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男主重生回來了
容清桦微微俯下身, 側首斂目, 用花剪剪下了一枝尤帶着綠葉的栀子。
小雨淅淅瀝瀝, 他撐着傘,卻是正對着二樓露臺擡起頭,眼裏有光, 清隽雅致, 濃黑眼睫濕潤、尚帶水汽, 比畫中人還像是畫中人。
……都是假象。
小姑娘正想着, 他卻看了過來。
吓了她一跳, 下意識地往後面退了一步。
“不生氣了?”容清桦仰頭看她。
知瑤抿着唇不說話。
容清桦收了傘走進來,手裏依舊拿着那枝栀子。
他推開玻璃門,将雨擋在外面, 又随手擱下了花剪。
這時聽見了悶悶的腳步聲——知瑤下樓了。
她的腳步聲很慢。
看起來不是很情願走下來, 還要故意拖拉一小會兒。
這座所謂的“巢”是複式樓,一樓到二樓之間鋪的是木質階級樓梯,有電梯井, 也裝了電梯,但他沒用。
小姑娘的腳步聲原來都是很輕快的,三步帶着兩步。
這回這麽不情願, 是真把人氣着了。
只是也沒有氣多久,她就很好奇的倚頭問他:“栀子也是要送給你媽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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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用祭奠,用的是“送”。
聽着都讓人心情愉快多了,容清桦心情很好地回答她:“是。”
這回她終于下來了。
懷裏還抱着他給她的盒子,都沒打開。
“她喜歡栀子嗎?”
知瑤說完才自覺自己說了句廢話, 然後她就緊緊地閉住嘴了。
她說自己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
——那肯定是假的!
實際上知瑤一點也不想看到他。
——因為又會想起來剛剛的事情,她有點生氣,有點想打他,還想和他吵架,在他面前又很不自在。
大概是她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喜歡自己。可要是說真的讨厭……也不讨厭,也不是真的不想看到他,這個心情還挺複雜的,知瑤自己都沒有搞清楚。
“她問過我,明天花會開嗎,第二天沒有開花,她也見不到了。”
容清桦聲音低落了一些,睨了一眼花枝,語氣卻是輕描淡寫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所以我想讓她看看開出的花。”
“……”
知瑤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就沉默了。
倒是容清桦看了她一眼,反倒笑了:“怎麽了?”
他去摸她的腦袋。
小姑娘一副說錯話的表情。
知瑤都沒打掉他的手,換了以往,她肯定要生氣了。
直到他們已經出發上車了,她還是興致不高。
綠眼睛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身側的盒子就擱在那兒,還是沒有打開,容清桦也有些出神。
他倒不是在想別的,只是在算時間。
回去晚了知意肯定會擔心她。
小姑娘一路上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臨到下車了才轉過來,用一雙綠眼睛看着他。
其實容清桦已經有點後悔了。
他想勸知瑤留在車上,他自己去見母親。
她本來也不應該跟着來——至少這件事情和她沒什麽關系。
他約知瑤出來,是為了告訴她容清止不會再來糾纏知意了。
另一面,也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他做的決定,會讓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和知瑤聯系了。
他想在這之間再見見她。
只希望等他解決完了容家這攤事情之後,回來他的小姑娘,還沒有成為別人的。
但知瑤卻提出了要和他一塊兒來。
她只以為他要離開容家。
他沒告訴她他的計劃和報複。
瑤瑤的世界裏最好別有那些東西,他不想告訴她,也不願意她難過。
所以他來了。
他做的決定到底會不會讓母親生氣、或者是高興,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至少在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她每天都在為容家的利益奔波。
這件事情本身,讓容清桦很痛快。
他想這麽做,但也在猶豫到底應不應該這麽做。
結果知瑤已經跳下來了。
還鑽到他的傘下來了,幫他抱着那束馬蹄蓮。
“你在車上等我。”容清桦微微蹙眉。
但知瑤不肯:“我就在你身後。”
見容清桦還是蹙眉,她補充了一句:“我保證什麽也不做。”
“我是說,我保證當自己不知道你不想去。”
容清桦:“……”
她這個中文表達能力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容清桦嘆着氣問她:“你怎麽知道我不想去的?”
“不是……不想去。”知瑤很難表達出這個意思來,她索性用俄語,“你害怕了。”
容清桦:“……”
這句表達意思也不太對。
她覺得容清桦也不是不想去,也不是害怕,而是躊躇、或是猶豫着要不要去,他雖然沒怎麽表現出來,也很積極的去剪花枝。
但知瑤覺得就是,他在躲避着這件事情,有意的拖延。
這很奇怪。
因為她能感覺到容清桦本身并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他甚至都不是一個脾氣溫和的人。
他像是那種,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留到明天,像是諺語裏那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肯定放在容清桦身上不成立,因為往往他當晚就把仇報了。
這就很矛盾。
“你說對了。”就在知瑤組織措辭的時候。
容清桦卻突然說,還笑了一下:“我确實是在害怕——我要做一件我自己都不知道對不對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告訴她。”
知瑤猶豫了一下:“那我覺得你也可以不去。”
容清桦愣住了片刻,啞然失笑。
“為什麽?”他輕輕地問。
“我以為你是和我一樣。”
知瑤小聲說:“……原來外公去世了,我也一直都不願意來看他,其實我很想來,我只是不想面對這個事實。但現在,我卻有點後悔。”
小姑娘看着他:“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的後悔。”
“我知道,墳墓只是寄托生者的哀思的。可我覺得,我當時不止是不敢面對外公去世的事實,我也不敢面對自己下個階段的人生——只是無論如何,我都要面對的。”
知瑤輕輕地說:“……所以我後悔了,我當時應該更有勇氣一些。”
但她說完才覺得這段話很不妙。
急急地說:“但我也覺得,如果真的不應該告訴她,你可以不去的……”
“你已經很勇敢了。”容清桦打斷她。
他摸了摸她的頭,接過她手裏的馬蹄蓮。
知瑤下意識的推開他的手,皺眉頭的時候看見他笑了。
雨這會兒已經停了。
他安靜的走向了白色的墓碑。
收了傘,将大束的馬蹄蓮和那枝栀子一并放在前面。
知瑤愣了一下,飛快地鑽回車上了——這麽脆弱的時候,大概容清桦也不想讓別人看見。
回去的路上,知瑤一直在想。
今天做的事情是不是挺不合适的。
說了一大段亂七八糟的話,還跟着去了,聽起來都挺事多的。
就算他們是朋友,也不能這樣,知瑤懊惱的想。
下車的時候,她有點兒猶豫的說:“我今天不應該來的……”
“是我要謝謝你。”容清桦卻很認真的望着她:“我一直都不敢面對她。”
他重生了。
母親卻還是死了。
聽起來都像是一場笑話,他做再多的事情好像于事無補。
所以他一直都不敢來見她。
可他遲早要接受事實的。
逃避不是件好習慣,只會讓他接着無所适從。
瑤瑤是對的。
沒法面對現階段的人生,就永遠無法擺脫不想面對的事情。
他不能永遠逃避,也無法再接着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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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瑤回去的時候,知意已經回家了。
都沒問她去做了什麽。
知意對她簡直特別的自由。
自由的都過了頭。
“這是什麽?”知意好奇的看着她拿回來的盒子。
“啊……別人送的。”知瑤這才回神。
她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她把容清桦給她的盒子也帶回來了。
拆開來才發現是相機。
……她好像就提過一次想學攝影。
有一點想生氣。
還有一點想把頭埋到被子裏,把自己蒙起來。
還有一點……不對,一點點點點點的……高興。
容清桦剛剛這麽鄭重其事的說謝謝她,真是吓到她了——她還沒見過那個人這樣的表情。
說是朋友,好像也有點奇怪。
因為他上次承認過喜歡她,但如果說不是朋友。
……那不就更奇怪了嗎?!
她翻來覆去的想了好久,苦大仇深的盯着面前的相機。
決定把它放回盒子裏,至于怎麽處理,知瑤到現在還沒有想好。
知意好奇地看着她:“你不喜歡嗎?”
知瑤神情飄忽了一下:“……也沒有不喜歡。”
相機是無辜的。
所以她決定留下來。
然後容清桦生日的時候,或者是什麽節日的時候,再回去送一份差不多貴重的禮物就行了……吧?
嗯,就決定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