好，若非什麽大事兒，她真不想去和二夫人來往。看着和和善善的一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在背地裏給你一刀，防不勝防。
正要搖頭拒絕，沈如意忽然想到沈夫人的事情，若是老太太想對沈夫人下手，那讓誰來當那杆槍最合适了呢？三夫人不行，因為老太太要護着三夫人，決不會讓三夫人牽扯到這種事情裏面。萬一被查出來，那三夫人就是不被休棄也要被送佛堂去了。
謀害當家主母，這可不是普通的罪名。既然三夫人不能出面，老太太能選擇的就只有二夫人和王姨娘了。可王姨娘早先就表明了立場，長房說什麽，她就做什麽，長房的利益是放在最前面的。
沈夫人若是出事，王姨娘是半分好處都得不到的。先不說沈雲柔現在還是沈夫人名下的嫡女，只說沈夫人的性子脾氣，誰能保證，沈侯爺續弦之後，那新來的主母會和沈夫人一樣溫柔和善？
那麽，就只剩下一個二夫人了。二夫人有地位，侯府的二夫人，之前和三夫人一起管家理事，手裏也掌握着不少人脈，有錢有閑有權。最最重要的是，還有野心，若是老太太用錢權來做誘餌，指不定二夫人就要一口咬上了。
這個二夫人，還真是不能不打交道。
“那行，我去問問二嬸娘，看她能不能借來兩盆菊花，正好這會兒閑着，你要一起去嗎？”沈如意笑着問道，沈雲柔忙搖頭：“我就不去了，一會兒明修該去上學了，我今兒早上答應他，給他做個繡着菊花的荷包，一會兒就得回去做針線活兒了。”
“好吧，那我自己過去。”沈如意笑着點頭，和沈雲柔分開，一個回自己的院子，一個帶着丫鬟去了二房的院子。說是二房的院子，其實是那一片都分給二房了。正院是二老爺和二夫人的。兩邊的院子是兒女們的，後面的一個小院子裏，則是放着二老爺的通房侍妾之類的。
沈如意到了門口，那守門的婆子瞧見她，忙起身行禮。院子雖然是分開的，但府裏的下人，可都是侯府的。當然，除了二夫人的陪房。
“大姑娘怎麽這會兒過來了？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老奴這就進去給您通報，二姑娘稍等。”那婆子笑着行了禮，就急急忙忙的進去找二夫人傳話了。沒多久就跑了回來：“二夫人請您進去呢。”
沈如意笑着點點頭，率先進了門，後面跟着的小丫鬟忙往那婆子手裏塞了個荷包，又急匆匆的跟上前面沈如意的腳步。
有大丫鬟在廊下等着，見了沈如意，忙上前迎接，親自掀了門簾請沈如意進去。二夫人正坐在軟榻上做針線，瞧見人，就放下了手裏的活計，示意沈如意在自己對面坐下。
“如意今兒怎麽有空過來找我？”讓人上了茶水點心，二夫人就笑着問道。沈如意往後面微微靠了一下：“不知道三妹有沒有和二嬸娘說過，過幾日，我會舉辦賞菊宴，想請三妹去給我幫幫手。”
二夫人臉上有些感激：“她之前就和我說了，我還想着，要多謝謝你呢。我這會兒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就想給你做件兒衣服，這不，才做了一半。”
沈如意看了一眼，原來剛才二夫人手裏的針線活兒，是做給自己的。只看布料和顏色，能瞧出來是一件外衣。
“這是給我做的？真好看。”沈如意笑着贊了一句：“顏色我很喜歡，這個樣式，是京城最流行的八幅裙吧？二嬸娘做的真好看，上面的花兒就跟活的一樣。”
“你喜歡就好。”二夫人笑盈盈的說道，伸手将針線筐端起來放在一邊，将點心盤子往沈如意跟前推了推，笑着說道：“你對佳美好，我這個嬸娘，也是很領情的，你們是姐妹倆，你父親和你二叔父又是親兄弟，你們兩個就跟親姐妹差不多了，佳美平日裏對你這個大姐，也是喜歡的很，若是你不嫌棄，以後就讓佳美多過去找你說說話什麽的，你們姐妹好親熱親熱。”
沈如意随意的點點頭：“佳美若是無事，盡管過去，都是沈家的女兒，我既然是長姐，就得對下面的妹妹們上心些。說起來，我今兒過來，也是有事情想找二嬸娘幫忙的。”
二夫人笑着點頭：“有什麽事請你盡管說，若是我能幫，那肯定不會推辭的。”
“還是菊花宴的事情，這宴席什麽的，我已經是準備好了，到時候讓三妹幫着我招呼招呼客人就行，可這最主要的東西，我卻還沒有準備好。”
“最主要的東西？”二夫人是個機靈人，一想就明白過來了：“可是咱們府裏的菊花不夠好？”
“二嬸娘也知道，咱們府裏的花卉，向來是挑好養活，花時比較長的養的，這珍品，咱們府上也就有一株茶花能看，名貴的菊花還真沒有。所以我就想着，看二嬸娘能不能從咱們府上相識的人家那裏借來一兩盆，先湊合湊合，等辦完了宴會，就再送回去。”
沈二夫人微微皺眉：“咱們府上相熟的人家？”
沈如意笑着點點頭：“其實，這種事情，找祖母問問是最方便了，只是祖母最近在靜養，身子不好，又不能出門走動，所以就只能拜托二嬸娘了。”
“大嫂最近也在忙嗎？”沈二夫人笑着問道，沈如意點點頭：“我娘這兩天有些忙，我父親想給對辦個大點兒的滿月宴，我娘不想大辦，兩個人正為這個鬧心呢，哪兒顧得上我的賞菊宴？”
沈二夫人抿唇笑了笑：“那好吧，既然如意都問過來了，我這個當嬸娘的，總不能讓自己的侄女為難，你就放心吧，回頭我就幫你問問，我記得悅郡王妃是個喜歡種花養草的，說不定他們府裏會有幾盆上好的菊花。”
沈如意笑着點頭：“那就多謝二嬸娘了，對了，佳美呢？”
“她還在學規矩呢。”沈二夫人一提到自己的女兒，臉上的笑容就真了幾分：“這幾日嬷嬷教導她學走路的規矩，她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學規矩這事情，太辛苦了，我都不忍心瞧，天天早起晚睡的，就為了走幾步路。”
沈二夫人嘆口氣：“回頭我得讓人多做些好吃的給她補補，如意你若是有空，就常過來和她說說話，也鼓勵鼓勵她，她現在啊，滿心滿眼都是你這個大姐了，說起話來，總是将你挂在嘴邊，就說這學規矩辛苦，我勸她說，你年紀還小，慢着點兒學也不要緊。”
沈二夫人看沈如意：“你猜她說什麽？”
沈如意搖頭，沈二夫人繼續說道：“她啊，說大姐走路那麽好看，她也要向大姐學，以後和大姐一起出門的時候，就能不給大姐丢人了。這孩子，可真是将你當成她最尊敬最喜歡的人了。”
“三妹年紀還小，見的人也少，所以才這樣說，等以後見的人多了，就不會覺得我是最好的了。”沈二夫人的一番話，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你三妹那麽崇拜你，那麽喜歡你，你以後可得多護着她才行。
沈如意的回答也就一句話——同是沈家的姑娘，以後有出門的機會，必定是少不了沈佳美的。
“娘，我聽說大姐過來了？”沈夫人正要開口，就見門口沖進來一個身影，沈佳美一進來就看見了沈如意，眼睛立馬就亮了：“大姐，你是不是來找我玩兒的？”
沈如意笑着摸摸她腦袋沒說話，沈佳美靠在沈如意身邊：“我剛才在學規矩，嬷嬷說我這段時間學的很不錯，不管是走路還是站着，都很有樣子了，大姐你要不要看我的規矩學的怎麽樣了？”
“大姐對你有信心，咱們沈家的姑娘，那都是十分聰明的，不過是學個規矩，定是能學的很好的。”沈如意笑着說道，沈佳美臉色微紅，有些小羞澀：“我還差一些呢，我要向大姐學習才行的。”
“你年紀還小，不着急。”沈如意笑着說道，沈佳美抱着沈如意的胳膊，仰着臉看她：“大姐你今兒過來是找我的嗎？是不是有事兒？是賞菊宴的事情嗎？”
沈如意點點頭，已經說了一遍了，就不想再說第二遍了：“有些事情想讓二嬸娘幫幫忙，三妹若是沒事兒，就常去我那裏坐坐，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沈佳美很是依依不舍，沈如意想了想就轉頭問道：“二嬸娘，能不能讓佳美休息一下午？今兒讓她去我那裏玩一會兒？”
沈二夫人忙點頭：“你直接帶她去吧，嬷嬷那裏我會說的。”
沈佳美高興的都快蹦起來了，興沖沖的跟着沈如意回去。到沈如意的院子裏，簡直是看什麽都稀奇：“大姐你這多寶閣上放着的木雕，是在哪兒買的啊？真好看。”
“大姐你這個抱枕是誰做的啊？這個樣式真稀奇，不過挺好看的。”
“大姐你這一套首飾真漂亮，我現在年紀還小，我娘說我不能帶首飾呢，我真想快點兒及笄。”
“你若是喜歡，我這一套就送給你了，珍珠的首飾，是不會過時的，你先放着，等再長幾歲，就能帶了。”金銀的首飾帶的時間長了就會發黑發暗，要時不時的拿去重新炸一炸才行。而珍珠的，只要沒有損壞，一般來說，放個三五年都沒事兒。
至于樣式，頭上的首飾，不是花花草草就是小鳥蟲子之類的，也沒什麽差別。
“真的？”沈佳美立馬瞪大了眼睛，但又趕緊搖搖頭：“大姐，我不能要，這首飾這麽珍貴，我現在還沒到能帶的年紀呢，拿回去了也沒用，我只是見這首飾好看所以贊了兩句，大姐要真送給我，我以後可都不敢開口說話了。萬一我說，哎呀，那個園子真好看，大姐就要送個園子給我，那回頭大姐的私房錢可都要賠完了的。”
之前沈佳美來說想要參加賞菊宴的時候，還很是腼腆害羞，這會兒忽然嘴巴就利索了，沈如意還真有些驚訝，不過再想想沈佳美在老太太跟前的表現，就沒什麽好奇怪了。
“我自己有分寸，不過是一套首飾，你若是喜歡就拿走，可若是換成一個園子，你若是喜歡，我也只會多請你過去參觀幾次。”沈如意笑着說道，拿了那簪子在沈佳美頭上比劃了一下：“你膚色白，帶着這個也好看，拿着吧，下次我可就沒這麽大方了。對了，昨兒我去給祖母請安，好像是惹惱了祖母，祖母平日裏最是疼愛你，你說，我要怎麽辦，才能讓祖母消氣呢？”
沈如意笑着問道，見沈如意是有事相求，沈佳美也就不客氣了，接過簪子，一邊把玩一邊說道：“祖母脾氣比較急，但面硬心軟，大姐你多哄哄祖母就好了，我以前啊，都是做些自己喜歡吃的點心，或者是做個針線活兒，再或者就是去陪祖母說說話什麽的。”
“這樣啊，可我不太會做點心什麽的，針線活兒倒是可以，不過祖母那裏什麽都有，我也不知道祖母缺什麽。”沈如意想了一下說道，沈佳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姐，你可真是……哪裏是祖母缺什麽要讓我們做什麽啊，祖母那裏什麽沒有？我們自己做的，就是表個孝心，我才學了多久的針線活兒？那做出來的東西，能和針線房的人比嗎？不拘是什麽荷包抹額，只要做了一個就行。”
“我想差了。”沈如意笑着說道，遞給沈佳美一塊兒點心吃：“多虧三妹今兒點撥我了，若是我哄好了祖母，回頭我再送你個簪子。”
沈佳美忙喜滋滋的點頭，沈如意又問道：“那祖母平日裏都忙些什麽？我也好趁祖母不忙的時候過去請安，對了，過段時間就是祖母的大壽了，你知道祖母平日裏最是信任哪個人了嗎？祖母病重這麽長時間，父親之前還說，要給祖母辦個大壽宴，祖母信任的人，想必是很清楚祖母的喜好的。比如說，祖母喜歡吃什麽，祖母喜歡穿什麽樣的衣服，祖母最喜歡喝誰泡的茶水。”
“原先祖母最是信任邱嬷嬷，不過現在邱嬷嬷不在了，祖母最信任的是榮蘭。”沈佳美不疑有他，直接開口說道：“還有幾個小丫鬟，另外還有陳阿大家的，還有茶水房的曹嬷嬷，還有針線房的定嬷嬷。”
當然，沈如意也知道，哪怕沈佳美年紀小，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也有個大致的譜了。她現在說的，是沈如意原先就知道的。只是，沈如意原本的用意也不是向沈佳美套話，所以也就不在意，只聽沈佳美咋咋呼呼的說了一大堆的人名。
随後，給了沈佳美一份兒點心，就派人送了沈佳美回去。
沈二夫人見沈佳美回來，忙将人摟在懷裏：“沈如意找你過去是有事兒？？”
“嗯，她說自己惹惱了祖母，讓我幫忙想個辦法哄好祖母，問了我很多事情，都是和祖母有關的。”沈佳美笑嘻嘻的說道，見丫鬟還拎着裝點心的食盒，就擺擺手說道：“那些點心你們拿去分了吧。”
等屋子裏的人都退下了，沈佳美才将沈如意之前問她的話，一句都不漏的給沈二夫人轉述了一遍，沈二夫人笑着揉了揉沈佳美的頭發：“好了，沒事兒，估計她就是惹惱了你祖母，所以想找你打聽打聽你祖母的喜好，侯府的人誰不知道，老太太平日裏可是最疼愛你了，問你是保準沒錯兒的。”
“娘，你說祖母什麽時候才能養好身子？”沈佳美得意了一會兒，趴在沈二夫人懷裏問道：“以前祖母那麽疼我，現在祖母看見我臉色都不好了。”
“那是因為祖母生病，身體不舒服，所以才不高興啊，不是因為你。”沈二夫人忙安慰道，沈佳美嘟着嘴不高興：“娘上回也是這麽說的，那祖母什麽時候能好？”
“大概再養一年吧。”沈二夫人也有些不确定，太醫只說老太太以後是站不起來了，并未具體說，其他的傷勢得養多久，老太太也總是在床上躺着，這都多久了？有将近四個月了吧？總感覺老太太像是在床上躺了幾年。
“還要那麽久啊，要是祖母沒生病多好啊。”沈佳美拖着腮幫子嘆氣，她雖然年紀小，但也能感受出老太太卧床前後她在侯府的地位有什麽不同。
以前老太太好端端的時候，她這個二房的嫡女，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女兒，廚房的點心她能吃最新鮮最好吃的，針線房的布料她能先挑自己喜歡的，公中不給做，老太太自己有私房錢。
現在老太太倒下了，府裏最好的東西，都是沈如意姐妹兩個的。輪到她的時候，已經是挑剩下的了。
“很快你祖母就能好起來了，你若是有空，就常常去給你祖母請安。”沈二夫人笑着說道，沈佳美有些不太願意：“祖母生病了之後，脾氣很壞，我不敢去給祖母請安，等明天娘你去給祖母請安了，我再和你一起去。”
“不行！她是你祖母，你忘了平日裏她是怎麽疼愛你的嗎？”沈二夫人皺眉，嚴厲的看沈佳美：“她現在生病了，心情不好，你就不願意去安慰她，不願意去關心她了？那她以前是不是就白白對你好了？你就這麽的狼心狗肺？”
這話說的有點兒狠，沈佳美愣了一下啊，随即眼圈就紅了。沈二夫人雖然心疼，面上卻還是很嚴厲：“我平日裏是怎麽教育你的？你對待長輩，就是有用的時候讨好孝敬，沒用了就扔在一邊不管？”
“娘，我錯了。”沈佳美都哭出來了，沈二夫人抿抿唇，強忍着心疼轉身不搭理她，沈佳美哭的更傷心了，繞到沈二夫人面前去道歉，沈二夫人嘆氣：“你應該是對我說對不起嗎？你祖母那裏，你應該怎麽做？”
“我以後會孝敬祖母的，我會常常過去請安，陪祖母說話聊天，安慰祖母，給祖母做點心做針線活兒，祖母發脾氣我也不會害怕，祖母是生病了，并不是真的不心疼我了。”
沈佳美抽抽噎噎的，沈二夫人見她真心認錯，這才伸手幫人擦了擦眼淚：“行了，知錯能改還是好孩子，以後就不用我說了，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你祖母。”
沈佳美忙點頭，又說今兒就有空，告別了沈二夫人，就出門去給老太太請安了。沈二夫人靠在軟榻上，瞧着閨女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她身邊的嬷嬷忙端了茶杯給她：“夫人放心，姑娘聰明着呢，夫人的苦心，姑娘肯定都能明白。”
沈二夫人嘆口氣：“我雖然不喜歡老太太，但佳美卻不能對老太太不孝敬，言傳身教，我這個當娘的，想要她以後孝順，就得先保證自己立身持正才行。今兒沈如意找佳美問的這些話，你覺得如何？”
那嬷嬷猶豫了一下，沈二夫人笑着說道：“在我面前還用遮遮掩掩？想說什麽只管說。”
“奴婢覺得，大姑娘的目的，可能有兩種。”那嬷嬷趕忙說道，見沈二夫人看她，也不敢賣關子：“要麽是大姑娘準備拉攏老太太，打一棒子給個甜棗，讓老太太對長房沒那麽厭惡，以後大夫人管家，老太太也不好多說什麽。”
沈二夫人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這個可能性不大，沈侯爺那性子，可不是能拉下臉去求和讨好的，他既然和老太太撕破臉了，怕是就不會轉頭了。盧婉心那女人，一向是個心軟沒主見的，最是聽侯爺的話，侯爺都和老太太撕破臉了，盧婉心也就不太可能上趕着去捧着老太太了。”
“那就是第二種可能了，”那嬷嬷忙說道：“大姑娘可能是在想辦法，将老太太徹底的踩下去，只侯爺和老太太撕破臉是不夠的，侯爺和老太太到底是親母子，俗話說，母子沒有隔夜仇，老太太生養了侯爺一場，侯爺不是那冷心絕情的，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容忍老太太這麽幫襯着三房了。所以，或早或晚，侯爺很可能要和老太太和好，大姑娘說不定就要是徹底斷了這個可能。”
這次沈二夫人想的時間更長了，好半天之後，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侯爺不是個冷心絕情的，盧婉心一向心軟沒主見，也就這個沈如意，有點兒太狠毒了些。”
“說起來，沈如意也是個有手段的，你瞧瞧，她才多大的年紀，回了侯府，就幫着盧婉心站穩了腳跟，兩次三番的，将我和三房的打算給駁回來，甚至還穩住了王姨娘。指不定，就是侯爺接盧婉心回來的事情，也是沈如意一手策劃出來的。”沈二夫人壓低聲音說道：“和盧婉心比起來，沈如意那就是一匹狼。”
頓了頓，沈二夫人又說道：“侯爺是一只老虎，盧婉心是一只綿羊，兩個人竟然生了一匹狼，這沈如意，也不知道是繼承了誰家的脾性。”
那嬷嬷沒敢接話，心裏倒是嘀咕了一句，有那麽個軟綿綿性子的親娘，當閨女的能不狠起來嗎？再說了，大姑娘做的那些，好像也沒多出格，也沒弄出過人命。至于送衙門的，那不是罪有應得的嗎？證據都齊全了，什麽下場可都是官府給判的。
不過，大姑娘将人送衙門這一招，可算不得心善。自家處置了，還能念點兒舊情，或者送莊子上或者發賣了，送到了衙門，那就有七成可能是送命的。另外三成，可就是要流放了。
這結果，可比在自家處置狠多了。難怪現在府裏的下人一提到大姑娘，就個個和鹌鹑一樣了。
“若是老太太和侯爺和好了，老太太就依然是這侯府至高無上的掌權者了，那這會兒得罪了老太太的盧婉心和沈如意可就沒好日子過了，不光是管家權要丢了。”
沈二夫人也沒看那嬷嬷，自顧自的說道：“所以，無論如何，沈如意都是不能讓老太太和沈侯爺和好的，這才打聽了老太太的各種喜好，就是想要對老太太下手？不對，老太太是她親祖母，是長輩，她應該不可能有這個膽子吧？真要讓沈侯爺查出來，她這輩子就算完了。侯爺就是看在血緣關系上，不會要她的性命，怕是也不會将她當自己的女兒看了。”
“或者大姑娘并不是想要動老太太，而是要想辦法在侯爺和老太太之間制造誤會，加大裂痕？”嬷嬷想了想，湊近沈二夫人說道：“老太太上了年紀了，太醫之前還說，讓老太太不要大悲大喜，若是侯爺和老太太再吵一架，指不定老太太的病情就要更重了，老太太這個年紀，還能有多少日子？那不是過一天就少一天的嗎？”
“你說的有道理，很可能，沈如意就是打着這個主意的。”沈二夫人想了想，點頭說道：“這次說不定就是咱們的機會了，讓沈如意和老太太鬥起來，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頓了頓，沈二夫人又皺眉：“不對，從之前的事情來看，沈如意不是個沒腦子的，既然她想要在老太太和沈侯爺之間攪合，那應該是無聲無息最好了，最好是一輩子誰都不知道她在這裏面做了什麽，她怎麽可能去問佳美呢？難不成她還以為我猜不出來她的打算？”
自打發生了紅柳的事情，沈二夫人就不覺得沈如意真把她這個二嬸娘當成無害的人了。沈二夫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面上怎麽樣，和私底下怎麽樣，完全不能混為一談。
“或許大姑娘是覺得姑娘的話比較好套？”那嬷嬷遲疑了一下說道，但這個理由，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沈如意若是想知道老太太的喜好，那還用找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打聽嗎？
這府裏的下人，各個都是牆頭草，自打沈夫人生了小少爺，就全去巴結長房了，尤其是沈如意，之前管家的時候，那手段那脾性，誰敢在她眼前弄鬼？
她想要打聽老太太的喜歡，随随便便找幾個嬷嬷問一下，沒問個十成十也能問個九成九，何必問一個小姑娘呢？
“她是在打什麽主意呢？”沈二夫人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想要算計老太太，卻又告訴自己，難不成還想讓自己幫把手？沈如意那人，不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吧？
不對，不是幫把手，或者，是在讓自己和她聯手？想到之前沈如意說的帶着沈佳美參加宴會之類的話，沈二夫人就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沈如意的意思就是，她願意幫襯二房，提攜二房，而二房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她出面幫忙。
沈二夫人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這個沈如意，未免太想當然了些，她真以為她給出一點兒甜頭，自己就要屁颠颠的撲上去幫忙嗎？
不過一些宴會而已，她不帶着佳美參加，難不成自己這個侯府二夫人就是當擺設的？就算自己身份不夠高，佳美現在才多大？等她沈如意出嫁，侯府就剩下沈雲柔和沈佳美，到時候沈雲柔出門，還能不帶着佳美嗎？同是侯府的姑娘，盧婉心要厚此薄彼，侯爺能答應嗎？
她以為自己的佳美，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女嗎？當娘的說不上話，這當爹的難道是個擺設不成？
“到底年紀小，自以為能大棒棗子一起給，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也不看看自己的籌碼夠不夠。”沈二夫人笑着說道，她身邊的嬷嬷忙跟着點頭。
放下沈如意這邊，沈二夫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給老太太請安了。請完安，沈夫人先告退，她還得回去看賬本看兒子，實在是沒空在這兒聽老太太發脾氣。
接着是沈三夫人告退，她事情也多着呢，三老爺因為上次的事情覺得愧對紅柳，這都差不多一年了，還對紅柳那賤人十分上心，她得回去想個辦法才行。
留下沈二夫人伺候老太太，沈二夫人直接在老太太床邊坐下：“老太太，過段時間就是您的大壽，大哥可說，您的壽宴要怎麽辦了？這次可是老太太的整壽，萬萬馬虎不得的。前幾日我娘家那邊還來信了，若是大辦，我娘家那邊也要來人給老太太賀壽呢。”
老太太原本臉色有些陰沉，聽了沈二夫人的話，掀起眼皮子看了看沈二夫人：“自是要大辦的，你大哥就是侯爺，那也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我過整壽，他能不給我大辦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