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你有一只人魚出爐

第39章 【．你不要我了】

雨停了。

樓裏樓外堆滿了屍體，積水沒過膝蓋那麽深。

樓梯間，走廊裏，血跡斑斑。

江褚被喪屍咬傷了，會變異，被安置在房間裏，張素素将他的傷口包紮起來，肩頭上還有兩處狼咬傷的痕跡，鋒利的犬齒烙在肌肉裏有兩寸那麽深，烏黑烏黑的。

傷口邊緣泛着青紫的斑紋，肌肉僵硬，緊閉的雙眼下微微發紫。

床上到處都是浸透的血水，房間裏血腥味半天的散不去。

“我只能……将他包紮成這個樣子了……”張素素道。

小魚沉默的點點頭，張素素咬下嘴唇，說，“小魚，如果他轉化了，你……”

江小魚默默的坐在床上，直勾勾的望着江褚，輕聲說，“喪屍不會吃掉我的，他也不會。你出去吧，将門鎖好。”

張素素難受的點頭，将紗布留下來給他，防止江褚的傷口再流血。

周海靠在門邊看着裏面的人，江褚的情況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沒有被喪屍弄傷，只是受了嚴重的傷口之後有的異能。

可裏面躺着的人身體已經明顯出現喪屍轉化前夕的征兆了，傷口隐隐有了潰爛的痕跡，像喪屍一般，開始腐爛，眼球發白。

他看着小魚默默的坐着，一動不動，心裏疼的厲害，可他卻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資格說出口。

另一個寬敞的房間裏，地上并肩躺着張生和小雪媽。

斑鸠的異能可以幫助他們傷口複原，可小雪媽卻早已經支撐不住，肚子被撕咬個大口，腸子都流了出來，早就不行了。

張生陷入昏迷中，身上有被狼和喪屍撕咬的傷口，和江褚一模一樣，慘白的肌肉下已經開始泛着隐隐的青紫，斑鸠的異能不夠強大，傷口恢複的很慢，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即便傷口恢複了，喪屍的毒素又該怎麽辦！

斑鸠屈腿坐在地上，将臉埋入膝蓋裏，隊長不允許他為他治療，他知道自己被感染了……

所以，不需要了。

夜莺走進來和他一起坐下來，望着屋裏一具屍體和一具瀕死的人。

斑鸠擡起頭，眼球發紅布滿血絲。

小雪的哭聲從隔壁的房間裏隐隐傳來。大雨過後的黃昏，天空铮亮如白晝，蔚藍而廣闊，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其他人都去處理院中的喪屍了，修複坍塌的院門，排出積水。

斑鸠深深吸口氣，看着張生身體上的傷口全部愈合，他站起來，和夜莺并肩走出去，将這裏鎖死，等候明天的到來。

走廊裏，日落流進詭橘的光芒，好像将大樓劈開，光影參差，一半是漆黑的未來，一半是茫然掙紮的現在。

狼群不知從什麽地方闖進大樓，喪屍異動大規模出現，就好像上天知道他們活得太|安穩了，便要将人類趕盡殺絕。

世界末日，早該接受了。即便給予人類異能，也只是為了看他們如同跳梁小醜般掙紮着在末日一點點消磨，耗盡痛苦。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樓裏死寂般的安靜，

房間裏，星光依稀從透明窗裏傾瀉，銀光如夢，深藍的夜空星辰浩瀚，地球再渺小不過了，更別提上面蝼蟻般生活的人類。

小魚仰頭看着外面的星空，想着江褚夜裏給他講的故事，哪一顆星星很亮是為了什麽人，幾個星星組成又變成了什麽從此留在了夜空。

這些古老美好的故事都是江褚小時候在孤兒院裏聽阿姨老師講的，現在講給小魚聽，他給不了他末世前的生活，只能竭盡全力讓他的小魚過的快樂平靜。

小魚慢慢爬上床的裏側，捂着自己的肚子，靠着江褚微涼僵硬的身體躺下來，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借着落盡屋子的星光默默看着江褚。

如果明天他變成了喪屍，他就用繩子把江褚和自己栓在一起，走到哪裏都跟着，反正他不會吃掉自己，也可以和平常一樣和自己生活。

小魚擡手撫摸江褚變得黑紫的幹裂的嘴唇，可他不會和自己說話了，不會給他講故事了，也不會親他了。

他閉上眼睛，感受着微微抽疼的腹部。

江褚，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陪着你的。

夜色沉沉，能睡着的人有多少，沒人知道。

天剛亮，小五帶着斑鸠用瞬間移動潛入健身房的游泳館裏，将吃食給蘇瀾和小胖魚送去。幸好昨天他們兩個都待在這裏，沒有受傷。

蘇瀾拉住斑鸠，狹長的桃花眼略帶擔憂，“你們……”

斑鸠笑笑，和小五離開了。

他們剛到大樓裏，聽見小四靠着房間門嗚嗚的哭，門裏面鎖的是張生和小雪媽。

房間裏傳來喪屍獨有的拖拉和嘶吼聲，地上幾道血水流出房間。

斑鸠垂下眼睛，心中冷寒。

果然，即便他能用異能複原傷口，卻仍舊擋不住喪屍病毒的入侵感染。

他們看向走廊最靠裏面的房間，死一般的寂靜。

小四啞聲哭着，“隊長……”小五握住他的手，手扣上腰間的槍。

周海和周林也跟了出來，斑鸠環視衆人，帶頭走過去，擡起的手腕顫了一顫，才落在了門上。

扣扣。

聲音像敲打在心口，茫然絕望，失魂落魄，無法挽回。

扣扣。

房間裏傳來細微的動靜，窸窸窣窣，又停了好大一會兒，裏面才有人緩緩将門打開了。

小魚露出半截身體，臉色蒼白且平靜的看着他們。

周林啞然道，“小尾巴，你沒事吧……”

小魚搖搖頭，将門打開，一手揉着自己的肚子，站在門側。

張素素沒跟着進去，而是低頭看他，輕聲問，“肚子撐得很難受？”

小魚點點頭，好疼好疼，疼的他有些忍不了了，裏面的東西越長越大，撐着他的肚皮，壓迫他的內髒，讓他十分不舒服。

張素素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有些發燒，我屋裏有他們帶回來的藥，你需要吃一點。”

“嗯。”小魚異常乖巧的點頭，朝房間裏被人圍着的地方走過去。

床上的江褚眼睛四周覆上斑紋，紗布包裹的傷口黑紫蔓延幾乎到全身，能清楚的看到病毒在他的身體裏大面積的感染竄動。

張素素檢查了他的情況，搖搖頭，低聲道，“已經感染了，轉化就在這一段時間，是否需要……”

“不要。”小魚冷靜的說道，“他變成了喪屍，我會把他關在房間裏，不會讓他咬到別人的。不要殺了他。”

斑鸠垂眼，拳頭微顫，身體僵硬如崩石，目光如火，他低聲問，“你們有誰見到Augus了嗎？”

他一句話問出來，讓衆人頓時一驚，遍體生寒。

城市裏出現大批狼群已屬不同尋常，更別說不管不顧的沖進大樓了，所有人都在拼命厮殺保衛他們的家，可還有一個人去了哪裏？

小四怒氣沖沖，“我們收留他，他竟然引來狼群攻擊我們！我要殺了他！”

“我檢查了那些狼，他們吃過喪屍肉，所以異常暴躁。而且，連受傷都不會影響行動力，會不會動物也開始感染了？”小五說。

斑鸠搖搖頭，聲音低沉，神情冷峻，“出去吧，大樓防護措施還沒有修複完。在下一波喪屍到來之前，我們盡快加固大樓的安全防護，不再讓任何人進來。”

江褚現在昏迷不醒，該做的事還要做，能活下去的人接着活下去。

等其他人離開之後，斑鸠坐在床邊揭開江褚身上的紗布。

小魚按住他的手。

“我幫隊長把傷口複原。”他勉強笑一下，“就算變成喪屍，也總比外面腐爛的要好，隊長有潔癖，平常特別好幹淨了，出任務一回來，我們都累的躺死在床上，隊長是再累都要洗個澡才肯休息。”

他說着說着，回憶倏地跳回過去，那些艱苦的訓練，每次出任務的驚心膽魄和勝利歸來的喜悅都化成腦海中最美的泡影，只要一念起，便咕嘟咕嘟的冒了出來，在太陽底下閃着耀眼的光芒。

小魚靠在床邊聽他将江褚過去的事，每一件都讓他驚訝，欣喜和驕傲。他伸手按住江褚的手，感覺手下的肌膚僵硬而生冷，江褚的皮膚上開始覆蓋發紫的紋路，如同喪屍轉化前一模一樣。

斑鸠用了近一天的時間複原江褚的傷口，直到離開時，床上的人還有多處咬傷沒有徹底恢複。

而24小時悄然而過，令人驚異的是江褚身上布滿感染的病毒，但他卻始終沒有蘇醒過來像喪屍一樣重生。

黑夜再次籠罩下來，周林送來了藥和飯給小魚吃，小魚邊吃邊戀戀不舍的望着江褚。

周林別過頭，喉頭酸楚，隊伍裏一下子失去了三個人，其他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小魚卻絲毫沒有反應，像往常一樣依賴着江隊長，看不出什麽情緒。

小魚吃了飯，将房間裏鎖上門，坐下來拉着江褚的手放在肚子上，低頭親吻他的手背，喃喃，“江褚，我肚子疼。”

華東軍區。

因為前兩日的暴雨和喪屍大規模游蕩，導致軍區和外界失去了一段時間的聯系，而去迎接國際救援組織的三架直升飛機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更別提那一群科學家了。

于是軍區又出動兩架直升戰機去尋找，并且下了死命令必須把人帶回來。由此可見這些人有多麽的重要。

按照他們所說，他們手中不僅有初級REB病毒抗體，更有把握只要找到他們要找的人，末日就會結束了，人類還會重新繁榮強大起來！

陳放站在透明窗內看着軍區總司令陳翼國和四個衛兵身後還跟着兩個穿白袍子的人匆匆走過天臺走進病毒科研基地。

他轉身坐到辦公室裏打了個電話。

老徐在那頭壓低聲音說，“你問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的人在基地駐守防護牆時向我說過前幾天他們盤問了一個外國的逃難者。”

“國外？基地裏不少。”華國屬于大國，有外國人在此居住旅行遇上了末世回不去了很正常。

“是啊，我知道，但那個外國人直接越過我向上頭遞了什麽文件，然後首長急忙派人來親自接進來的。要是按照平常，他是需要等候24小時，确認沒有感染才會準許進入基地的，一看就知道肯定身份不同尋常。”

陳放道，“這種事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哎，好歹這是我工作範疇啊，誰知道你關心這個。”

陳放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将電話的說話筒捂緊，沉聲道，“我怕是那些科學家先派出來尋找的人！”

“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十五年了，到現在都十六年，誰還能查清當時的事情呢，更別說你保守嚴密，那群黃毛找不到的。”

陳放眉頭緊皺，臉色凝重的說，“其實，他們要是想找到，很容易！只要當時TS實驗室所有科學家的資料沒有像法庭所說的銷毀而是被偷偷保留了下來，那些科學家記錄的數據，病毒培養皿，病毒數據，如果都沒有銷毀的話……！”

那邊的人聽得迷糊，“可是當時國際法庭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如果不是處決了那些人和數據，REB病毒會提前爆發起碼十年的，而絕對不是現在啊。”

陳放胸腔忽然激烈的跳動起來，淩厲的瞳孔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他呆愣的舉着電話，混亂如麻的腦袋在拼命的回想着什麽，思路在逐漸清晰明了。

他想到了什麽，喘着粗氣，胸膛起伏，

“你還記得國際救援組織上給的REB病毒的解釋嗎？”

老許皺眉，“這哪能忘啊！”

一個月前，從國際救援組織A國基地傳向全世界的消息，REB病毒的罪魁禍首就是源于TS實驗室！

而在十五年前，TS實驗室生命工程和生物領域科學家早已經因為用活人和人類屍體做實驗被當時的國際法庭處決，并且銷毀所有有關數據包括感染性極強的REB病毒！

但他們涉嫌做實驗的屍體卻為了掩蓋罪行而被偷偷埋葬起來！

沒想到那些攜帶病毒的屍體卻在十幾年後的世界突然爆發，長期潛伏的病毒一夕之間迅速複活，從土地裏爬出來嚴重腐爛只剩下腦袋的喪屍開始大肆吞噬感染，速度快到人們根本來不及反應，沒過幾天，全球覆沒，幾千年的人類文化堪堪止步！

而消失多年的TS實驗室也被所有知情人無一不痛恨辱罵！

為了遏制所有人類滅亡，所有與TS實驗室科學家有聯系的人被通通尋找到，除卻已經被喪屍感染的，經過三個月的努力，他們終于得到了一份塵封多年的手記。

手記持有人正是負責REB病毒研究規劃的主要科學家之一的Deval·Patric！陳放前一段時間發怒正是因為他們在尋找Deval·Patric獨子，向當今全世界發出通告。

據官方傳來的消息，當年實驗所用的活人和屍體共計達三百多人！

這麽多人被一次又一次注入病毒供他們研究，有的人數據記錄顯示已經腐爛一大半了，卻仍舊保持生命活動，他們原本想利用REB病毒去讓死去的人重新複活，卻沒想到病毒的感染性和活躍度超越了先有的世界上最發達的技術，而瘋狂的理論和違背自然界規律的也遭到了無數同行的唾棄與憤怒！

Deval·Patric的手記中前面全部是實驗體的失敗和心得，中間有大片的空白，是TS實驗室面臨指控的那段時間，政府停止了他們所有經費，甚至對其進行拘留。

沒人知道Deval·Patric教授是怎麽逃出來的，并且依然攜帶有當時已經被控制的REB病毒。而手記的最後面，是他将病毒注入了因難産而雙雙死亡的妻兒體內！

妻子病變感染和那些實驗體下場一模一樣，但那孩子卻複活了，真的複活了！

手記上，Deval·Patric教授欣喜若狂的斷續記錄着，他日夜不停的觀察這個孩子，記錄他的身體狀況，争分奪秒，然而卻還是在孩子出生的七天後，國際刑警抓捕而來，匆忙入獄！

回憶戛然而止，陳放一錘打在桌面，憤怒湧進身體，血液澆灌頭顱，不！不是像A國給出的解釋！

他明明聽那人說過的，病毒感染性很強，破壞性非常巨大，所以病毒不可能在地下埋藏十五年才突然因為意外而迅速爆發的！

有的只可能是那些原體根本沒有被銷毀，而是重新被人得到，暗中秘密又研究進行的！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那些科學家不會瘋了一樣要來到華國，他們太熟稔REB病毒了！而且信誓旦旦的相信找到手記上的孩子就一定能研究出來抗體，他們太過于自信和肯定！

對于消失十五年的高級病毒，怎麽會迅速就掌握抗體的數據理論？！

陳放胸口劇烈起伏，他不是科學家，也不懂這些，可明顯的解釋漏洞就放在這裏，讓他無法不去懷疑那些說詞！

他們又是從哪裏來的自信？！……除非，除非那些人一直都要攻克REB病毒，除非他們從未實驗成功過！除非他們過于熟悉這種病毒！

陳放扔下電話，拿起軍裝外套沖出房間外，一口氣跑到病毒控制基地外，在看守格外嚴密，身份等級格外高的科研樓前，他努力的平息自己的呼吸，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神情冰冷後，才朝旁邊的人淡淡道，“我有急事找陳翼國将軍，要求你們立刻通報，讓我進去！”

……

江褚的情況變得很不好。

已經被斑鸠愈合的傷口仍舊烏黑一片，肌膚底下的血液被病毒全部感染了，變成黑紅色，好像那些病毒藏在身體裏無法出去，所以才選擇在身體其他部位大肆擴張侵略，尋找出口。

小魚原本都打算用刀子将他的皮膚劃開，看看那些病毒會不會真的流出來，讓他好起來。

可當刀子貼着江褚的身體時，小魚怔怔的看着，又難過的下不去手，一向淡漠的人偶爾低垂着眼眸流露的無助和落寞讓人心疼。

他看着他的臉，明知道他在逐漸變成喪屍，明知道自己也可以和喪屍一起生活，可就是心裏難過極了，江褚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不會主動抱他吻他了。

斑鸠和其他人在樓外燃燒了張生和小雪媽的屍體，看着他們化為灰燼，被風吹散，就這麽沒了。

誰都不敢說，也許再過多久，化成粉末的就要是江褚了。

小魚默默的趴在桌子上，幾天下來瘦了好多，但卻更顯得腹部鼓脹了。

他低頭望着越撐越大的肚子，難受的翻個身，太不舒服了，讓他幾乎沒法躺在床上睡覺，只能坐在那裏。

他想化成魚尾在水裏游泳，可江褚不在了，沒人會陪着他了，他誰都不想要。

他安靜的盯着手裏的刀子，閉上眼昏昏沉沉的，想着，如果江褚變成喪屍了，他就把肚子劃開，裏面的東西取出來，然後就可以自由的帶着江褚一起走了，反正，沒有他，什麽都沒有意義了，他再也不用怕江褚被喪屍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