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追捕篇4
“我們小組的法醫, 在看報告的時候就眉頭緊鎖,自己跑去解剖了一遍,出來整個人像丢了魂一樣, 動不動就發呆。拿了幾張A4紙寫寫畫畫, 列了一堆表格, 還一直往現場跑, 每天都悶悶不樂的樣子。”
伍博覺得那個人還不如彭澤鋒平易近人,太過我行我素, 一點都沒有搭檔起來工作的默契。而身邊這個心理醫師總能和自己想到一塊去,查檔案這麽無聊的事情都變得有些熱血。
“也許他思考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也不一定。”
彭澤鋒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其中高智商的人群裏正常的那一部分很多人都是這樣,專注思考的時候目無旁人,在自己的想法得到認證前是不和其他人交流的。
伍博停下手裏的動作, 視線收了回來,回憶完畢, 他道:“有可能,我好像還沒見他笑過。總之,某一次他從現場回來之後直接沖進實驗室,出來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晚上, 出來之後便告訴了我們嫌疑人是誰, 說完之後倒是恢複了剛見面那時的感覺。然後我們就着這個人,調查了近十天。”
十天,對于一個案子來講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警察們來說, 最好的莫過于他們在追查取證的途中, 沒有再發生新的命案。
“信息時代要瞞過警察應該很難吧,那家夥犯下這麽多案卻幾乎沒留下線索, 很厲害啊。”彭澤鋒越是聽伍博說越覺得這個嫌疑人厲害。
“應該是十年內最出色的了吧,手法幹脆利落,心态穩如老狗,能很好處理掉現場的證據。只可惜這樣的人才不走正道,太可惜了。”伍博搖搖頭,很感慨。
彭澤鋒說話的時候依然沒有停下,他有了發現:“嗯……我好像找到了和FD百貨有關的案子了,嫌疑人也曾在大樓內跟丢,過了一個月在案發現場被抓的。”
幾乎同一時間,伍博也看到了明晃晃的FD兩個字母,“我也看到了一起,同樣曾跟丢在FD百貨大樓。”
彭澤鋒和伍博對視一眼,“也就是說,偶然的幾率很小。”
伍博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誰知道呢,繼續看吧。我現在有點興奮。”
然而直到當天晚上,也沒有再出現第三起與FD相關的刑事案件。
“到底是不是偶然?”伍博打着哈欠道。
彭澤鋒把看完的檔案按照拿來時的順序放好,“是不是,我們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偶然,那麽勢必能查到他們共同的人際關系。”
“共同人際關系啊……”伍博拍了拍臉,讓自己精神起來,“我現在就讓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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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伍博回來的時候,彭澤鋒遞給他一杯冰咖啡。
“你們的自動販賣機還挺方便的,冰咖啡居然還有冰塊。”彭澤鋒喝掉最後一口,把紙杯丢進垃圾桶。
“大家都忙,沒有誰會去為了一杯咖啡磨半天豆子或者準備碎冰塊。只能拜托機器了。”冰冷的液體順着食道一直到胃,短暫的刺激讓伍博重新變得目光炯炯。
喝完,他又接了一杯。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彭澤鋒看了一眼時間,晚上7點12分,“你們警察都不下班的嗎?”
“并不,只是我還沒過過不加班的生活。”伍博至今很羨慕那些跟上班族似的每天搭交擠鐵回家的同事們。
“行吧。”彭澤鋒頗難得地拍了拍伍博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話題又回到了案子上,“我們能看一下審訊過程嗎?”
伍博正放空着,聽到彭澤鋒的話笑得有些無奈,這節奏和他平時差不多:上一秒在想為什麽沒有休息的時間,下一刻又投入到調查裏。
轉移了地點,兩人來到監控室。
“現在差不多結束了,嫌疑人在陳述自己的犯罪過程。”伍博聽着監控裏那個娓娓道來的人的聲音,莫名有些不爽。
犯下那麽多條人命的案子,居然還雲淡風輕的,就像在講故事一樣!
彭澤鋒沒回答,他看着屏幕裏表情自然毫不慌張、語氣平穩時不時還用上一些修辭的人好一會兒,緩緩道:“我想我們大概在看一出偷天換日的戲碼。”
伍博皺着眉頭,“什麽意思?”
“他說那麽清楚并且為了讓我們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有意無意用上一些修辭手法讓敘述更加豐滿,都是為了讓我們相信他就是兇手。”彭澤鋒繼續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費盡心思地讓我們去相信這些命案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
伍博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他沒有深想,道:“但這九起命案和他的敘述沒有矛盾,他說的情況都是成立的。”
這是一起重大案件,民間關于“五角星”的傳說已經漫天飛了,他們必須盡快結案。但同時他們也對已有信息了如指掌,越是重大就越要謹慎,每一句供詞他們都會仔細推敲核實。
審訊時間持續很長,這期間嫌疑人說的每一句話他們都核實過了。
“成立的前提并非唯一,你……有沒有想過,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并不是一個人。”彭澤鋒覺得這可能是被推出來擋罪的,就像之前“犧牲”的兩個人一樣。
這邊彭澤鋒腦補了各種大戲,伍博卻随口應道:“不是人難道還能是狗?”
彭澤鋒:……
“嗯?”伍博随即反應過來,“剛才你說什麽?”
“我說,兇手是一個團夥,他們共用一個身份作案。”彭澤鋒提出他的猜測。
伍博皺眉,“一個身份,完全沒有意義啊。”
彭澤鋒:“不全是,可能對他們來說,‘懲惡’就是他們的主題,為了使這主題更突出更明顯,他們需要讓‘他們為何被殺’标志化。就好比某怪盜只偷寶石,那麽當寶石出現的時候,人們自然會聯想到‘啊,某怪盜的目标’。”
伍博對犯罪心理同樣了解,“讓‘五角星’成為一個标志,經營這一标志使其具有威懾性?”
“嗯。”彭澤鋒點頭,“他們殺的都是法律無法介入或者介入了效果也微乎其微的事件主人公吧,就連那個初中生也是。毆打老人、校園欺淩、性︱騷擾老師和同學,偷家裏的錢讓妹妹餓肚子,不讓她上學逼她在家裏幹活……”
“這些我比你清楚。”伍博對這“五角星”的觀感也很複雜,“殺的都是壞人”這一想法在民衆中有傳播開的趨勢,甚至有人在公共平臺留言支持,還有人留言說他們那裏有誰誰需要這種制裁。
可是,僅僅因為有理由就犯罪是不行的。因為就他所知的,沒有一起殺人案件背後沒有原因。如果這樣的殺人犯被當成一種求助手段,那絕對是不行的。長此以往,一切都會亂套。
“所以,這就是他們用固定身份的理由。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如果有多個人,就能營造出一種神出鬼沒、蹤跡無法追尋的局面,給追查帶來極大的難度。”彭澤鋒眼前閃過剛才看到的照片:
那個不是無意義的劃痕也不是小于號,而是嫌疑人還沒來得及劃出完整的五角星!
那兩個人果然跟五角星有關系!
“我想,很快我們就能知道真相了。”彭澤鋒十分确定這一點。
轉眼來到晚上9點03分,小警員詳細的相關資料還有能收集到的照片都一起交給了伍博,那文件袋放到伍博手上的時候小警員眼神裏仿佛藏着光,顯然他對自己這次的任務完成度還是非常滿意的,額頭上就差寫着‘求表揚’了。
伍博也沒讓他失望,誇完之後讓人早點回去休息。随後轉過身來到會議桌前将所有東西拿出來,彭澤鋒則湊了過來。
一人處理文字,一人看照片。
“你手下都很給力。”彭澤鋒挑出其中兩張照片放到一邊,“好好培養。”
“新人都這樣,一腔熱血。”伍博剛成為警察那會兒也恨不得每天24小時堅守崗位。
彭澤鋒又将一張照片挑了出來,“我剛當心理醫生那會兒就沒啥熱情,怕做的不好。”
“開玩笑呢吧,你會不自信?”伍博不信。
“不是不自信,而是對于承擔這樣的信任有點沒底。我們這個職業,看到的總是他們最脆弱的地方,受過什麽傷、擔憂什麽、恐懼什麽……做到什麽程度才算不辜負信任,怎麽做才能讓他們的親友放心,對那時候的我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責任感嗎?”伍博品味了一下這個詞,笑,“竭盡全力地去做就好了吧。”
彭澤鋒篩選完照片,指着喧鬧人群裏圍觀的一張并不算清晰的女性側臉,“這個女人,有三次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
伍博看了一眼,立刻報出了相關信息:“高青青,27歲,我市FD百貨大樓老板的妹妹。現在在一家軟件公司工作,年薪百萬,是相當出色的人才,她編寫的防火牆‘UB’曾經也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只是最後選擇了另一款自帶攻擊性的。”
“UB……”彭澤鋒總覺得在哪裏看到過這個詞……
這時一道聲音由遠及近,“聽說已經抓到嫌疑人了?”
“啊,陸法醫說的那位已經抓到了。”伍博看向來者。
“那位……意思是還有其他嫌疑人?”陸小炜眼裏有驚疑,還有壓抑。
“是的,我們懷疑五角星是一個團夥。”
……
五角星、UB、五角星、UB……彭澤鋒搜索着儲存在腦海裏的記憶。
突然,記憶海裏的某處亮了起來,美索不達米亞!在約公元前3000的文明裏,五角星曾被用作“UB”的象形文字,有陷阱的意思。
如果她的防火牆被采用,那麽他們的犯罪是否就能變成完美犯罪了?那還是真是不得了的陷阱。
不,現在下定論還太早。
但雲霧,不就是用來撥開的麽?
只是陸小炜接下來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個人……不是林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