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墜
果然晚飯時間剛過，杜雲汐還在堂屋裏幫着顧氏收拾碗筷，齊嬸子就帶着半籃子花生上了門。
花生也是個金貴東西，尤其是臨近過年，花生瓜子兒這些年貨賣的比平常要貴上許多。杜家沒有地，一切都靠買，家裏吃的那些白菘蘿蔔什麽的還是早先窖藏在地窖裏的，就更別提花生了。杜家姐弟知道家裏已經沒什麽銀錢，因此也不曾開口提過要顧氏準備過年的零嘴兒，這會見齊嬸子帶了花生過來，齊齊看着籃子咽了幾口口水。
齊嬸子見金童玉女一樣的姐弟笑開了花，忙抓了一把放在姐弟倆手上，順手把籃子放在屋角瘸了一條腿的矮桌上，那是她家淘汰下來的，杜雲汐見還能用，也不嫌棄就給拖回了家。杜雲稹人小，雲汐給墊了塊石頭，正好能讓弟弟坐在地上趴桌上玩。
雲汐把花生都放進弟弟的口袋裏，她不是小孩，雖然嘴饞，到底還是能克制住自己。她摸摸弟弟的頭，柔聲道：“雲稹，還記得姐姐怎麽教你的嗎？”
雲稹歪了歪頭，忽然想起姐姐曾說過，拿了人家的東西要說謝謝，忙撲到齊嬸子身上，正準備開口說話，猛地瞧見姐姐面色有些不虞，這才站直了身子，正正經經地給齊嬸子行了個禮：“多謝齊嬸嬸。”
齊嬸子瞧見的樣子，拍了拍腿笑道：“哎呦我說顧妹子，你家小子真有禮貌，比我家那臭小子好得多，汐姐兒教的好。”
杜雲汐把裝滿熱水的茶杯往齊嬸子手邊輕輕一放，謙虛道：“嬸子家的元哥哥是極好的，我爹生前就一直誇他。不瞞您說，自打我爹去了，家裏境況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是暫時沒錢送雲稹去學堂讀書了。好在早前跟着爹學了些，仗着年紀大，比雲稹多看了點書，磕磕絆絆教着他，等能供得起他去學堂了，也不至于落下別人太多。”
齊嬸子聽了這話有些心酸，汐丫頭才十歲，雖說村裏十歲的丫頭都能頂半個大人，但家裏有個男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不說別的，只家裏有個男人，就算沒田地，好歹也能佃兩畝地，交完地租口糧也能留點兒，比如今什麽都去店裏買劃算許多。
倒是顧氏笑了笑：“你這丫頭，就會顯擺自己。你看你弟弟都困了，還不去廚房添點火把炕燒熱了，燒點熱水給他洗洗讓他先去睡。”
此時杜雲稹正好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着她們，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杜雲汐自然是知道顧氏是有話跟齊嬸子說，所以故意支開自己，她也當不知道，乖乖地牽着杜雲稹去了廚房。
齊嬸子跟顧氏聊了許久，大多是寬慰顧氏的話，顧氏現在也想通了，守着兩個子女好好過，把他們養大，她也就算是完滿了。兩個人聊着聊着聊到了雲汐的婚事上，齊嬸子有些遺憾道：“滿貫家的虎子是真的不錯，滿貫跟他婆娘脾氣也好，家裏那幾個也都不是小氣的人兒。便是娟姐兒年紀小些，家裏偏寵着，卻也是個知道分寸的，更何況平日裏跟汐丫頭也能玩得來，就是她那個婆婆……”
滿貫家的指的就是王氏，王氏嫁的男人叫齊滿貫。
顧氏淡淡道：“小虎年紀大了，我們雲汐還小，嬸娘急着抱重孫子，不樂意是正常的。”顧氏心裏是有些不痛快的，本來兩家說親事，透了那麽點意思，你要是不滿意就算了，畢竟也沒有說開，而且女兒年紀也不大，并不怎麽着急。非得跑到自己面前，話裏的意思是高攀不上讀書人家的女兒，話外音則是說自己女兒吃不得苦，不是農家姑娘出身，田裏的活做不來，是個嬌氣的人，當不了長媳，撐不起家。要不是敬着這位齊三嬸娘是個長輩，她一早就翻了臉。不是她顧氏自吹，除了田裏的活，她女兒哪些活做不來。何況小虎還能認識幾個字，王氏也露出那麽點意思，是說小虎不會一直種田的。齊滿貫自己在田裏勞累了一輩子，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還跟自己一樣。王氏跟她好她是知道的，因此王氏婆婆歸一碼，她跟王氏的情意歸一碼，除掉這個事兒，王氏一家待杜家真的很不錯。
齊嬸子道：“知道你是個不願意背後說人的，也不是我說，她婆婆那個人啊就是太精明太護着娘家了，就是不樂意汐丫頭嫌棄丫頭年紀小，咱們村裏适齡能幹的女娃子難道還少了？非得讓小虎把她那個侄孫女兒娶回來。她娘家那些人的德行我都懶得說，早些年要不是三叔鎮得住，滿貫早就被那些個親戚給拖累死了。她那侄孫女兒我在鎮上趕集的時候也見過，鄉下姑娘打扮的妖妖嬈嬈的，跟窯子裏的似的，把村裏的幾個小年輕給撩的心癢癢的，我瞅着就不是個老實樣兒。虎子又老實又能幹，聽說鎮上的劉掌櫃的看中了他的力氣，馬上要跟着出去販貨，這以後住在村裏肯定不方便。滿貫家的還有個小兒子，她那個婆婆平日裏是不出門的，肯定不會讓滿貫搬到鎮上去。那姑娘要是嫁過來，到時候虎子出門走貨去了，那樣妖嬈的小娘子沒人看着點真出了什麽事虎子可就完了。還是你們家汐丫頭好，端莊大方一眼就叫人喜歡上了。”
顧氏輕輕地笑：“嫂子可別再誇她了，我倒沒看出來什麽端莊大方，整日裏一副猴兒相，也不知道随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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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嬸子估摸了下時辰，跟顧氏打了招呼便要回家，雲汐點了燈籠拿着小竹簍站在門口等着，齊嬸子笑笑：“汐丫頭這是要送嬸子回家麽？天這麽冷可別送了，你說的事兒嬸子心裏有數，保證幫你辦的妥妥當當的。你也別太強撐着，你娘現在想開了，別把事情憋在心裏，多跟你娘溝通溝通。”
雲汐道：“既然嬸子這麽說，我也就不多送了，這簍子裏的是野葛根，您只管記着，藥鋪裏要是問您這野葛根的功效，您就說是治女子來月事不調的，能舒緩疼痛，要是誰晚上睡不好，吃這個保證能睡得香香的。別的話我也不多跟嬸子說了，嬸子的恩情我記在心上，以後總有能幫上忙的時候。這燈籠嬸子您拿着，大晚上的雖然路近，拿這個照照路也是好的。”
顧氏披着外衫帶着雲稹站在廳堂門口，道：“別拉着你嬸子掰扯了，外面冷，趕緊把門開了讓你嬸子早點回去。這天兒越玩越冷，雖然不遠，這晚上路還是不怎麽好走。”顧氏本想送齊嬸子出門，只不過被對方推卻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這時候萬萬不能受寒病倒的，也就沒多話，只讓女兒送齊嬸子出門。
齊嬸子接過燈籠跟竹簍道：“行了行了，趕緊把門鎖好，汐丫頭啊，嬸子回去了，大妹子，得了空我再來瞧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