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恐怖症篇2
彭澤鋒:“恐懼?”
顧無緣:“對,恐懼。我給您舉個例子吧?”
彭澤鋒:“請講。”
顧無緣:“大部分人不,應該說大部分生物在感到恐懼的時候其反應都是退縮,但害怕過頭了就會有不同應對措施出現。像蛇之所以會攻擊人類就是因為它感受到了威脅,雖然它的毒素可以解決上百個這樣的生物。”
彭澤鋒:“沒錯。”
顧無緣無奈又落寞地笑了笑:“就像我之前可以輕易弄死一百個他,卻還是生活在恐懼裏。”
見彭澤鋒沒有絲毫異樣,短暫的停頓後顧無緣又接着說了下去。
顧無緣:“我以為您會強調一下‘之前’這個詞……”
彭澤鋒:“我覺得并不需要我強調。”因為你自己會說。
顧無緣輕聲笑了起來,享譽世界的年輕心理師果然別具一格,對于他話語裏透露出來的危險信息也會無差別接收,然後把主動權交到他手上。如果不是他殺了人,他都快以為自己是真的來尋求幫助的:自己把自己的身心剖開讓別人給他治療。
顧無緣:“您真的很好,不過精彩的地方留到後面再說吧,不然我怕您沒心情聽我說話。”
彭澤鋒:“你随意。”
顧無緣:“正如我前面說的,我現在的人生很無趣,是我對恐懼做出了相應舉動所導致的。我覺得這樣的行為不算過分,但很多人不會這麽做。所以我很想知道,在您看來人因為恐懼做到什麽地步能算得上合乎情理?”
彭澤鋒:“我?我做事的标準裏沒有情理這一項。”
顧無緣:“也是,您的心性絕非一般人能比。如果是您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不會像我一樣痛苦了這麽多年。”
彭澤鋒:“我總覺得,你不是來找我解決你的痛苦的……你根本就沒有需要我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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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緣:“對,事情我解決了,但我需要一個能理解我的人。我獨自扛了這麽久,到最後失敗然後親手葬送自己的未來,我是怎麽變成這樣的,這些我希望有人能懂,能懂我的切身體會。”
彭澤鋒:“百分之九十。”
顧無緣:“我信您。那我可以給您描述一下我最直觀的感受嗎?”
彭澤鋒:“我會聽的。”
顧無緣:“謝謝。呵……有點突然,這麽久以來都沒有毫無負擔講出所有的人,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講起……大概把事件起因先交待清楚會比較好吧?”
彭澤鋒:“如果心情調節不過來的話,先不講也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把事情整理清楚。”
顧無緣:“那好吧,那我直接講我最困擾的地方吧。我常年生活在恐懼裏,無邊無際的恐懼裏。那恐懼如影随形,無論我走到哪裏、做什麽都擺脫不了。我曾經找催眠師封鎖我那段記憶,但是那樣更糟糕,我甚至不知道我每天在害怕什麽,所以我只好又把記憶解封了。”
顧無緣開始講述這一段的時候已經不複剛才的淡定從容,他有些慌張,小動作不斷。左手握拳随即又舒展開,但似乎舒展的姿勢讓他很沒有安全感,手指彎曲着又握成拳,接着又分開。
他很不安,無所适從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彭澤鋒:“我在,你不要怕。”
彭澤鋒早在剛才就調小了溫度,火鍋不再時刻冒着大量白氣,微量的水蒸氣并不阻礙此時兩人的視線。顧無緣聽到彭澤鋒的聲音,用嘴呼出一大口氣,緊接着又深呼吸了幾下,然後眼神落在彭澤鋒身上。
彭澤鋒:“你既然找到了我,我就會保護你,無論什麽情況。”
彭澤鋒的聲音自帶鎮定作用,再加上話語間所表達的意思,顧無緣漸漸安穩了下來,盡管呼吸還是有些淩亂,但驚懼的級別已經下降了一個層次。
他雙手十指交叉緊握着,開始講述接下去的經歷與心情。
顧無緣:“我醒着的時候還可以用演繹的人格暫時的壓制那份恐懼,可一旦入睡便是噩夢。只是我曾經試着在夜晚不睡覺,強撐着,可到了某一個時間點還是會看到那個人,他在向我走來,他會抓住我,然後扒掉我的褲子……掙紮到最後我會發現我還是在夢裏,那種清醒着卻不知何時與夢境無縫銜接的情形比我直接入睡然後碰到他更為可怖。”
顧無緣隐隐有情緒暴走的趨勢。
彭澤鋒用話語誘導顧無緣放松。
顧無緣左手的大拇指用力地搓着右手的大拇指,搓到發紅才接着講下去。
顧無緣:“那種感覺就像是明明在光裏,一轉身還是掉進了深淵,你會不知道什麽時候、哪裏是安全的,那毫無征兆的過渡讓我異常無力……無處可逃然後葬身于恐懼。”
彭澤鋒走了過來,坐在顧無緣旁邊的椅子上,抓住了對方還在用力搓的手,強制地将兩只手分開。
彭澤鋒視線落在顧無緣發紅的眼眶上,他溫聲道:“你可以試着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要陷進恐懼裏好嗎?在走不出來的時候,感受一下手上的溫度,讓我把你拉出來?能做到嗎?”
顧無緣現在處于極不穩定的狀态,這很不适合治療,彭澤鋒不想急功近利。
大概等了十分鐘,顧無緣才從那種狀态抽離出來。
顧無緣:“對不起,我以為我不會再那麽害怕了。”
顧無緣笑得很讓人心疼。
彭澤鋒:“不用急,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你慢慢說。”
“慢慢”這個詞像是觸到了顧無緣的某個開關,他又恢複到了一開始見面的模樣。
顧無緣:“我大概……不會有很多的時間來讓您了解我。”
彭澤鋒:“不管怎樣,我等你說。”
顧無緣:“您,真的是出乎我意料的能收買人心……再這麽下去,我會後悔的。”
彭澤鋒能察覺到顧無緣隐瞞了什麽不太好處理的事情,但那些暫時不在考慮範圍內,他說:“這不是收買,是交洽。”
顧無緣:“交洽?”
彭澤鋒:“對,你的目的是找一個與你感動身受理解你的人,好讓你覺得在這世界上你不是唯一,你也是一個‘人’而已,你沒有什麽不同……所以,我在執行這一點。我不需要收買任何東西。”
顧無緣低頭。
他說:“我大概不配得到您說的全部,成為人什麽的……是好孩子才有的資格。”
彭澤鋒強制顧無緣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神堅定地看着他,“聽我說,你并不髒。在我眼裏,你非常好,就像迎着陽光綻放自己的花一樣。”
也許會有人折下你的花枝。
也許會有人踐踏你。
也許會被人們拔除。
但絕對不會改變你原本屬于美好的屬性。
“有人說過您像風一樣嗎?”
顧無緣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彭澤鋒:“有。”
顧無緣:“是嗎?”
彭澤鋒:“你。”
顧無緣再一次笑了,“不介意的話,今天談話就到這裏吧?接下來我給您涮火鍋,我對把握時間和他人的口味非常有天賦。”
“好。”彭澤鋒一點也不生分,對方說給他涮火鍋他就真的只做兩件事,一是把自己想吃的弄到顧無緣面前,二是趁熱吃。