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武當派此次下山, 一來是為圓至方丈的臉面, 二來就是讓江明月和另外一個小道士出頭。
縱使不好權勢名望,可武當派的聲譽地位不容有損,而一個門派想要長期可持續發展, 最好的方法就是源源不斷地培養出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才。
等江明月到擂臺邊的時候, 武當派的人早已經在劃出來的專屬區域坐好了,俞光正跟一個年輕人說話, 那件常服在一水兒青色道袍中格外顯眼。
她老遠就覺得那人的衣服很眼熟, 到了近前一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跑我們武當派的地方來幹嘛?”
“丹陽, 不得無禮。”俞光皺眉道。
因為鶴鳴的事,最近幾天俞光的心情都不算美麗,他本來就是長臉,這麽一耷拉, 就顯得更長了。
武當派可能缺錢, 但最泛濫的就是膽子,江明月用力抿了抿唇, 卻也不怕他, “俞師伯, 他不是好人!”
她的聲音清脆且響亮,一開嗓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衆人一看事關武當派和青蓮公子,難免更多三分關注。
顧雲複看了她一眼, 有點委屈,但沒說話。
俞光眉宇間的褶皺進一步加深,才要說話,洪梓銘就從他身後擠過來,朝江明月招了招手,“丹陽,到這兒來。”
江明月又瞪了顧雲複一眼,這才叭叭兒跑過去,抓着洪梓銘的胳膊重複道:“師父,我沒胡鬧。”
洪梓銘揉西瓜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聞言也跟着多瞧了顧雲複幾眼,“哦?那他怎麽個壞法兒?”
那小子生的不錯,言行舉止也溫和謙遜,不知怎麽惹到自家小徒弟了?
江明月給他問住了,一時語塞,沮喪道:“我不知道。”
洪梓銘哈哈大笑,順手幫她理了理被自己揉炸毛的發髻,“行了,先準備上場吧,師父等你好消息。”
說完,又壓低聲音道:“師父看過了,甲組沒什麽硬手,丹陽上去挑翻他們,顯一顯咱們武當派的威名!”
參加擂臺賽的足有好幾百人,總共分了甲乙丙丁四個大組,今天是各組的初賽,一對一過招,各自選出五十個人來。明天四組共計兩百人再分成甲乙兩組,選出最後五十人,第三天剩最後二十人,第四天決賽。
論打架,武當派就沒在怕的!
江明月也來了精神,用力握住劍柄,“師父等我好消息!”
洪梓銘心滿意足,再看看俞光身後低眉順眼站着的小道士,蔫兒瓜菜似的沒勁,越發覺得還是自己這個徒兒稱心如意。
小丫頭話都說不利索的時候就上山了,一群大老爺們兒帶閨女、孫女似的給她拉扯大,難為小姑娘生的活潑可愛得人意,又肯下苦功夫練武修道,大家都很喜歡她。若非洪梓銘脾氣最暴烈又不要臉,恐怕也打不過虎視眈眈的一衆師兄弟,硬搶了來做徒弟。
“師父,他與咱們武當派素無往來,過來幹嘛?”江明月偷偷朝顧雲複所在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不死心的問道。
洪梓銘甚少見她這樣對外人上心,倒也多了幾分重視,“他與小師弟同為四公子之一,又都是使劍的,聽說前兒遇上了?說想過來讨教一二,結果撲了個空。”
具體倆人有沒有交情他不知道,反正根據這麽多年來跟小師弟相處的經驗來看,請教什麽的……夠嗆!
啥四公子,小師叔才不稀罕,平時躲都來不及呢。江明月聞言不屑地瞥了瞥顧雲複握劍的手,“誰不知道他青蓮公子的名號怎麽來的麽?握劍跟握筷子似的,我都有信心在五十招之內打敗他,又憑什麽打擾小師叔?”
武當上下都是用劍的,江明月從三歲起就拖着比自己還高的劍胚滿地跑,對劍的了解比吃飯穿衣還要多,之前一看顧雲複握劍的手法就心生不喜,如今再聽洪梓銘這麽一說,那不喜便又加上三分。
作為劍客,連最起碼的愛劍如命都做不到,還敢妄談讨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劍都拿不穩的繡花枕頭,有什麽資格與我家小師叔相提并論?
見她氣鼓鼓的,洪梓銘又是一陣大笑,“對了,你不是去找小師弟了麽?沒找到?”
江明月将劍拿出來用心擦了一回,“她們說要跟小師叔辦正事哩,圓至方丈都準了的。”
武林大會期間出了命案的事并未刻意隐瞞,洪梓銘也是知道的,他啧了聲,“罷了,他本也不大愛湊熱鬧,随他去吧。”
這回能老老實實跟了來充臺面就不錯了,知足吧!
洪梓銘轉念一想,嘿嘿,分明是少林派的地頭上,卻要委托官府中人和武當派的人幫忙……如此說來,豈不是武當派壓了少林一頭?
這麽一琢磨還挺美呢,嘿嘿!
最後一聲鼓響過後,圓至方丈親自宣布擂臺賽開始,甲乙丙丁四個擂臺頓時熱鬧起來。
江明月在參賽選手中幾乎是年紀最小的一位,原本衆人見她生的圓潤可愛還有些不忍心,結果視線一往下挪,看見她身上穿的道袍後,心頓時涼了半截。
武當派的人那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六親不認,簡直武癡成精抱團投胎,上一輩有個蘇清風,聽說眼下這一代裏又出了個丹陽子,嘴上功夫和手上功夫一般齊:都跟長相反着來,長得有多嫩,下手就多黑……
不幸抽簽第一場就要跟江明月對陣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少俠,他懷着一絲僥幸,顫巍巍問道:“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江明月麻溜兒拔劍,做了個“迎客松”的起手式,板着包子臉朗聲道:“江明月,道號丹陽子!”
以少俠為首的衆甲組成員齊齊倒吸涼氣,頓時一陣絕望:操,還真是她!
而江明月也确實不負衆望,一路過關斬将,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充分展示了何謂“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洪梓銘鼓掌鼓的巴掌都腫了,紅光滿面道:“看看,那老子的徒弟!随我!”
俞光給他吼得耳朵嗡嗡作響:“……嘚瑟什麽,又不是你生的!再說了,你師兄我的徒弟不也通過了麽?”
有幾個男人被江明月三下五除二削斷腰帶踢下擂臺來,臊得滿臉通紅,埋着頭爬起來就往人堆兒裏紮,一邊跑還一邊在心裏暗罵:
“前頭一個煞羽弓管碧瑩,雷霆一擊鶴鳴,還有泰山派的鐵塔劉雪寧,如今又冒出來一個黃毛丫頭……他娘的,這年頭的娘們兒都這麽彪悍了?比男人都能打,以後誰敢娶?還是黃笙黃仙子那樣的柔情似水好……”
想到這裏,那人忍不住環顧四周,“說起來,黃仙子怎麽沒來?”
黃笙也是接了請柬來的,屬于在看臺上有單獨位置的人,許多參加擂臺賽的漢子們也都是聽說她會來旁觀,這才興沖沖報了名,誰知竟然沒見到人?
有同樣疑問的還有許多人,偏誰都不知道緣由。
正好乙組暫時勝出的是個男人,迫不及待想找黃笙炫耀,當即整理下稍顯淩亂的衣服和發髻,正色道:“之前我瞧見黃仙子心情不佳,似乎哭過的樣子,正好我去瞧瞧!”
說完,也不管衆人或鄙夷或豔羨的眼神,運起輕功就去了。
說實在的,擂臺賽在無數單身青年眼中,也算某種程度的相親大會了。
聽說每一屆都能促成許多佳偶呢……
擂臺上噼噼啪啪打得熱鬧,下頭的看客也不閑着,或是抓緊時間拓展人脈,或是借機交談切磋,端的是難得一見的江湖大集會。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忽見剛才跑出去找黃笙炫耀的俠客以更快的速度飛奔回來,面上的期待和欣喜早已被震驚和悲痛取代:
“不,不好了,黃仙子,黃仙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